5.大佬的提議

    考試當天，顏溪吃過早飯早早就來了。

    長禮的學生果然愛學習，大家在考場外也拿著書在背古詩詞背數學公式等等各科知識。

    由于高考改革不分文理科了，考語數外三門加三門自選科目。為了考試方便，自選科目一樣的同學被分在一個考場，沒有完全按照名次來排座位。

    顏溪沒想到，就這樣都能遇到姜池。

    姜池獨自站在教室里角落里，目視遠方，不知道在看什么東西還是在思考人生。

    顏溪恍惚間在他身上看到了《流星花園》里花澤類的影子，高大帥氣自成一道風景，眉眼間卻洇著濃得化不開的憂郁。

    不過由于前些日子短暫相處過，很快，顏溪把那種“憂郁”在腦子里魔化成了裝逼。

    所以，在她的眼里，她看到的是一個外表帥氣但異常裝逼的男孩子。

    美如風景？不煞風景就不錯了。粉紅泡泡？不存在的。

    等顏溪反應過來，她發現自己在吐槽傳說大佬的時候一直盯著他人看，盯得時間還有點長，她心想趕快移開視線千萬不能被發現。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姜池轉過頭看見了她，并對她……報以微笑。

    那是一個十分平和又特別慈祥的微笑。

    少年的那雙美目瞧著她，將她上上下下打量完，似是想到什么一般，伸手，掌心向上，手指蜷曲朝里，朝她勾了勾。

    “過來。”少年無聲地說著。

    顏溪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周圍，好像姜池的視線內只有她一人——因為其他人看到大魔王以后，早就躲得遠遠地。

    顏溪走過去，在姜池身邊站定。

    兩人倚靠著墻壁，互看了兩眼，顏溪先開口：“找我什么事？”

    姜池淡淡地說：“跟你打個招呼?！?/br>
    顏溪舉起手模仿招財貓：“你好，再見?！?/br>
    姜池：“……回來。”

    顏溪轉過身看他，“麻煩一次性說完。”

    姜池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像是困擾了很久，才決定說出來，所以語氣分外強勢：“說吧，老公還是爸爸？”

    顏溪眼角一抽：“……”啥、啥玩意兒？

    姜池拉著臉，似乎有些不耐煩：“二選一?！?/br>
    顏溪沒回答，舉一反三：“智障還是神經？”

    姜池繃著的臉突然破功，他有些無奈地挑了挑眉，像是萬分嫌棄又特別不得已而為之，嘆了口氣后，短促地說了句話題終結語：“算了?！?/br>
    顏溪心想特別好，她也不想再繼續這個沙雕而又無厘頭的話題。

    正當她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身邊的大佬抱著胳膊，鄭重其事地開口：“以后我是你干爸爸，你是我女兒。在長禮，我罩你。”

    顏溪倒吸一口涼氣：“……”

    這他媽一個星期不見，都從暴躁哥變成老大爺了？什么毛病??？哪里有人上趕著給人家當爸爸呀？！

    “不答應？”那種云淡風輕的威脅語氣又出現了。

    顏溪欲哭無淚，雙手交纏，做了個作揖的手勢，她弱小可憐委屈，就差眼含淚花：“大哥，咱把二次元跟生活分開好么？別再演熱血沙雕漫畫了，我求求你?！?/br>
    姜池疑惑地看著顏溪，仿佛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他的表情只是在聽到那聲“大哥”以后有微微的變化。

    大佬若有所思，片刻后沉吟道：“哥哥好像也不錯。”

    顏溪：“……”

    顏溪跟他說不通，干脆不理他。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來，姜池沒有纏上來。

    顏溪回頭，看到姜池還在角落里，不過這會兒他沒有看遠處了，他低著頭，像是陷入了沉思。

    顏溪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氣，她沒興趣知道大佬到底是想做她爸爸還是哥哥，她滿心只有考試。

    很快，顏溪調整好心情，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接下來的考試當中。

    這次的考試很順利，各方面都特別順利。除了最后出現的一個小插曲。

    在考最后一場的時候，教室里突然響起了一道突兀的歌聲。在場的人皆是一愣，然后沒有什么反應，繼續翻試卷。

    彼時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鐘，這個考場的人基本上都寫完了試卷，所以對自己聽到的聲音表示充耳不聞。

    教室里的指針一分一秒走著。

    后排柜子里某人的手機繼續唱歌。

    一首外語歌，聽起來像德文。

    應該不是鬧鐘，而是有人打電話過來。

    像是鬼迷心竅了，顏溪竟然在心里想：嗯，這手機鈴聲還怪好聽的。

    歌聲響了一陣戛然而止，班里重回寂靜。顏溪抬眸，不經意間看到斜前方不遠處趴著睡覺的少年。

    他的臉側向她這個方向，閉著眼睛，安安靜靜地沉眠。

    呦，大佬果然是大佬，困了就直接睡，什么都不管。就連這么大的動靜都吵不醒他。

    然而，教室后邊的監考老師冷不丁一個激靈醒了。

    老師打了個哈欠，帶著嚴重的起床氣問：“誰的手機沒關，舉手示意一下?！?/br>
    班里沒人應。顯而易見，沒人會承認。

    在考試之前老師三令五申不能帶手機，如果意外帶了手機需要把手機調成靜音。被發現的話，沒收手機，考試記大過。

    監考老師站起來，從前往后走，觀察學生們的表情。他企圖從誰的臉上抓到點蛛絲馬跡。不過，似乎每個跟他有眼神交流的人都意外的坦蕩。

    就在這時，柜子里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還是那首歌，證明還是那個手機。

    這回歌聲持續的時間長了些，成了考試的背景音。

    顏溪聽著聽著沉溺其中，手指不受控制地在桌上輕敲起來。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面前很快有了道陰影，擋住了顏溪視線內的部分光線。

    她抬頭，見監考老師黑著臉看自己：“同學，是你的手機？”

    顏溪愣在原地，腦子炸出最壞的結果。她咬著唇，像是被什么東西下了降智藥，頭腦一熱：“老師，您不能取消我單科成績?！?/br>
    監考老師仍然擰著眉，皺紋漸漸深刻：“說了多少次考試不能帶手機，否則視同夾帶?？荚嚱Y束之后，跟我來辦公室一趟?！?/br>
    老師拿起顏溪的試卷掃了兩眼，沉思了片刻：“三班的學生，不至于犯這么低級的錯誤啊。你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帶了手機進考場？”

    正當顏溪準備回答的時候，一個慵懶的聲音闖入她耳朵里：“老師?！?/br>
    她看見原本趴著睡覺的少年晃晃悠悠地坐起來，舉起了手，睡眼惺忪，朝著顏溪這個方向，輕輕勾了勾唇，“是我的手機?！?/br>
    監考老師循著聲音看過去，目光與少年交接的那一瞬臉色微變。他口頭匆匆訓斥了幾句，催促少年去關掉手機。

    甚至在少年不情不愿地站起來后，他又改口道：“反正馬上考試也要結束了，大家沒意見就先這樣吧。你坐回去，下不為例?！?/br>
    目睹了大型雙標現場的顏溪，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看似無事發生，實則心里已經為姜池同學豎起了大拇哥。

    混到老師連看他一眼都發憷，不愧是傳說中的男人，今日一見，果然有點意思。

    內心戲剛演完，顏溪就聽見監考老師轉過頭來跟她說：“同學，以后有話慢慢說清楚，不是你做的就不要承認?！?/br>
    “知道了，老師?！鳖佅郧傻攸c點頭，緩緩松了一口氣。

    監考老師看了她一眼就去前面了，又過了幾分鐘，考試鈴聲響起，考試結束。

    逐一交試卷的時候，監考老師偷偷給顏溪忠告：“離那個男生遠點，免得惹上麻煩。”

    顏溪愣了愣，恍惚間笑了笑，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不久便離開了考場。

    出學校的時候，顏溪突然想到第一場考試開始前，他站在教室的角落里，面無表情地問她“老公還是爸爸”的畫面，笑容剎那間從眼睛里跑出來，一直傳染到唇角。

    她現在真的有點看不懂了，姜池這人究竟是真混還是傻子？

    大型考試結束后有一天的休息日，連上后邊的周六周日，一共可以休三天。顏溪打算趁這個機會去拜訪臨市的爺爺奶奶。

    她提早跟姑姑打過招呼，姑姑有事情要忙，送不了她，讓她自己一個人過去。

    對于半只腳已經踏入成年人行列的顏溪來說，這沒什么難的。顏溪一回到宿舍就收拾東西，三天的行李不多，她很快就收好了。

    此時是下午四點，天光仍大亮?，F在趕去高鐵站，坐半個小時高鐵就可以到臨市了，到奶奶家那邊差不多能趕上晚飯。

    高鐵票是事先定好的，顏溪去了直接取票進站。排隊檢票的時候，她在隊伍里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她花了三十秒去想這個人到底是誰，在哪里見過。等答案恰好到嘴邊的時候，那個人正好轉過來，對上她的視線，對他微笑示意。

    對，就是這個微笑。今天的最后一場考試，那個從酣眠中醒來的少年，當時就是這么對她笑的。：）

    顏溪看著少年逆著人群的方向朝她走來，她淡定地揮了揮手，神色淡漠：“嗨?！?/br>
    原本以為姜池的第一句話會是“好巧啊”之類的寒暄，哪知他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姜池垂眸看她，一臉嚴肅：“想好了嗎？”

    顏溪狀況外：“什么？”

    姜池：“三選一，老……”

    知道他接下來要問什么，顏溪一時情急抬起右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要是真在大庭廣眾下說出那段話，她的臉往哪兒擱呀！

    空氣在這一秒凝滯。

    姜池一口氣被堵在喉嚨，上不去，下不來。

    雙唇挨著少女的掌心，溫溫軟軟，弄得他莫名有些緊張。

    顏溪沒意識到不妥，怕姜池沒會意，她又伸出左手食指貼近自己的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然而顏溪沒想到，就這么兩個簡單的動作，惹得少年的心一陣兵荒馬亂。

    她的動作很輕，給人的感覺像是盛夏午后垂墜在河面的蘆葦，微風吹來，蘆葦的須穗掃過平靜的水面，撩得漣漪一層層暈開。

    傳說里囂張狠戾的少年，突然斂去所有的桀驁不羈，他垂下腦袋，鬢發遮住通紅的雙耳。

    如果少女再靠近點仔細聽，能聽見少年左邊心口怦然跳動的聲音。

    半晌，顏溪后知后覺地松開手，渾然不知自己剛剛干了什么。

    她還沉浸在上一秒的戲里：“我警告你，以后在人多的地方，不許問我這么隱私的問題。我臉皮薄玻璃心，你別搞我?！?/br>
    姜池抬眸，眼底染了一絲笑，少女的奶兇奶兇的樣子看起來意外的萌。

    他俯身，靠近她耳際，低聲回：“那等下次咱們獨處的時候再問。”

    顏溪又羞又氣：“沒、沒有下次。”

    說完這話，顏溪風風火火地進站，下樓梯時一路狂奔，愣是沒給姜池跟她同路的機會。她離開前不經意間瞥到過姜池的車票，姜池的目的地也是臨市。

    顏溪想，再怎么樣，他們也不會在同一個車廂相遇吧。好在，命運也沒有如此喪心病狂。

    三十五分鐘后，列車進站，顏溪提起包就跑，像風一樣消失在火車站。

    如果她知道幾個小時后會再次遇見姜池，并且被他拿這事兒來嘲笑的話，她一定不會先跑，而是拉著他鬧一路，煩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