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來日方長

    一輪下來，壓根就沒人合格。

    顏溪不知道他們是故意的，還是真的資質(zhì)不行。

    面試完，社會哥們排排站，背著手像是小學(xué)生，在等待老師給紅花。他們一個個眼睛晶亮，期待地看向顏溪，眼神似乎在說“看吧，我就說我很厲害，選我準(zhǔn)沒錯”。

    顏溪低頭嘆了口氣，不敢讓社會哥們看到她這么明顯的失望。社會哥們還是很努力的，只是真的不太適合吉他社而已。

    顏溪想了想開口：“那個，我們社呢，是需要招有音樂特長的人。沒有音樂特長也行，對音樂感興趣就行，就算你是個音癡都沒關(guān)系。只要想進來學(xué)吉他都可以，副社長你說是吧？”

    說著不忘cue姜池，姜池像魂游天外似的很敷衍地點了點頭，然后繼續(xù)看著某處虛空出神。

    顏溪不管他，繼續(xù)講：“但是呢，你們剛剛的表現(xiàn)，更適合跆拳道或者散打那些社團?！?/br>
    菠蘿頭認真地聆聽著點評，時不時點頭，與顏溪眼神交流，看上去一點也沒有因為落選而不高興。而且他帶著眾兄弟又朝顏溪鞠了三個躬，很整齊劃一地說：“受教了，謝謝社長，那我們先走了！”

    說完麻溜地走了，沒給顏溪說后半句“但是”的機會。

    顏溪：“……”但是只要你們說一句“我想加入”，我立馬同意啊！

    姜池回神，瞳孔一點點聚焦，他看向顏溪，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懶洋洋地問：“結(jié)束了？”

    顏溪：“結(jié)束了?！?/br>
    姜池：“行，跟我走吧?！?/br>
    顏溪：“去哪？”

    姜池：“慶祝一下新社長上任。”

    顏溪：“……”

    兩人離開音樂教室。

    相比隔壁其他社團的如火如荼，他們這里冷冷清清凄凄慘慘。他們兩個人迎風(fēng)而走，顏溪感覺自己的腦袋上或許就頂了一片云雨。

    “我要回宿舍學(xué)習(xí)，慶祝就免了?！?/br>
    “再說了，我跟你不熟。”

    聽到前一句還好，后一句姜池就不樂意了：“怎么不熟了？我昨天還背過你，你今天換了雙鞋就不認賬？”

    顏溪低頭看了看腳尖，一臉囧：“你接下來是不是想說，這要是放在古代，咱倆都可以結(jié)婚啦？”

    姜池突然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手握成空拳虛虛擋在唇邊，唇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還有點不好意思，一雙桃花眼在顏溪身上逡巡，笑容更燦爛了。

    他整個人都散發(fā)出一種“迷到你了可真不好意思啊，如果你真這么想，那我也沒有辦法，甚至還可以小小的犧牲一下”的可疑氣質(zhì)。

    顏溪嚇得一抖，往后退了兩步，轉(zhuǎn)身，撒開飛毛腿就跑。還好校服裙子及膝也不蓬，她沒有走/光的后顧之憂。

    很快，顏溪就跑沒影了。

    站在原地害羞的姜池：“……？”

    姜池整理好表情轉(zhuǎn)身，他站在走廊里遠望，眼神再度變得有些憂郁。

    不遠處的身后，菠蘿頭領(lǐng)著眾兄弟走過來，東張西望了一圈，見顏溪不在，小心翼翼地問：“哥，結(jié)果如何？妹子人呢？”

    姜池沒答話，他摸了摸口袋，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撕開糖紙，將糖扔進了嘴里。甜味在嘴里化開，姜池淡淡地瞥了一眼女孩消失的方向，對菠蘿頭說：“跑了。”

    菠蘿頭如喪考妣：“我剛剛在水榭軒定了兩桌，水榭軒都多難訂有多貴池哥你知道嗎？你怎么連個人都搞不定，我真是看錯你了池哥！我以為你是少女殺手，結(jié)果……”

    玩笑不能開得太過，菠蘿頭知道分寸。他識相地閉了嘴，轉(zhuǎn)而安慰姜池：“池哥，再接再厲，來日方長。”

    “長么？”一直安靜任憑菠蘿頭鬧騰的姜池突然開口，他垂眸，濃密的睫毛壓下來，如鴉羽一般，眼底情緒晦暗不明，“沒多久了?！?/br>
    菠蘿頭聽見他自言自語式的回應(yīng)，緩緩低下頭，突然也難過起來。不過這低氣壓的氣氛只維持了不到一分鐘，菠蘿頭又抬頭，眉間漾著喜色，激動得拍了下身邊跟班的大腿，高聲說道：“池哥，我想到辦法啦！”

    被拍大腿的那位皮褲兄弟當(dāng)即彈跳了一米多高，“我草你媽葛洲你有毒吧，你他媽下手這么重是想害死我嗎？！”

    “……”

    顏溪回到宿舍的時候，莊雅意正在嗨歌。

    見顏溪進來，她拉上顏溪轉(zhuǎn)了一圈，放下耳機，還沒從音樂里轉(zhuǎn)換過來，聲音又高又洪亮：“顏溪，一起來呀，造作呀~”

    顏溪無意潑她冷水，但還是硬著頭皮說：“樓下宿舍的女生讓我轉(zhuǎn)告你，小點聲音，她們需要安靜。”

    莊雅意停下來，一屁股坐到床上，撇撇嘴：“沒勁。”

    “你可以去買幾個那種隔音的墊子，這樣就能兩全其美了。”顏溪告訴她。

    “好，我去網(wǎng)上搜搜?！鼻f雅意點頭，說著坐起來，“對了，你怎么這么晚回來?。坎皇侨ゼ鐖髠€道么，報道要一個多小時？”

    想到這個，顏溪一臉生無可戀：“可別提了?！?/br>
    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看著莊雅意，語重心長：“如果說理想是珠穆朗瑪峰，現(xiàn)實就是東非大裂谷。”

    莊雅意遞了個關(guān)切的眼神，視線垂在顏溪打包帶回來的炒面上，擺擺手，“你快吃吧，別想了。反正社團活動也就一周一次，這學(xué)期剩下兩個月就最多還有八次?！?/br>
    “比起這個，你還是多關(guān)心下即將到來的期中考試吧?！?/br>
    顏溪夾起炒面吃了一口，想想也是，她不管姜池是出于什么目的招她進社，還退位讓賢給她當(dāng)社長，她都不需要太煩惱。因為啊，這個名存實亡的空社，她只用再去八次而已。

    顏溪吃完炒面扔垃圾，忽然想起昨天姜池弄垃圾的saocao作，忍不住笑了出聲。

    正準(zhǔn)備上廁所的莊雅意看到顏溪這模樣，忍不住問：“想什么呢，這么開心？說出來我也高興高興？！”她最喜歡聽好笑的事情了！

    顏溪：“也沒什么，就是我昨天在路上看到一個暴躁哥撿垃圾……”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莊雅意捂著肚子進了廁所，笑聲一直持續(xù)到她再次出來。

    “我的媽呀，我一想到一個頂一頭調(diào)色盤的殺馬特蹲在路邊撿垃圾，一邊一邊碎碎念，干垃圾濕垃圾干濕分離愛護環(huán)境，就停不下來?！?/br>
    顏溪愣了下，想到莊雅意家在海城，那里在實行垃圾分類，“呃，煙頭是什么垃圾？”

    “干垃圾。”莊雅意笑得更歡了，“所以非常暴躁的殺馬特蹲在地上撿煙頭么？我的媽呀，他是打算用煙頭致富嗎？”

    顏溪：“……環(huán)保吧?！?/br>
    眼看莊雅意又要笑岔氣，顏溪轉(zhuǎn)移她注意力：“對了，我想問問你，在長禮，只有兩個人的社團也能叫一個完整的社團嗎？”

    “兩個人？”莊雅意一愣，“兩個光桿司令么？”

    “哈哈哈，最少也要五個人呢?！?/br>
    “顏溪，不會你們吉他社就你和傳說吧？”

    “我的媽呀，笑死我了，你確定傳說不是特意開個社來追你嗎？我記得你來看學(xué)校那天，就是你正式入學(xué)之前，路上好多男生盯著你看。就今天，我都收到了三封情書，說要轉(zhuǎn)交給你，男的女的都有。想不到這個傳聞大佬追人這么迂回啊？”

    顏溪不以為然：“你想多了，從我見姜池的第一眼起，他的身上就透露著一種氣質(zhì)?！?/br>
    莊雅意：“什么氣質(zhì)？”

    顏溪：“我對女人不感興趣，我對這cao蛋的世界也不感興趣，只有煙和酒能麻痹我的神經(jīng)，只有打架能燃起我的斗志，只有過命兄弟才配跟我站在一起。女人？呸，什么東西？”

    莊雅意震驚地看著顏溪半晌，眉頭皺起又舒展，眼睛漸漸有了光亮：“小仙女居然說臟話我的媽呀！關(guān)鍵是你說臟話都這么好看！然而這通通都不是重點啊姐妹，你是從中國有嘻哈里走出來的寶藏女孩么？”

    顏溪有些懵：“我就隨口一說而已，哪有那么夸張？”

    莊雅意看她這么說也不繼續(xù)講了，換了個方式和語氣問：“顏溪，你有興趣參加江市舉辦的校園歌手大賽么？”

    說著，莊雅意走到床邊，拿出了一張有點皺的海報，展平了遞到顏溪面前，指著獎勵那一欄：“只要通過海選就可以免費拿五百塊參與費，如果能闖進前十，還有豐厚的獎金。而且，第一名可以去參加今年市里的春晚，市臺省臺都有轉(zhuǎn)播?！?/br>
    顏溪怔了怔，“為什么問我？你覺得我唱歌好？你都沒聽我唱過歌……”

    莊雅意笑了笑：“這有什么，你去試試嘛。就算被淘汰也沒關(guān)系，積累一次經(jīng)驗呀。海選也可以上電視誒，多好的機會?。∠衲氵@么好看的姑娘，就算五音不全，導(dǎo)演也愿意給你鏡頭，萬一就火了呢，顏溪，人生的機會就是這么難得！”

    顏溪被說的有點飄，她還真有點心動。她小時候的夢想就是能上電視，讓很多人看見她在舞臺上的模樣。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那夢想成了只是偶爾拿出來擦擦，只遠觀不近玩的水晶球。

    莊雅意仍在繼續(xù)：“我跟你講啊，我之所以鼓勵你去參加，是因為我覺得你說話的聲音很好聽，而且有一定的節(jié)奏感，所以我就擅自揣測你唱歌應(yīng)該不會很差?！?/br>
    “我關(guān)注這個比賽好久了，從它發(fā)布消息就開始看，大概有兩個多月了吧，可惜沒有勇氣報名，因為我嗓音條件很一般真的非常一般。這次報名還有一個月結(jié)束，海選和初賽是在暑假，一點也不占用學(xué)習(xí)時間。所以顏溪，要不要考慮報下名啊？”

    顏溪眨眨眼，很誠懇很誠懇地發(fā)問：“等等，你真的覺得我好看嗎？”

    莊雅意：“……”哦，日常自閉。我剛剛苦口婆心講了那么多，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為什么漂亮優(yōu)秀的女孩子總是對自己這么沒有自信呢，這世道是怎么了？！

    “顏溪，就算你懷疑我智商也請你不要懷疑你的美貌?！?/br>
    顏溪：“額，好吧。謝謝你?！?/br>
    “對了，你既然那么想?yún)⒓舆@個比賽，為什么不去報名呢？”

    像是被人戳中痛處，莊雅意泄氣地坐下來。

    顏溪從未見過她這樣沮喪的模樣。

    她聽見女孩說：“因為我的夢想不是做歌手呀。”

    “我喜歡的是架子鼓，帥氣迷人的架子鼓。如果有人愿意跟我組一個樂隊，我馬上報名。”

    顏溪聽完，喃喃道：“這樣的話，確實很難呢?！?/br>
    “顏溪，有興趣嗎？”莊雅意鍥而不舍，“報名的事?！?/br>
    顏溪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算了?！鼻f雅意道，“我不逼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期中考試?！?/br>
    確實，考試是最重要的！

    在原來那個學(xué)校，顏溪在班里也就是個中上水平，長期徘徊在三十多名的樣子，從沒考進過前十。她覺得自己水平還是不夠，得好好加把油。

    這次期中考試如果成績太難看的話，肯定會被長禮的人看不起的。

    很快，顏溪投入到緊鑼密鼓的學(xué)習(xí)當(dāng)中。

    一周后，期中考試。

    她沒想到，她跟姜池竟然在同一個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