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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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嬪袖子中捻著手帕,一點點揉碎,心底驚恐不已。 這花盆的確是她送去的,但卻是陳才人有孕之前便送去了,她早就讓人將其毀了,此時怎么又會出現在這里? 封煜直直看向容嬪:“你可認?” 容嬪倏然跪下,脊背挺直,冷面否認:“君子蘭是陳才人強行想奪,這花盆,臣妾更是見都沒見過,皇上要臣妾如何認?” 就在這時,寂靜許久的阿妤終于說話: “容嬪當真不認得這花盆嗎?” “你什么意思?”容嬪望著她,心底止不住的恐慌,卻又強行壓制。 這花盆送去靈越閣時,這賤婢早就出了她的瑜景宮,她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 阿妤輕輕抬眸,一字一句緩慢道:“容嬪許是忘了,妾身曾在您宮里時,做的便是伺候這君子蘭的活計。” 她自爆其短,讓容嬪臉色泛白,而阿妤的話還沒有完: “你宮里的盆栽何模樣,妾身一清二楚。” “這花盆,因其精致,是一年前花房特意送于瑜景宮的,容嬪甚喜,還親自觀賞過,您忘了嗎?” 第60章 “您忘了嗎?” 話里隱隱透著的淺恨和涼意, 讓容嬪倏然抬起頭,對上了女子的視線。 女子眸色很深,讓容嬪陡然想起那夜里, 瓢盆大雨, 小太監跪在她腳邊求饒,卻被她一腳踹開, 甚至她嫌惡地說: “快將他拖下去, 別臟了本宮的眼……” 她至今還記得, 那小太監最終被拖下去時, 無神卻倏然恨意的眼神, 他死死地盯著她,似要永遠記住她一樣,讓她心生寒意, 惱羞成怒地連番下了幾條命令。 最終, 那小太監也沒有活過那個雨夜。 容嬪記得,慎刑司來報時,說那小太監的每根手指都被生生夾斷, 說他們剪了那小太監的一只耳朵, 還說他們特意遵她吩咐,挖了那小太監的眼睛。 那時聽著回復的她,惡心地兩日都沒有吃下飯, 卻忍不住地內心愉悅。 天生卑賤的奴才秧子, 敢用那種眼神望著她,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索性她便讓他死都不得善終。 殿外忽然打了道驚雷,容嬪忽地渾身升起一股寒意,燭火搖曳不停, 忽明忽暗間,她仿似又看見那小太監被拖下去時的眼神。 和女子此時望著她的眼神,何其相似。 容嬪頓時掐緊了身旁凝青的手臂,她沒瞧見凝青疼得皺起的眉頭,倏然朝著阿妤色厲內荏道:“空口白牙,嘴皮子一碰就想給本宮定罪?你有何證據?” 證據? 阿妤斂眸,遮住眸子里的神色,低低道:“妾身親眼所見,還不能作為證據嗎?” 容嬪冷笑:“眾人皆知,你我素來不合,為了誣陷本宮,你未必不會說謊。” 阿妤偏頭,細細打量容嬪,含著淡淡的輕諷: “容嬪曾對妾身悉心照顧,妾身心底素來是敬著您的,怎會與您不合?” 惡心容嬪的事,阿妤向來都喜歡做,但今日她不想多費功夫,刺了一句,便直接開口: “此事,知曉的不止妾身一人,您宮中的人,以及花房的宮人,都為知情者,皇上若是不信妾身的話,大可多問幾人。” 她雖是這樣說,但是為了服眾,不管男人信與不信她,都是要去詢問旁人的。 封煜多看了她一眼,然后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吩咐楊德去查。 阿妤收回視線時,不經意間與容嬪身旁的凝青對上視線,只那一剎那,她就斂下眸子。 那個花盆,容嬪的確是早在幾日前就命人將其毀了。 她原不該知曉的,但是很巧的是,周琪給她帶回了一個消息。 在陳才人有孕之前,容嬪就對其下手了,這個花盆就是其中之一,但即使如此,陳才人依舊頑強地懷了身孕。 依著容嬪對陳才人的恨意,自然不會就此罷手,她命人毀了花盆,不過是因為她又有了新的計劃。 毀掉花盆,只是為了洗清她的嫌疑罷了。 阿妤初得這個消息時,就知道她的機會來了。 至于陳才人?與她何干?就算自己知曉了此事,又為何要救她? 甚至,她若當真提醒了陳才人,她的仇如何報? 所以,她很快地就做了選擇,冷眼旁觀,看著容嬪漸漸作死。 封煜派去的人很快回來,正如阿妤所說,那個花盆是一年前花房特意送到瑜景宮去的,所以很多人都記得。 容嬪臉色頓時變了。 她當初選擇這個花盆,也是因其精致特殊,料定了陳才人也會喜歡。 顧得了其一,卻忘了其二,越是特殊,越能讓人記憶深刻。 她依舊不悔改,嘴硬道: “那便是妾身記錯了,但是這花盆臣妾送給了陳才人許久,花盆染了紅花一事,未必就是臣妾做的,更何況,若是當真因為此花盆緣故,怎么至今才發作?” “皇上莫要被眼前物蒙蔽,遺漏真正的兇手!” 就在這時,陳才人的宮人突然道:“皇上!奴婢記起來了!主子所食用的那塊月餅,容嬪不小心碰到過!” 她此話一出,容嬪臉色才真正地出現驚慌: “你個賤婢,胡言亂語什么?若是本宮碰過,你們主子敢吃嗎?” 那宮人也不是個傻的,當下反而委屈道:“您是我們主子的親jiejie,你碰過的東西,我們主子為何不敢吃?” 那聲“親jiejie”咬地極重,聽得阿妤都覺得諷刺。 “搜身。”封煜淡淡地道。 他仿佛不怒了,連同臉上都沒什么格外明顯的神色,寡淡漠然,沒有一絲情緒。 他話音甫落,容嬪下意識地便將手藏在了袖子里。 她一動,封煜便發現了端倪,指著她的手,說:“拉出來。” 頓時,容嬪被兩人摁住,任她如何斥罵,也不放手,另有宮人拽出了她的手,凝青早就不著痕跡地退出她身邊的氛圍,低著頭,一言不發。 容嬪發髻凌亂,隨著她的掙扎,整個人狼狽不堪。 她手上涂抹著嫣紅的蔻丹,襯得她的手指愈發白嫩,但是太醫檢查一番后,就立即皺起了眉頭。 “皇上,容嬪的手帕上還殘留著紅花粉末……” 剩下的話,眾人沒再細聽,聽到這里,便能猜到容嬪為何無故地去碰陳才人的月餅,不過是想讓陳才人親自吃下紅花罷了。 只要她將手指清洗擦凈,到時候就算從月餅上查出什么來,也是皇后親賜,與她沒甚關系。 容嬪的確是清洗了手指,在眾人朝偏殿走來時,她在長廊上,特意伸手接住了雨水,將指甲里殘留的紅花粉末沖洗得一干二凈。 那時,她看著漫天的大雨,覺得老天都在幫她。 但是……這帕子上哪來的痕跡? 容嬪有片刻茫然,待反應過來,就想辯解,想推脫,可她望著皇上冰冷的臉色,卻陡然失了所有聲音。 從沒有一刻,她像這般清醒地意識到,皇上是不會信她的任何說辭的。 她頓了良久,忽然問:“皇上,您還記得當初為何賜妾身封號為“容”嗎?” 封煜堪堪垂眸望向她,卻沒說一句話,仿似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容嬪仰起了頭,她扶起地面站起來,踉蹌地退后了幾步: “旁人都說,您賜妾身這個封號,是在夸妾身容貌盛人。” 她臉上眼淚忽然掉了下來,可她卻是直直看著男人道: “可妾身卻知道,您不是在夸妾身。” “您是在提醒妾身,警告妾身,想讓妾身有容人之心,想讓妾身學著大度體貼。” 封煜擰起了眉,他以為她是不知道這些的。 畢竟,這個封號賜下后,她不僅沒有一絲改變,反而是越發變本加厲,徒惹人厭煩。 阿妤心底也驚訝,她初入宮時,容嬪便已有了封號,她當初第一次見容嬪時,也曾眼露驚艷。 華衣裹身,金簪于發,容貌艷麗,斜眼挑眉萬種風情,坐在儀仗里,被眾人擁簇著,如眾星捧月般。 她曾也驚嘆,容嬪的這個封號當真是一分錯沒有。 誰能想到,容嬪的封號,不是容貌艷麗的“容”,而是容人之心的“容”呢? 若是皇上對她不滿,又怎會親賜封號,為她多添一抹榮譽? 容嬪笑著落淚: “可是皇上!這后宮溫順的女子還少嗎?從皇后到淑妃,乃至這后宮所有的妃嬪,哪個不是溫柔善解人意?” “您若喜歡這樣的,何必來找妾身呢!” 她說:“妾身就是不想改,妾身喜歡您!愛慕您!就是不愿您身邊那么多人!” “誰會把自己喜歡的人,喜歡的物件讓于旁人呢?那還叫喜歡嗎?” “單看著皇上對她們露出溫情,妾身就覺得嫉妒,就覺得恨!” 她噗通一聲跪在了封煜的腳下,宮人甚至不敢攔,她仰頭,眼角落著淚,聲聲泣血地問他: “皇上,您教教妾身!妾身要怎樣,您才能滿意?” “難道,妾身當真不該愛慕您嗎!” 她父親和繼母恩愛,眼底幾乎沒有她這個長女,她被送進王府,第一次有人待她溫柔,第一次有人縱容她,讓她如何不心生愛慕? 她嬌蠻,她任性,她心胸狹隘,她都知道,可她不想改,不想和這后宮所有人都一樣。 封煜慢條斯理地抽出衣袖,頂著她漸漸絕望的眼神,反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