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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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感謝少爺主動升起隔板,不然遲早要被少爺那副可怕神情嚇的握不住方向盤。 隔板后面,男人沖天的怒氣一觸即發,與他交談的律師正面臨一場巨大的精神壓迫。 “商總,故意傷人需要視情節量刑,這需要出示傷者的醫學診斷書。即便上訴,您也不能干預法庭的判決。”律師言簡意賅,盡可能將利弊傳達清楚。 商琛心中一凜,斂眸沉聲問:“如果我硬要干預會如何?” “一旦被檢察機關發現提起公訴,您將會因為妨礙司法公證被判刑。” “多少年?” “三年。” 聽到這個數字,商琛輕揉眉心,沉聲說了一句“好,我知道了”便掛斷電話,想起黎粹方才鮮血淋漓的手,他的心口就被狠狠揪著生疼。 或許是她死在槍下的畫面夜夜侵蝕夢境,他再也經不起任何刺激,有些痛苦是老天爺還給他的,就必須要受著。 黑色勞斯萊斯停在醫院門口,司機熟練的從后備箱搬下輪椅,打開后車門請少爺下車。 商琛厭惡地掃過一眼輪椅,想起沈毅堯說自己是個廢人,吩咐司機說:“去把拐杖拿來。” “少爺,您的醫生說您現在還不適合....” “拿來!” 商琛話不多說,單是盛氣凌人的眼色便驚得司機忙把后備箱的拐杖拿出來。 到外傷診室需要上樓拐彎,一百米的直線距離,卻讓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鉆心的疼,不到二十米的距離他的額上就已經開始冒出斗大的汗珠。 司機一直在旁邊推著空輪椅不敢離開,自然也不敢上前攙扶。 孤傲強硬的男人咬緊后槽牙,任由汗水打濕衣背和細碎黑發。 他現在的膝蓋根本撐不住頎長健碩的身軀,只能硬生生把所有力量都掛在拐杖上,忍著雙腿劇烈痛楚一步一步向前挪動。 商琛用力把薄唇咬的血紅才艱難走上二樓,剛拐彎就看到坐在走廊藍椅子上補眠的黎粹。 她的右手裹了一圈白色紗布,恬然安靜的靠墻闔眼,美得猶如文藝復興時代的油畫,使人觸之不及,但又心生向往。 或許是聽到拐杖“噔噔”杵地的聲響,正闔眼休息的黎粹猛然睜開眼,看到拄著拐杖迎面走來的商琛。 看得出他走得很辛苦,仍竭力挺直腰背,寬闊肩膀按捺不住的抖,驚人的意志力愣是沒有瞥一眼司機手里推的輪椅。 她看到司機戰戰兢兢的跟在旁邊,稍稍失去血色的唇彎起譏誚的笑。 商琛永遠不會變,慣會以他的精神力折磨壓迫無辜的人。 黎粹并不會等他走過來,一個眼神一句話都懶得與之交流,背對著他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從另一側的安全通道疾步下樓,根本不給男人任何機會。 看到她離開,男人拄拐的腳步停住,雙腿早已痛僵麻木,細碎黑發滴下的汗順著鬢角碎在地上,拄拐的手幾近將橫桿捏斷。 “少爺,要不您還是...”司機推輪椅小心翼翼的問。 商琛掌間死死扣住拐杖橫桿,并未回身離開,而是向對面的安全通道一寸一寸挪過去,強大的隱忍和耐力使他拼命去走一遍她走過的路。 第14章 【不屑于你】 商琛當然追不上黎粹的腳步,一如上輩子的那十年,黎粹也從未追上過他的世界。 醫院大門口,男人雙腿痛麻到極致,呼哧帶踹引得胸膛劇烈起伏,汗水如瀑順著棱角分明的臉廓滑到下巴,掌心也已經被拐杖橫桿勒得紫紅。 盡管如此,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道對面的黎粹和沈毅堯上了出租車。 司機已經把勞斯萊斯停在商琛面前,頂級豪車綴的純金車標吸引一眾目光。 砰—— 商琛雙目噴火,氣急直接用力把拐杖甩上車前蓋,這個舉動又是引得一眾人心驚rou跳,司機更是打開車門靜候不敢說話。 出租車上,沈毅堯目睹他把拐杖砸到勞斯萊斯車前蓋,回頭看見身邊的姑娘閉眼休息,根本不注意醫院門口發生什么。 “粹粹,我想買輛車。”沈毅堯雙目盯著黎粹的側顏,眼神深處隱隱期待,嘴上卻是嘆息,“唉,勞斯萊斯我是夠嗆,買個一二百萬的還湊合。” 黎粹仰頭闔眼,安心的靠在出租車的后墊,聽到這話淡淡莞爾,“學長,其實我覺得勞斯萊斯還沒有出租車舒服。” 沈毅堯得到答案滿意輕笑,稍稍停頓后整個人轉身看熟睡的她,輕聲說:“你說得對,開什么車不重要,開車的人才重要。” *********************** 晚十點半。 華大門口。 “消炎藥你按時吃,紅藥水一日兩次別忘了涂,好好吃飯多回去休息。”沈毅堯坐在出租車里,頭探出車窗對雙眼朦朧的黎粹一頓囑咐。 司機師傅可不會給沈毅堯啰嗦的時間,催促道:“哎呀,小伙子,我還趕著去換夜班兒,要不你下去說?” 沈毅堯剛想推門下車就被黎粹上前一步阻攔,道:“學長你快回去吧,大半夜校門口不好打車。” 她又很抱歉的和司機欠腰說:“對不起,師傅耽誤您了。您慢點開,注意安全。” “我明天還有個專訪,等我工作結束給你打電話。”沈毅堯話音剛落,司機師傅一腳油門竄出好遠。 遠遠望去,只看見沈毅堯在后車窗那里不斷向她揮手,她也站在校門口直到出租車消失在下一個紅綠燈,才轉身抬步要回宿舍。 校園暗處隱蔽,輪椅轱轆摩擦地面發出沙沙聲,同時響起男人低沉渾濁的嗓音。 “看夠了嗎?” 商琛出口就是懊悔,他明知自己這種態度會引她反感,本來想好要和她心平氣和的講話,一張口卻活像是捉jian的丈夫。 黎粹將他這種跟蹤行為視為陰魂不散,勞斯萊斯果然比出租車快得多。 她的腳步并未停下,將他視若無物徑直朝校園內走去。 任何事情,她都沒必要向這個魔鬼報告。 商琛連忙驅動輪椅跟上黎粹腳步,長臂一伸拉住她的手腕,力道極輕,生怕把她握疼。 “粹粹,你的傷怎么樣?” 男人心亂如麻,心疼地看著她右手纏的一圈紗布,這種心疼比他雙腿的痛更難過。 “拜你所賜。”黎粹背對他冷漠地抽出自己的手,“請你快去幫白彥月的忙,別再讓她出來害人。” 男人被噎住無言以對,這件事情和他脫不開干系,墨眸陰沉,將往日的孤傲姿態放得極低。 “我不會幫她。”他凝視姑娘纖細曼妙的背影,口吻堅定,“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粹粹,你放心。” 黎粹聽到這句話笑出了聲,她回身半蹲,流波水眸盈盈望向輪椅上的男人,如同暗夜妖嬈的精靈,將素來冷靜的男人看得臉紅心跳。 周遭昏暗看不清他的窘迫,屏息凝神的握著輪椅把手,渾身動彈不得。 “你知道白彥月劃傷我的時候,我在想什么嗎?”她音色極輕,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我在想如果可以,我真想連同那十年,千倍萬倍的還給你。” 溫柔刀,刀刀致命。 男人表面鎮定望著她妖艷姿容,實際早已鮮血淋漓,他的自責后悔淪為汪洋,心甘情愿承受她的報復。 “可那樣就會和你糾纏不清。商琛,你知道我有多厭你,多恨你。別說報復你,我連見你,想起那些事都覺得惡心。交代?你要交代的一樁樁一件件,數都數不清,你確定你交代的起嗎?” 黎粹水漾眸光里滿是譏誚,鮮艷紅唇說出無情殘酷的話,將眼前高傲矜貴的男人貶入塵埃。 那雙美眸中的嫌惡和憎恨毫不遮掩,她恨到根本不愿去費盡心力的報復,因為會糾纏不清,因為看到他就惡心。 她說完優雅起身,腳步錯開輪椅,離開的腳步不拖泥帶水,眼神都不會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黎粹還沒走出兩步,商琛墨眸暗沉,喉結滾動,哽咽艱澀的開口,這是一種極端的請求。 “粹粹,報復我,把你受的苦都還給我。” 她并未因這句話停留片刻,連多聽一句都沒耐心。 男人獨自留在這無邊黑暗,獨嘗悔之不及的苦果。 暗夜如潮幾乎漫過他寬闊肩背,手機鈴聲適時響起打斷此時此景的寂寥荒涼。 “您好,這里是北城公安局。剛才發生一起故意傷人案,這位行兇的女士說認識您,您能來一趟公安局嗎?” 司機將勞斯萊斯平穩停靠,打開車門等待他講完電話。 “抱歉,我不認識她。”男人彬彬有禮的回答,透過屏幕,沒人發現他眸中的陰狠。 電話里緊接是一陣爭搶的雜音,他皺眉將手機拿的稍遠,果不其然聽筒傳出女人走投無路的哭喊:“阿琛,阿琛,我求你了。你救我出去,這里會拘留我,我的兒子...我的兒子還在等我。” 商琛沉默無聲,司機將車停穩,打開車門拿出輔助手杖遞給他。 “阿琛,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阿琛,我兒子剛才給我打電話了,他說他想我了,阿琛,我求求你....” 他拄著手杖從輪椅坐到車內后座,司機將輪椅收疊進后備箱,回到駕駛位啟動引擎。 和電話那頭的女騙子,商琛早已厭煩的無話可說,可這是警察的電話,他不能隨意掛斷。 聽筒內女人的哭喊聲漸遠,警察重新接起電話,詢問道:“抱歉,這么晚還打擾您,請問您認識那位受傷的女士嗎?我們想請她明天來警局做個筆錄。” 這個年頭,警察辦事講究效率。 從白彥月那里沒有黎粹的聯系方式,但肯定能從只言片語里知道黎粹和他認識。 “可以。我認識,會帶她去。”商琛一口答應,如此還能和黎粹碰面,和樂而不為? “好,北城公安局謝謝您的配合。” ******************************* 翌日,金融系天才回學校上大四的消息不到半天就傳遍整個華大。 黎粹感受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好處。她做不到和同學們一起興奮,也不想下課跟著他們去金融系偷窺。 偷窺前夫? 她沒這癖好。 三食堂今天比較冷清,她的右手有傷,只能笨拙的用左手持勺往嘴里一口口送飯。 表演系系主任今天再一次強調了帝都導演前來招演員試鏡的事,囑咐學員們多練習臺詞,不要做劇烈運動,受傷影響發揮。 說完還看向黎粹綁紗布的右手,背過手長嘆一口氣,滿有可惜了的意味。 她也無能為力,手傷什么時候痊愈也不是自己能決定的。現在只能盡力去準備試鏡,其他都聽天由命。 思及至此,她又平添一層怨怒,吃飯吃的都心氣不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