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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閑觀兒媳們爭奇斗艷在線閱讀 - 第21節

第21節

    我點頭:“確實是有問題的,哀家覺得宮妃既然喜歡太后,就應該大膽說出來,不要暗戳戳藏心里,她不講,太后怎么知曉呢?”

    “……”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怕講出來,太后不喜歡她,甚至會打她。雖然不知道書里的太后是什么樣子,但是哀家這個太后,肯定是喜歡兒媳的,即便是對哀家講出這些來,哀家也不舍得動手,反而……。”

    “反而會竊喜吧!”姜初照打斷我的話,眼眶和臉頰都氣到發紅,“你可真行啊,朕以為你當初說想要兒媳,只是隨便說說,過一陣子就放下了。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竟然一直惦記,明面上夸獎贊賞,背地里喝酒泡湯,什么過分你做什么,反正不怕把朕給氣崩。”

    我忍不住皺眉:“你說得太過分了,都是光明正大的事兒,你為什么還分明面背地的,哀家所做諸事,都能拿得上臺面,就連泡湯,也是陳太醫大力推薦的。”

    他聞言劍眉倒豎,又把墨書巷的小說本子砸在地上。

    我趕緊跑過去撿起來,吹了吹灰塵揣進懷里。

    “這時候倒是不駭臟了,”他語氣陡然轉涼,“看來是真的寶貝它。”

    他真氣人呀,知道我駭臟還故意給我指出來。

    我暗暗憤慨,抿嘴勸說自己:“晨間時候丫頭們清掃過地板,所以也沒有很臟。”

    姜初照左手撐住額頭,右手捂住胸口,跟氣蒙了的喬正堂有那么點像:“你是故意的吧,所以假裝還看不出來,這故事是在寫你。”

    我瞬間僵住。

    靈魂出竅三四秒,趕緊把書從懷里掏出來:“容我再看看,確實沒想到呢。”

    “你怎么……還一臉期待的樣子?”

    我摸上自己的臉:“有嗎?”

    “……”

    又看了一遍,發現文中的太后與哀家確實有那么一點像,比如這個年齡,她是二十,哀家也是二十;比如她沒了丈夫,哀家也沒了丈夫。但又不是很像,文中的太后是故作端莊,但我捫心自問,兒媳們在的時候,我應該是由內而外地端莊吧?

    覺得不太確定,就問身旁的姜初照:“你覺得哀家端莊嗎?”

    “端莊個……”他沒說下去,但哀家已經知道他要說什么了。

    我:“所以,陛下覺得,這是宮里某位嬪妃寫的?”

    他靠在椅背上,疲憊地點了點頭:“是。”

    我不解:“這就奇怪了,宮里的妃子是不允許出去的,那這故事是怎么交付到墨書巷的?”

    姜初照勾起食指敲了敲桌沿:“這就是問題所在,有人不但寫了,還把故事送了出去印刷成冊。此種行徑實在是膽大包天。”

    “或者陛下換個角度想,書中的人物跟哀家沒關系,寫這故事的人也不是皇宮里的人,有可能只是做了個夢,來了靈感,就隨手寫了。”

    姜初照驟然挑眉:“你到現在還在給你的兒媳們開脫?”

    “也不是什么大事呀,”我好聲好氣地勸說他,“哪怕是宮里的人又如何呢,人家姑娘嫁進來本來就遠離了爹娘兄嫂,孤單寂冷,你又不常去探望,還不許人家有個愛好,寫寫畫畫給自己找點事兒做嗎?”

    “她們對你有那樣的心思!”

    “……又生不出孩子來,你發這么大火干什么?”

    他恨恨舔牙,仿佛要將我拆骨入腹:“你可真行啊喬不厭,宮外二十個,宮內二十個,你處處留情,倒是一點也不嫌多。”

    我梗著脖子不肯低頭:“你父皇有一百二十個呢,哀家這些才是他的三分之一。”

    他癱在椅子上,望著殿梁,唇齒溢出一陣又一陣冷笑。

    良久之后,才繼續道:“朕直說了吧。已經讓蘇得意調查過了,這一批秀女里,十六歲的有寧嬪,程嬪,韓婕妤,師美人,盧美人。”

    我聽著他這個名單,思索道:“盧美人會寫詩。”

    “肯定不是她,”姜初照倒吸了一口氣,“想到她作的那首詩,朕就牙疼。這種文學素養,怎么能寫出墨書巷這種水平的書來。”

    我隔著衣袖握住他的手臂,欣慰不已:“陛下終于意識到墨書巷的水平很高了對不對?”

    他涼颼颼地看向我:“別打岔。”

    我縮回袖子:“好。”

    “蘇得意說韓婕妤和師美人都喜歡繡花,閑余時間幾乎都在繡東西,目前她二人合作,正在加班加點地繡大祁山水圖,說是萬壽節那天給朕賀壽用。”

    我在胸前比了個大拇指:“這禮物得費不少心思吧,真了不起嘿!”

    他睨我一眼,語氣有點酸:“是啊,比隨便買的批量織造的軟甲用心多了。”

    “……”

    “寧嬪比較愛看書,蘇得意說她整日往藏書閣跑,進宮這些時日,已經看完二十多本。而且據說,晚上醒了,也會點上燭燈,再看一會兒才睡覺。”

    我深有同感:“哀家理解她,哀家看墨書巷的時候,也是通宵達旦廢寢忘食。”

    姜初照磨牙:“人家看的是藏書閣的書。”

    “唔,打擾了。你請繼續講。”

    “程嬪愛喝酒這一點,倒是和小說里的‘宮妃’很像。新婚家宴那天,她表演的琵琶,水平奇差無比,抹琴弦跟扯大鋸一般,顯然沒把心思花在這上頭,隨便表演一下只為了把流程走完。到了后半段,她就一直在那里喝酒,閑散自在得像是天外神仙。”

    “程嬪確實愛喝酒,但是你說人家彈琵琶像是扯大鋸就有點過分了,哀家聽著是能入耳的,沒那么差。”

    “那等太后生辰,讓她給你彈一個時辰。”

    “使不得……哀家錯了。”

    “除了程嬪外,有個人雖然不是十六歲,但是嫌疑也很大。”

    我洗耳恭聽:“誰?”

    姜初照目露兇光,擠出一個陰森森的笑:“云妃,十八歲,昨日跟你去成安殿后邊泡過湯池。”

    第26章 主意

    “云妃?”

    “朕都打聽過了,這兩回請安,云妃每次發言都挑你喜歡的說,甚至想每天都來給你請安,說明她很想見你,”姜初照語氣嚴肅,但分析得很在點子上,“她可是趙太傅的孫女。趙太傅博覽古今,飽諳經史,曾是父皇的老師,他的孫女學識自然不會太差。”

    我聽完他這分析,覺得既心怯,又欣喜。心怯的是萬一云妃真的喜歡哀家,哀家又沒法答應她,她豈不是會難過;欣喜的是,如果墨書巷的主筆大人就是哀家的兒媳,那她以后寫的主打故事,哀家豈不是可以第一個看到。

    而且,她之前寫的主打故事,有一些地方哀家并沒有領悟透徹,問過醉花樓的姑娘們,她們也不是太懂,若是請云妃過來當面講一講,豈不是妙絕?

    姜初照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摸過桌上姜茶喝了一口:“母后甚至有些開心,想當第一個看故事的人對不對?你想錯了。如果真是云妃寫的,朕就罰她去藏書閣抄書,去繡大祁江山圖,讓她一點寫書的時間都沒有。”

    我有點氣,想了會兒跟姜傻狗商量:“如果真是她寫的,就把她從皇宮里趕出去吧。”

    姜初照對我笑了一下,那笑容把我瘆得不輕:“放她回家,好讓她心無旁騖專心致志搞創作?母后想得可真美呀。”

    “陛下,”我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這事兒不好辦,需要從長計議,不能著急。”

    姜初照悠然抬眸打量我,也不接話,儼然已經看透了我,知道我根本沒什么打算,只是想拖延時間。

    “再過三天就是陛下生辰了,這時候懲罰嬪妃怕是不好,哀家覺得咱們一大家子人應該和和睦睦開開心心地給陛下慶生,所以,”我滿臉堆笑,“不如萬壽節過后再追究呢。”

    姜傻狗點了點頭,準了。

    “既然都是一家人,那哀家還有一個想法,”見他沒發火,我便舉起手掌,得寸進尺,“宮宴那天,就讓容妃也來行嗎?”

    姜初照直起身來,好像很不喜歡我這個提議,所以語氣很差:“你怎么還想著她?”

    我看著他說:“你不讓她來給哀家請安,她就真的沒過來,但你這樣針對她其實很不公平。在你看來,你只不過是不讓她來鳳頤宮而已,但在整個皇宮的人看來,就是陛下不喜歡她,太后不想見她。其他嬪妃可能會因此瞧不起她,皇宮里這些太監宮女也就不會把她放在眼里,更別說好好照顧她。”

    并不是因為我心善。

    只是因為上一世體會過,所以就很不愿意看到這樣的人心涼薄。

    況且,我來皇宮的理想之一,就是身居后位,看兒媳們欣欣向榮,爭奇斗艷。

    缺一個,都覺得少了一分色彩,差了一絲嫵媚。

    姜初照黯然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整個人都變得陰郁起來。

    “后來,我反思過很多次,”他終于開口,語氣縹緲得像是湖中月影,海上蜃樓,不知所起,又不明所終,“比起余知樂,確實是我的錯更多一些。”

    我約莫恍惚了一下,然后道:“可不就是呢。容妃喜歡你到骨子里,你瞧瞧你都對她做了些什么。”

    又是長久的沉默。

    他緩緩起身,留下一句“你不懂”,就走了。

    完全沒了那會兒在殿內又氣又急,來回跺腳時的精氣神。

    *

    我帶著林果兒去了琉采宮。

    上輩子這個時節,我也來看琉采宮看過余知樂一次,具體是哪一日我記不得了,總之是萬壽節之后。

    那一世的萬壽節家宴她未曾出現,我在宴上問了一句,嫻妃回答說容妃病了,怕把病過給陛下,已經一個多月不曾侍寢了。

    后來,她久病不好,我便帶了個丫頭一起過去琉采宮瞧了瞧。

    并不是看笑話的意思,確實也有那么幾分擔憂。當然若說很擔心她,一定要確認一下她過得好不好、吃得飽不飽,倒也不是。

    大概是介于“擔憂”和“看戲”兩者之間的,某種復雜感情吧。

    總之,我對余知樂和對邱蟬,是完全不一樣的。

    到了琉采宮才發現,她其實沒有生病,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余知樂有一個習慣,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瘋狂寫字,且是寫的是方正平直爽利挺秀的楷書,而且心情越差,寫得就越好。

    喬正堂曾對她這習慣大加贊嘆,贊嘆的同時當然不會忘了貶低自己的女兒:“你看知樂,她心情好的時候彈琴,心情不好的時候練字,無時無刻不在打磨本事,錘煉技藝。再看看你,心情好和不好完全瞧不出什么兩樣,這些年四處犯錯,八方招惹,無一樣拿得出手的才學,倒是養成了一身下跪磕頭的好本事。”

    我點頭稱是:“父親大人說得對,女兒確實不行。”

    因為我只認錯,沒反思,且認錯太快,顯然沒過腦子,所以又被罰去給祖宗磕頭。我這身下跪磕頭的好本事,真真正正是喬正堂一手培養起來的。

    思及此處不由去想,哪怕我做了太后,面對姜初照的質疑和訓斥,還會不由自主地心虛膝軟,是不是就是因為喬正堂對我的這種長年累月的栽培?

    這一世的余知樂,依然在練字,且沉溺其中,奮筆疾書,不聞窗外諸事。

    還是她身旁的小丫頭提醒了她,她才抬起頭來。看著我怔了好半晌,才提著裙子走到我面前,俯身行禮道:“太后萬福。”

    “快起來吧,”我委身坐在椅子上,“你也過來坐,哀家有話要跟你說。”

    她坐下來,緩緩抬眸問我:“太后有什么話要說?”

    我本來打算直接告訴她,家宴她也可以參加了,但不知道為何,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揪出一個不那么愉快的話茬來:“如你所愿,終于嫁給陛下了,現在是歡悅多一些,還是后悔多一些?”

    她面上不見悲喜,眼神清明依舊:“回太后,歡悅不多,但并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