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身份牌(上)
時值盛夏,火辣辣的太陽蒸煮下天地一片焦灼,空氣中的水分也似蒸發了一般僅剩下令人窒息的干燥。楊柳枝頭上的知了似是宣泄心中的心情大聲的叫嚷著,吵得人昏昏欲睡或者心煩意亂。 距離安平縣城約莫兩三千米的位置,官道旁四根竹竿支起的帳篷下擺放著兩張八仙桌,八條長凳,一個簡易的灶臺上正在熬制著綠豆湯。 灶臺不遠處的土臺旁擺放著一個約莫兩米左右高的木柜,木柜表面粗糙,且沒有任何的裝飾,一看就知道這柜子要么是臨時用的,要么就是木匠手藝太差。 攤主收下路人遞過來的五枚銅錢打開了土臺旁的木柜,原來這木柜底下放著一塊千年玄冰,鏤空的抽屜正好可以吸收那寒氣令綠豆湯冷卻下來。從那木柜中取出了一個冒著寒氣的碗遞給了路人。 路人走到桌旁坐了下來,端著渾濁的綠豆湯微微的抿了一口,頓時一道寒意從口腔滑落腹部,身上的熱量驟然一減,他不由地大喊了一聲:“爽!” 土臺四周的大樹下躺著幾個正在乘涼的農夫,他們看著路人的表情不禁對望了一眼,就在剛才他們的表情也如同路人一般,隨即便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官道上走來一人,此人二十來歲,白衣書生打扮,面色蠟黃,且黃中透著一股子紫黑之氣,腳步虛浮,行走間搖搖晃晃就似隨時會倒下一般。 此人正是古三千,原本打算追上葛家出來的四人出口惡氣,可是一連追了好幾天,從開云縣都快到安平縣了,那四人也不知怎的失去了蹤影。他與小廝一商量,讓小廝去追查仇人的線索,而他則只身前往問天山脈,參加問天宗的入門考核。 “哎,這么熱的天,這書生哪里經得起呀,莫不是要昏倒了?”一個農夫感嘆道。 這句話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白衣書生身上,目光游走間都停留在書生的臉上,略微泛紫的嘴唇,配上透著黑紫的慘白面色,怎么看都像是一個快死的人。 “小兄弟,外面這么熱,你這身體怎么扛得住啊,就在這樹蔭下歇一會吧。”一個老者走上前去伸出手牽著白衣書生來到樹蔭下。 古三千抱拳一禮,滿懷感激地說道:“謝謝了,老伯。” 隨即古三千也學著其他人靠著大樹躺了下來,原本在烈日下行走并未出汗的他,這一躺下來卻是揮汗如雨,眾人見狀紛紛搖頭。 “小兄弟,怎么稱呼?這里可是有冰鎮的綠豆湯,你要不要來上一碗解解暑?”老者問道。 “冰鎮?”古三千苦笑的搖了搖頭,“在下姓古,名三千,老伯直接叫我古三千就好了。至于這冰鎮綠豆湯嘛,還是免了吧。我這身子現在碰不得寒涼之物,喝點水,歇息一會就好。” 老者聽罷,不禁好奇的問道:“古三千,你別怪我多嘴,你的身體都這般了,為何還偏偏在這么熱的天氣下趕路呢?莫不是有什么急事不成?若當真有急事又為何不乘坐馬車呢?” 古三千將腰間的水袋解了下來抿了幾口,隨后他抹了一下嘴角的水漬,苦笑道:“老伯,你有所不知,就像先前所說的那般,我這身體受不得寒涼之物,所以夜間露水重不適合趕路,而馬車的顛簸對我身體的負荷也不小,所以我也只有白天趕路了。” 老者點了點頭道:“這么說你是有急事了,需要我們這些老頭子幫忙嗎?” 周圍的幾人紛紛點頭笑道:“是啊,需要我們幫忙嗎?” 古三千看著四周那些真誠的目光,感受到那一絲好意,對于這些人的善意和樸實心中非常的感動,他輕輕的搖了搖頭道:“多謝諸位老鄉了,我只是來參加問天宗收徒考核的。” 此話一出,四周農民紛紛咋舌,他們看向古三千的眼神變得古怪起來。 古三千笑了笑,他大致能夠理解四周之人為何會有如此反應,畢竟他這副身板怎么看都是弱不禁風的類型,這副身板去參加仙門考核,這到底是看不起仙門試煉呢?還是傻到以為仙門試煉如同吃飯睡覺般輕松? 老者沉默了片刻,終于憋不住了,說道:“古三千,我這個人心里藏不住話的,有些話若是不說出來,以后恐怕都睡不好了。這仙門考核非同凡響,稍有不慎很可能會喪命的,你且聽我一聲勸,這考核還是別去了吧。” “喪命?”古三千的目光陡然一凝,閃過一絲精光,隨即恢復如初,看向老者微微一笑道:“多謝老伯您提醒,這宗門試煉我可是打聽的很清楚,自然知曉其中的兇險,不過我還是要去試一下,不試的話我不會死心的。” 老者只當古三千是那種求仙入了迷的人,說了句讓他寬慰的話:“哎,這仙緣誰也說不準,說不得有哪位神仙看上了你,將你收為徒弟也說不準。” 驀然間,官道上傳來陣陣馬蹄聲。 眾人回頭望去,只見官道上滿天灰塵揚起,灰塵中隱約可見有數騎朝著這個方向飛馳而來。 僅僅片刻功夫,數騎狂奔之馬已經來到了眾人面前。為首一人,口中疾呼‘吁…’之聲,雙腿猛地用力,手中韁繩向后一帶,那棕黃色的馬匹陡然收住前進的勢頭,立刻前蹄揚起發出了一道嘶鳴之聲。 后面的數騎均是如此,一時間沙石飛揚,五米之內景物難辨,雙眼難張。 人影一晃,為首那人已然從馬上躍下,隨即他朝著后面招呼了一聲:“兄弟們,這兩天趕路辛苦了,前面就是安平縣城,我們暫且在這里稍作休息,然后再進城。” 說話間,沙塵也漸漸落下,四個人緩緩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古三千瞥了一眼出現的四個人,心中一喜,這不就是他這幾天一直要尋找的四人嗎? 為首之人剛剛來到帳篷下,頓時感到熱氣撲面而來,不由地皺了皺眉頭,隨即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樹蔭大步走了過去。 那些農夫見狀都露出了緊張之色,有幾個膽小的見狀立刻起身退到了一旁。 “喂,給大爺我讓開!” 眾人早已緊張不已,現在又哪敢不從,懷著緊張和畏懼的心態,乖乖的退向了一旁。為首之人見到眾人如此模樣,頓時開懷大笑起來,后面三人見狀亦是開懷大笑起來。 突然,為首的大漢笑聲停了下來,他發現這大樹之下仍然有人敢躺在那里,他眉頭一皺,低喝道:“小子,你沒有聽到大爺的話嗎?你信不信大爺我一刀斃了你。看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難不成是要我幫你解脫?” 古三千只是抬了一下眼皮,撇著嘴道:“憑什么呀?” “媽的,給你臉了是不?”為首的壯漢抬起右腳狠狠的朝著古三千的踹去。 這一腳他用了六分力道,顯然是打定主意給古三千好看。 四周的農夫見狀紛紛閉上了雙眼,在他們想來一個弱不禁風的人哪里經得住這一腳,就是他們這些完好的人恐怕也受不住。 一腳踢出,為首的壯漢就笑了起來,得意的笑了起來。他的經驗告訴他,他馬上就會聽到古三千骨頭斷裂的聲音,還會聽到古三千因為痛苦的叫喊聲,而他對于這種聲音本能的有著些許的期待。 “砰!” 為首壯漢的右腳狠狠地砸在了古三千身后的大樹上,伴隨著‘咔嚓’一聲,數人合抱的大樹轟然倒向了一旁。 巨響令周圍的農夫紛紛睜開了雙眼,他們驚慌失措的躲避著轟然倒下的大樹,在揚起的灰塵里,他們看到了古三千。古三千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就似要倒下去一般。 沒踢中! 竟然沒有踢中! 怎么可能?周圍眾人一臉不信的上下打量著行走中的古三千,仿佛要在古三千身上尋找那受傷的痕跡。 走運! 他們最后得出了這個結論,他們覺得也只有這個解釋才能夠說的通。 走運? 為首的壯漢心中也泛起疑惑來,他很不開心,因為他沒有聽到那痛苦的叫喊聲,也沒有聽到那骨頭碎裂的聲音,這些期待的聲音都沒有出現。 “虎老大,想不到你也有失手的時候啊!哈哈哈……”后方響起了一陣起哄聲。 為首壯漢眉頭皺了皺,看向古三千冷哼一聲:“臭小子,真不知道你是走運呢?還是倒霉?說你走運吧,你也的確走運,畢竟你躲過了我剛才那一腳。可是說你倒霉吧,你也真的是倒霉,因為你若是沒有躲開的話,我也就會算了,你頂多就是挨了一腳。可你偏偏躲開了。你躲開了,我虎吉的面子往哪里放啊,我這幫兄弟們都看著呢,你讓我怎么辦好呢?” 古三千搖了搖頭,臉上盡是嘲弄之色。 虎老大看著古三千,胸中一股惡氣直沖腦門:“你找死!” 虎老大大吼一聲的同時,他已然將背后的大刀抽出來,沖向了古三千。 先前的老者見狀,硬著頭皮上前一步勸道:“大爺,請您高抬貴手啊!” 他雖然向前一步,卻依然保持著與虎吉的距離,他根本不敢上前阻攔虎吉,也只是看不下去,也拗不過自己的良知才出言勸解。 本就怒火中燒的虎吉猛地聽到有人出言勸阻,他的步伐一頓,雙目暴睜瞪向老者:“你敢管老子的事情?找死不成?” 老者見狀連忙向后退了一步,面露懼色,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大爺,我哪里敢管您的事情啊,只是這兄弟病的著實不清,我估計他恐怕是沒有聽到大爺您的話,我這就帶他離開這里。” 虎吉冷哼一聲:“我說你管了,你就管了,給我死來!” 說話間已然舉刀砍向了老者,刀風呼嘯,以一股無可匹敵的氣勢狠狠地砍向老者的腦袋。 老者驚慌失措的向后退了幾步,然而大刀卻如索命的惡鬼緊跟其后,他雙眼一閉,心中暗道:“完了,完了,這次真的完了,我死了不要緊啊,我家里還有小的要照顧啊,我死了他們怎么辦啊!” 老者心中一陣悲慟,四周的農夫也閉上了雙眼,似是為老者惋惜和默哀。 “砰!” 一陣巨響在老者耳邊傳來,他不由地睜開了雙眼,一睜眼就看到原本追著他的大刀正在向后退去,他的身前多了一個人,正是那病怏怏的古三千。 “我沒死!”老者心中一陣的欣喜。 “不是吧,那病的都快死的小兄弟竟然擋住了他的攻擊?” “好樣的!” …… 四周的農夫早就不滿了,見到此狀,連連拍手叫好。 虎老大見狀,猛地轉頭對著四周農夫怒喝一聲:“待我收拾了他,再將你們一個個都宰了。” “你還真是個瘋狗啊,逮誰咬誰!”古三千一臉鄙夷的看著那為首的壯漢。 “你說我是瘋狗?”虎吉的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不錯,我說你是瘋狗。咋地?聽一遍不過癮,還要我再多說幾遍嗎?好吧,我成全你,你是只瘋狗,是一只逮誰咬誰的瘋狗!”古三千撇了撇嘴道。 “死來!”虎吉握刀的右手向后一背,左掌探出一掌劈向古三千的面門。 這一掌帶著虎吉的怒氣,他用了八九分的力道,掌勁雖然渾厚卻因為怒氣的原因較為松散,不夠凌厲。古三千一眼就看出了這一掌的破綻,只見他右手雙指相并做劍指狀狠狠的朝著迎面而來的掌心刺了一下。 “砰!” 古三千連續退了五六步才停了下來,而那壯漢卻是前進的勢頭一滯停了下來。 “又擋下了!” 四周之人的臉上盡是開心之色。 虎老大滿臉的不信,剛才的那一擊看似他占了上方,可是只有他心中才知道,古三千的那一指令他整個左手的手掌都麻木了,而他也敢肯定古三千的退步并非如眾人所見的被他打退,而是古三千利用退步卸去剛才那一掌的力道。 他咬牙切齒的說道:“小子,你死定了,我要將你挫骨揚灰,否則難消我心頭之恨啊。” 說著他高舉手中的大刀,似是蓄力般以半蹲馬步態低吼起來。伴隨著低吼之聲響起,他雙腳所立位置掀起了一股旋風。 “快看,虎老大使出蓄力了。” “一個病鬼竟然要使出蓄力一擊?虎老大,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小子,你能夠死在虎老大蓄力一擊下也死得瞑目了。” 四周村民聽到這些話,不由的為古三千擔憂起來。 “他都病成那樣了,能行嗎?” “完了,完了,這么厲害的攻擊,他怎么擋得住?” “一個弱不禁風,一個蓄力一擊,這都不用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