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讓我玩夠了就回去。” “阿姨怎么樣了?” “挺好的,已經出院了。” 邊月還想再問,喻楓不耐煩道:“你怎么這么關心我爸媽的事?怎么不見你給你爸媽打個電話?” 邊月踢了他一腳。兩人這會兒子已經走到村中心,一塊空地,中間有一顆巨大的樹,根莖盤根錯節,夏天的時候老人們就聚在樹下聊天。現在天氣涼,沒事的老人都聚到空地左側的小賣部烤火去了。 喻楓見了小賣部便要進去,邊月問他做什么,說給小瓶兒買零食。飯桌上就是隨口一說,打這么久的岔已經忘了,就他還記得。 “你要買回去春花指定罵你。” 喻楓猶豫了一下,還是挑著貴的叫得出名字的買了一大包,臨付錢時邊月又拿了一袋五毛錢的辣條,喻楓想叫她放回去,邊月已經撕開塞了一根在嘴里。 “少吃垃圾食品。” “辣條也不吃?你知道這一路上——” “閉嘴!!”喻楓受不了一點,“真的,算我求你,閉嘴吧。” 回去的時候春花不見蹤影,小瓶兒小小一團,在放農具的棚子里找東西,喻楓叫她,把一包零食遞過去,小瓶兒怯生生不敢接,邊月塞給她:“拿著吧,這哥每天不花點錢心里不舒坦,反正你姐又不在。” “謝謝哥哥。” 高高興興地抱著零食跑進房間,不一會兒又出來,邊月問她干什么去,她說去放牛順便挖點冬筍回來吃。 前院的牛圈里養了一頭水牛,前幾日都是她哥去放,她哥去學校了,這工作就落在她頭上,但也放不了多久,過幾日她也要開學了。 閑著也是閑著,邊月說要跟著她一塊兒去轉轉,不必多說,喻楓自然也跟著。 水牛上了年紀,走的緩慢,脖子上巨大的銅鈴一晃一晃的,在逼仄幽靜的巷道里發出清脆的響聲,從街頭到街尾,余韻悠長。 邊月出門前回去拿了個單反相機,也掛在脖子上,還沒走出村子就累了,遞給喻楓,喻楓不耐煩的接過去:“剛才就不讓你帶出來,偏要帶。” 小瓶兒通常在后山的一片草地上放牛,夏季多雨,草地上會形成一個一個的水洼,野草野花得了水的滋養,冒了勁兒長。現在不比夏天,花兒看不見,蝴蝶也沒有,只有雜草一茬兒接一茬兒,也還好,不必擔心踩進水坑。 她要進林子去挖筍,邊月和喻楓就在草地上幫她看著牛,臨走時撓了撓水牛的臉,水牛蹭過去,滿眼眷戀。 田啊、樹啊、山啊、村子啊,都是尋常景色,邊月拿著相機拍,拍草上的蟲,仰頭拍樹上的鳥,又拍吃草的牛,遠處的山,天邊的云。 拍累了坐回喻楓旁邊,一張一張看,尋常景色,拍出來就更尋常了。出發前才買的相機,已經失了興致,扔到喻楓手里。 喻楓也翻看,知道她業余但也沒想竟業余成這樣,沒重點也就算,虛焦的也不少,好笑:“我說,就你這樣的還好意思嘲笑我的審美啊?” 我什么時候嘲笑你審美了? 邊月剛想反駁,忽然涌上來一段回憶。 嘲笑審美這事兒要追溯到喻楓上初三那年,喻楓剛成為名牌球鞋的發燒友,限量的不限量的一口氣買了十幾雙。他那時候審美比較跳脫,喜歡顏色和形狀怪異的球鞋,越怪越喜歡,還覺得穿出去倍有面子。 他在臥室里拆鞋盒,邊月就坐在椅子上看他,喻楓滿意極了,每拆一雙就要興致勃勃問邊月怎么樣。 “丑。” “很丑。” “如果上一雙還能勉強稱之為丑,這一雙我實在找不到形容詞了。” 喜歡的東西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貶低,次數多了喻楓也煩,忍不住問候邊月:“你是不是有病?” “沒有啊,我就是驚嘆于你的審美,”踢開離得最近鞋盒,繼續說,“冒昧的問一下,你以前算過命嗎?關于前世今生什么的?” 喻楓不解,又聽她面無表情地說:“我覺得你上輩子是只鸚鵡。” 沒什么好繼續交流的,打開門把她推出去,關上門的前一秒看見她媽打扮的像個調色盤從房間里走出來,半秒后聽見邊月夸贊的聲音:“好看,特別好看。” “會不會太艷了?”孫念禾擔心的問。 “沒有,春天就應該這么穿,今天送來的時尚雜志就有一個什么“春日繁花”主題,您比模特搭的還好看。” …… “多少年前的事了還記著,可見你不僅審美差,還小心眼兒。” 喻楓懶得和她一般計較,拿著相機隨手一拍,放到邊月面前得瑟:“怎么樣?” 他許多年沒碰過相機,但同樣的尋常的景色在他定格的畫面里多了一些影影綽綽的情緒,一只站在荒蕪草地上的水牛,消瘦的身軀,蒼涼、孤寂的背景。 邊月移開視線,語氣平淡地說:“你學過,肯定是要比我拍的好些。” 在喻楓家度過的第二個夏天,兩人趴在窗前寫暑假作業,準確點說是邊月在寫,喻楓在開小差。開學就升初二,邊月不是聰明的小孩,大城市的生源是她以前的學校不能比的,想要保持年級第一就只能在休息的時候多下點功夫。 夏天已經接近尾聲,窗外的蟬鳴有氣無力,連同燥熱的空氣一起讓人提不起勁。喻楓年紀小坐不住,沒有發出大的聲音,但小動作不斷,窸窸窣窣不容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