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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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朝暮洞天(三) 綾煙煙陪著白梨說了一天的話, 一整天下來,白梨也沒從她口中套出半點(diǎn)有用的信息。之前發(fā)生的事情,綾煙煙都記得一清二楚, 包括兩人相處的小細(xì)節(jié), 都能無比自然地從言語中流露出來。 白梨口干舌燥,拎起茶壺,茶水已經(jīng)喝得一滴不剩。 房門篤篤響了兩下,并沒有征求入內(nèi)的意思,只是打斷了屋內(nèi)兩人的談話,白梨甚至還沒放下茶壺, 便見少年雙手背在身后, 徑直走進(jìn)來。 他余光瞥一眼綾煙煙, 這用泡沫塑成的少女微不可覺地顫抖一下, 又要站起身, 白梨連忙拉住住她:“別走,我們還沒說完呢!” “綾道友繼續(xù)坐, 無妨。”薛瓊樓勾過椅子坐在她身邊,背在身后的手終于拿了出來,是一只小巧的錦盒。 白梨疑惑地打量著錦盒,綾煙煙則自動垂下眼睫,連目光都沒抬起半寸。 錦盒機(jī)括“啪”一聲打開,里面是一堆浸潤著糖澤的栗子, 栗子rou飽滿圓潤,尚有余溫, 是有人很仔細(xì)地?fù)荛_放進(jìn)去,長條形小凹槽內(nèi)還放著一根銀勺。 噢,她之前好像有說想吃甜的。 “這里還有賣剝好的糖炒栗子啊?” 薛瓊樓嘴角銜著淺笑, 把手撐在案上,托起臉盯著她,眼底光芒璀璨。 白梨拿勺子抄起一粒,往前遞去,“你先嘗嘗。” 薛瓊樓驀然抬起目光,卻見盛著栗子rou的銀勺從自己眼前擦過去,遞給了綾煙煙。他笑意僵在嘴角,挺直的脊背微微懈下去,“阿梨,你不是很餓嗎?” “少吃一粒又不會少塊rou。” 他郁郁地把目光從栗子上撕下來。 喂給一堆泡沫,還不如喂狗。 泡沫塑成的綾煙煙連連擺手,最后還是薛瓊樓似笑非笑地說了句“不用客氣”,才沒有繼續(xù)推辭下去。她也沒有繼續(xù)待著,胡亂找了個理由離開。 薛瓊樓看少女吃得兩腮鼓鼓,輕聲問:“好吃嗎?” 她鼓起的臉頰頓時僵住,將錦盒往自己這邊攬了攬,滿臉戒備。 他耷下眼睫:“我沒有要和你搶的意思。” 白梨當(dāng)著他的面,慢條斯理地將剩下的栗子都吃完,半粒也沒留下。 薛瓊樓一手?jǐn)R在案上,另一側(cè)的手伸過來貼了貼她額頭,身體微微前傾,好似將她籠在懷里,低聲問:“好些了嗎?” 她臉上的紅暈沒了,額頭的溫度也是正常的,只是耳尖有點(diǎn)紅,像壽桃上的一點(diǎn)。 白梨順?biāo)浦鄣攸c(diǎn)點(diǎn)頭,她將自己捂了一個早上,才捂出渾渾噩噩的紅暈,一個上午過去,當(dāng)然已經(jīng)看不出來了。她用手給自己扇風(fēng),扯開話題:“我們來下棋吧。” 他又黑又亮的眼底像有一汪清澈的水,“好。” “讓他們?nèi)齻€也過來吧。” 他眼底浮光閃爍,仍是輕輕笑著:“好。” 驟雨初歇,雨霧后掩著一片黛青色的屋檐廊宇,瓦片上殘留的雨水從兩側(cè)傾斜,匯聚成銀亮的一線,朦朦朧朧的天光從窗戶里斜漏進(jìn)來,給棋盤鋪了層細(xì)霜。 五個人又一次聚在一起對弈,她沒有察覺什么不對勁,和他們相處時仿佛依舊置身于舊時光。 姜別寒眉頭緊鎖,一步三思,被開玩笑打岔、或是遇上對手是綾煙煙后,就會自亂陣腳,草草投子;綾煙煙則是慢條斯理,一面落子一面解釋為何要這樣下,滔滔不絕;夏軒完全是在瞎擺棋盤,倒也自得其樂。 三人挨個指點(diǎn)白梨,一片熱熱鬧鬧的討論聲。 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們,應(yīng)當(dāng)秋月春風(fēng)等閑度。 白衣少年坐在一旁,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三人身上時不時飛溢出來的細(xì)碎泡沫,在這場謊言織成的幻夢中,只有他一個人洞明而清醒,在這片春花秋月旁,也只有他一個人游離在枯萎的暮色里。 第一場棋局,是白梨和夏軒對弈,夏軒落子的手上纏著白色發(fā)帶。 薛瓊樓目光微微一頓:“夏道友,你受傷了?” “哦,這個啊,早上喝茶不小心潑手上,燙著了。”夏軒隨意看了眼,繼續(xù)落子。 白梨垂眼專心致志地看棋盤,她在胡亂下棋,但目光不給旁邊施舍分毫。 薛瓊樓打開手掌,掌心被鞭笞留下的傷疤縱橫交錯,猶如白玉上的刀斧鑿痕。他百無聊賴地?fù)纹鹉槪抗庠谒娜酥g逡巡。 桃源鄉(xiāng)里,只能有一個人。 “阿梨,”他拂袖起身,走到夏軒身后,笑道:“我陪你下一局。” 她捏著白子的手頓在半空,“你會手下留情吧?” “當(dāng)然。” 棋子與棋盤撞擊聲時不時響起,其余三人在一旁竊竊私語,似是在談?wù)摚皇撬麄內(nèi)齻€之間在交談,而不會打擾到正在下棋的兩人。 白梨破罐破摔,胡亂落子,但無論怎么走,她的白子都被包圍在里面,走不出去。 云蒸霧繞的棋盤上,那一片黑如暗昧的夜,將垂死掙扎的白色一點(diǎn)點(diǎn)圍困、吞噬,逼著它勾勒出一個字的輪廓。 這回是她的名字,梨。 “這是你教我的。”坐在棋盤對面的少年和那日一樣,舉手之間有一片行云流水。 “不對。” 薛瓊樓抬起目光,她揉著眼睛垂著頭,目光有些呆滯,伸出一指,緩緩沿著那個字的邊緣描摹:“我教你的,應(yīng)該是相互相成,現(xiàn)在它被困在里面,是死局。” 他手心里的黑子在棋盤邊緣輕敲:“我會讓它活過來的。” 叮一聲,棋子輕輕落下,云霧四散。 坐在一旁的“夏軒”慢慢垂下腦袋,細(xì)碎如米粒的泡沫從他手指尖飛出來,消散在空氣中,緊接著是他的衣袍和頭發(fā),整個人在逐漸淡化。 屋內(nèi)靜如空谷。 棋盤兩側(cè)的人相對靜坐,薛瓊樓波瀾不驚地盯著對面的少女,她目光還若有所思地黏在棋盤上,似乎沒有察覺到身側(cè)的異樣。 泡沫越來越多,消散的速度越來越快,不消片刻,她身旁的人像蒸發(fā)在旭日中的露珠,無影無蹤。 窗戶中涌入的清透的天光,如一層輕紗將兩人輕輕籠住,少女低頭全神貫注地看著棋盤,少年目光專注地看著她。 窗外小雨如酥,三兩聲鳥鳴,窗內(nèi)夢幻泡影,兩人如屏風(fēng)上的畫。 原本坐著人的地上,只留下一根白色發(fā)帶。 “阿梨。” 她如夢初醒般抬頭。 薛瓊樓將發(fā)帶撿起來,重新執(zhí)起棋子:“我們繼續(xù)。” 她這回卻有些心不在焉,沒走幾步便哈欠連天,最后直接倒在棋盤上睡著了。 薛瓊樓悄然起身,輕輕將她橫抱起來,四周灰蒙蒙的木板墻壁閃爍了一下,如油料剝落,露出金碧輝煌的原貌。 羅帷織金流玉,綴滿珠貝,他手伸到少女發(fā)間,扯下她的發(fā)帶,她躺在這張象牙床上,也像一個用象牙雕成的假人。 帷幔外還站著兩個人。 “姜別寒”的身體也有些透明,站在他身旁、由泡沫塑成的少女似有所感,悲傷地看著他。 薛瓊樓這次沒有將他們打散,只是與他們擦肩而過。 不出幾天,第二個人也能抹除。 薛瓊樓再次經(jīng)過那面銅鏡,那縷枯萎的銀發(fā)卷纏在牙梳里,藏著一段生死糾纏。 鏡中少年面色慘白,僅僅維持兩天的洞天幻境便讓他心府間腥血翻涌,他擦了擦嘴角,面無表情地從銅鏡前走過去。 他不會步任何人的后塵,總有辦法,讓死局起死回生。 — 姜別寒傷口已經(jīng)止住了血,夏軒火速到白鷺洲就近的驛站聯(lián)系劍宗,師兄們已經(jīng)千里御劍趕來。四人與玉靈道別,準(zhǔn)備回宗門。 杏色羅裙的少女依舊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后面,發(fā)間一枚梨花華勝熠熠生輝。 “喂,”玉靈喊住她:“你等一下。” 少女轉(zhuǎn)過頭,迎著日光的眉眼彎似鉤月,笑起來連酒窩里也盛著日光,“前輩,怎么了?” 玉靈坐在樹干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聲音冷冷的,“你膽敢有不軌之心,就算離我千里之外,我也能讓你魂飛魄散,連這張僅剩的皮囊都沒有。” “前輩,我怎么敢。”少女露出懼怕的神色,“我現(xiàn)在就是無根之萍,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還要飽受春風(fēng)春雷的鞭笞,能活著已經(jīng)是萬幸了。” 玉靈的臉對準(zhǔn)她的方向,靜了半晌,“走吧。” 少女喜笑顏開,對她施了一禮,玉靈翹起腿:“如果不想被發(fā)現(xiàn),這種習(xí)慣趁早改掉。” 少女捂了捂嘴,飛快地轉(zhuǎn)身跑遠(yuǎn)。 綾煙煙站在出口處等她。 “阿梨,玉靈前輩又和你說話了?” 少女點(diǎn)點(diǎn)頭。 “阿梨,這次你和我們一起回去吧。” 少女滿口答應(yīng)。 四人并肩消失在出口處,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樹上的玉靈不知何時消失,化作一縷幽綠色的霧,飄進(jìn)洞xue中。 不久前,有個少年寂寥地站在這里,明明是勝者,卻灰頭土臉,好似一敗涂地。 “求你一件事。” 從少年口中聽到一個“求”字,比地塌天荒還要罕見。玉靈感到新奇:“求人的時候,是不是該拿出一點(diǎn)誠意?” 天地孕育的神靈,不會有七情六欲,只信奉公平交換。 他在樹影下佇立片刻,一道銀亮的光飛進(jìn)綠霧中。 “拿了這個,你就不要管這件事。” 玉靈取出來,那是一枚小小的、半圓形的鱗片,流轉(zhuǎn)著隱隱微光。 祂更加驚訝:“你沒了這個,到時候該怎么回去,要被困在這里一輩子嗎?” 斑駁日影落在少年蒼白面容上,萬里晴空在他眼底成了一片星漢燦爛的仲夏夜,他仰起臉輕笑起來,竟有了那么幾分蓬勃的朝氣,手握清風(fēng)明月,肩挑草長鶯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