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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攻略病嬌反派的正確姿勢[穿書]在線閱讀 - 第51節

第51節

    薛瓊樓手心里亮著一點螢火。

    當真只是一簇螢火,像蠟燭幽弱的火苗被人裁了下來。

    “這就是我爹從那和尚身上搶來的東西?!狈搴瓦炅锖攘丝诓瑁s在椅子里,滔滔不絕地介紹,一刻也停不下來:“他對我們這些子女也瞞得很緊,謊稱是舍利子。當然,那老家伙的話,我是半句都不會信,也就只有jiejie那個傻女人深信不疑。有一回我偷偷去了那條甬道,聽到他在那邊自言自語,好像說這個是叫……結璘燈?”

    薛瓊樓依舊默不作聲。

    蘭膏停室,日安不至,龍銜燭而照之。[注]

    因生于逆鱗之下,故世人稱之結璘燈。

    風陵園這么大一個棋盤,只用來對付區區一個姜別寒,實在是明珠彈雀。他志不在此,真正的目的是這盞燈。

    樊清和管不住自己話癆:“你找這個,到底有什么用???”

    他抬起目光,態度有些冷淡。

    “別誤會,我就問問,沒有其他意思?!狈搴玩移ばδ槪骸拔铱刹幌裎业?,沒抓緊這樁福緣,反倒被它砸死?!?/br>
    薛瓊樓把燈收了起來,這才正眼看他:“你話是不是太多了?”

    “交朋友容易,交知己卻難?!狈搴托ξ兀骸敖獎e寒對你開誠相見,你卻是道貌岸然,假仁假義,我看你也不把他當回事。倒是咱倆都是一路貨色,不如做半個知己吧。”

    薛瓊樓淡淡地掃他一眼。

    樊清和天真無邪的笑意微微一頓,“我們這就要分道揚鑣了?”

    “小人以利相交,利盡則散?!彼酒鹕恚瑢肟跊]喝的茶放到桌面:“又不是光風霽月的君子,有何奇怪?”

    “小人?”樊清和被這二字刺痛,笑意倏地收斂,身體前傾,咬牙切齒道:“傷天害理的事都是我爹做的,如今由我接管風陵園,絕對不會步他的后塵!若真要論問心無愧,世人誰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一旁端坐在椅子里的白衣少年已經不見了,他的話便在屋子里一遍遍回蕩。

    樊清和雙臂撐著膝蓋,呆坐半晌,又慢慢靠回去,不管茶水guntang,大口灌了下去。

    那些挑撥離間的口信,其實是他派人偽造的。

    jiejie到死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死也沒有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或許自出生起便是個壞胚子。

    但從今天起,他便要小心翼翼地掩藏好自己的真面目,永遠以天真少年的形象示人,提心吊膽地戴一輩子的面具。

    樊清和直勾勾地盯著窗外,像要望到更遠的地方去。他舉起空茶杯,“一路順風?!?/br>
    像他們這種人,應該很難交到知己吧。

    —

    渡口管事低頭呵腰,一個勁兒為先前的疏漏道歉,那個“一擲千金只為美人一笑”的富商,承包下所有飛舟之后,今日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據聞是帶著那個美人逍遙四處,為禍八方了。

    姜別寒已經沒力氣跟他計較,先在渡口不遠處找了座驛站,將蹙金鼎寄回劍宗,送到斷岳真人手上。

    飛舟懸停在渡口上空,舟底彩雀團簇,臨近起行的時候,渡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才有一道浸浴著云霞的白虹飛掠上來。

    薛瓊樓這回耽擱的時間有點長,他隨口解釋是寄了封家書回去。

    姜別寒沒有多問,反倒被提醒了一句,意識到自己也該傳信回宗門交代一下狀況。

    其余三人吵吵鬧鬧地走在前面,白梨有意落下一步,和他并肩,他雙手籠著袖子,走得心不在焉,身上卻有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被腥咸的海風一吹,沖淡了很多,但仔細聞的話,仍然能清晰地分辨出來。

    “你又受傷了?”

    薛瓊樓思緒被打斷,下意識抬起袖子,隨即想到自己不該順著她的話走,手腕在半空懸停,慢慢放下去,“是昨晚受過的傷?!?/br>
    她突然靠近一步,在他背上不輕不重拍了一下。

    他步伐出現半瞬的滯澀,臉色都白了一度,可還裝著若無其事的模樣,笑里甚至還帶幾分調侃:“你不開心,就拿別人出氣?”

    “果然是背上的傷。”她繃著臉,語氣嚴肅:“你去的是其他地方吧?”

    薛瓊樓笑意淡卻,沒有回答。

    她仿佛洞察一切,顯得他方才編的理由虛假而粗淺。這種感覺很奇怪,被窺探內心、揣摩用意的應該是別人,不該輪到他自己。

    少年蒼白的面容,像那條金鱗吐出的泡泡,被簇擁在輝煌的霞光中,格外虛無不實。他停下腳步,“手伸出來?!?/br>
    白梨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乖乖伸出手,掌心朝上,他手移過來,五指輕輕松開,手心便多了一小點冰涼。

    是凌晨被他搶走的黑珠。

    “我說了,只是借走一會兒?!彼院喴赓W地解釋:“現在物歸原主?!?/br>
    他離開這么久,就是為了這東西?可這粒神秘的珠子放在白梨身邊,也只是暴殄天物,她維持著掌心朝上的姿勢,手往前送了送:“這不是我的東西,那個玉靈說有一個女人……”

    “我知道?!彼谟持脊獾臏\淡笑意有幾分真切,“你收好,往后會用得上?!?/br>
    白梨覺得今天的他和往常不大一樣,像一片暗潮起伏的河面忽然平靜下來,湖光秋月兩相和,賞心悅目。

    她依言把手合上,收起來的時候摸到早上買的一袋糖炒栗子,還剩下大半,順手遞過去:“這個給你?!?/br>
    薛瓊樓本準備離開,又低下頭。

    白梨尷尬地伸著手臂。

    他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一路上都在辟谷,瓊漿玉露都沒喝幾杯,她腦子一熱卻把糖炒栗子拿了出來,還是沒吃完的半袋。

    “這是我買了和綾道友她們一起分著吃的,你來晚了沒分到,不過我還剩下半袋?!卑桌嬗X得自己真機智,這樣說就不尷尬了。

    薛瓊樓伸出手接過紙袋,隱隱約約帶著一點溫度,鼓鼓囊囊的大半袋,他看了一眼,輕笑道:“看來他們吃掉得不多。”

    嘩啦。

    飛舟撞進了一團云海,將白云撞散沖碎,猶如落花飛絮,成群彩雀紛紛簇簇,從眼前飛過。白梨感覺手中一輕,紙袋不知何時被拿走,眼前人也不知何時消失。

    她將那顆凝聚了一片漆黑長夜的珠子重新拿出來,正對著晴空,原本黯淡的珠子里,多出了一抹微弱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  這顆小珠子劃重點

    [注]:蘭膏停室,不思銜燭之龍——晉 陸機 《演連珠》

    日安不到,燭龍何照——《楚辭·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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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鹿門書院(一)

    白鷺洲渡口的這艘飛舟, 比之前的小巧輕快,不過也沒有觀景的亭臺,只能倚著窗戶往下看。

    往北則少海而多山, 山巒連天, 煙濤微茫,飛舟緩慢穿梭在云海中,這些聳峙的山峰便仿佛大海中的礁石。

    飛舟將云海犁開一道狹長的空隙,露出下方一條連綿起伏的青黑色山脈,遠遠望去,像條蜿蜒在地面的巨蛇, 三座攢聚在一起的陡峭山峰便是碩大的蛇頭, 越往后則是平緩的山坡, 如同細長的尾部。

    夏軒把這個想法說出來的時候, 遭到了綾煙煙的嘲笑:“讓你好好看書, 什么蛇山,這是崔嵬山啊?!?/br>
    這就是將整座天下一斬為二、分為中域中洲和東域白浪海的崔嵬山。

    從萬里高空俯視, 這條巍峨壯闊的山脈像條小細蛇,但上百年來,鮮有人敢翻越這條山脈,并非是山勢險峻的緣故,據聞是因為這一整條山脈都是上古巨龍的骸骨,山勢起伏變幻莫測, 如同地蛟翻身,上一刻還站在峰頂, 沒準下一刻突然便被壓在山底,兇險異常。

    故而這附近的仙家宗門寥寥無幾。

    離得最近的只有蒹葭渡的鹿門書院,其次就是金鱗古城。

    這條飛舟從崔嵬山上空飛過的時候, 山脈已經變化了至少三次,每次都伴隨著沉悶的雷聲,仿佛天際有個巨人在鳴金敲鼓,飛舟也被風浪吹得顛簸不已。

    晴天朗朗,但壓在崔嵬山脈上方的天穹一色青黑,烏云倒懸,日光點綴,這半片天猶如打碎了的描金黑瓷,斑駁零散。

    “我記得姜師兄小時候來過這里?!本c煙煙提了一嘴。

    “有沒有被掀下去?壓在山底的感覺好受嗎?”夏軒的關注點在這里。

    “沒有?!苯獎e寒臉黑了黑,繼而有些懷念:“我是跟著師父一起來的,那時候師父的腿傷還沒現在這么嚴重,我便踩著師父的劍,從山脈上飛了過去。還在那邊遇到了兩條……”

    說到這的時候,他面色稍稍一變,沒有繼續講下去,話鋒一轉:“那次是來找薛伯父,也是我頭一回走出劍宗。”

    “這么說來,那你和薛道友早就認識???”

    姜別寒惋惜地搖頭:“那次只見到了薛伯父,沒有見到薛道友,聽說他出了趟遠門,還沒回來。”

    “出遠門?一個人?”夏軒感慨:“他們薛氏子弟這么小就要出門歷練嗎?”

    “儒門規矩多?!本c煙煙正色道:“接下來要去的鹿門書院也一樣,你們到了那邊要管好自己,別觸犯了他們的規矩?!?/br>
    夏軒小聲說:“等咱們從秘境回來,我想去東域看海?!?/br>
    “白鷺洲的濯浪海不好看嗎?”

    “那以前叫盤蛇江,明明只是一條江,哪有白浪海好看!”

    “你知足吧,薛伯父看著和藹可親,但其實……”姜別寒欲言又止。

    他還清晰地記得,那次自己不小心打碎了一整套鎏金燈盞,站在一地碎片中手足無措,薛伯父不詢問也不譴責,只是看著他笑,還視若無睹地問他有沒有傷著手。

    這笑和師父的笑截然不同,姜別寒太小,并不能分辨出其中的差異,只是覺得背后寒氣直冒,那回手腳僵硬,被師父按著頭朝薛伯父道歉。

    “其實怎么?”

    姜別寒隨口說:“其實很嚴厲?!?/br>
    他探出窗戶,往下俯瞰崔嵬山。

    和師父一起御劍飛過這條山脈的時候,他其實,遇到了兩條小龍,兇惡又生疏地嚇唬他,不準踏入這片禁地。

    這大約是世上僅存的兩條小龍了。

    —

    織綃綺麗,上百顆米粒大小的珍珠,宛若螃蟹口角的泡沫,細密地綴滿綃紗。

    少年跪在地上,兩只膝蓋都發麻了。

    “阿娘,我要走了?!?/br>
    銅鏡里倒映出的臉木滯渙散,連眼睫也未曾顫動一下,好似跪在身后的是個陌生孩子。

    他不氣餒,往前膝行兩步,語氣竟有些哀求:“我可能……不會活著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