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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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風(fēng)聲呼嘯,腳下碎石嶙峋,隨時隨地有崴傷腳的危險。白梨肺腔里灌滿了夜風(fēng),眼眶灼熱異常,兩條腿跑得毫無知覺。不時有符箓并劍光擦身而過,衣服被割開無數(shù)道口子,冷不防又被石頭絆倒,狠狠摔了一跤,膝蓋都被磨破了皮。 寒風(fēng)乍起,伴隨著殺意兜頭罩下,白梨避之不及,這會兒終于想到自己懷里還抱著劍。 可是她沒有修為,品階再高的劍拿在手里也是一把廢鐵。 火光暴漲,越逼越近。 管不了了。 她不能死在這種兇殘的地方啊,至少……至少讓她把攻略對象找到。 白梨雙手緊緊握住劍,像大字不識的白丁滿手抓著毛筆,明顯是門外漢的姿勢,看得那女修冷嗤不止。 鏘。 劍鋒與符箓鏗然相撞,擦出一片璀璨奪目的火樹銀花,劍氣占了上風(fēng),符箓成了一張廢紙,乘著風(fēng)飄然落地。 成功了? 她來不及多想,趔趄地想爬起來,那女修一擊不成,面露惱怒,不知何時已經(jīng)圍堵在對面,冠帶當(dāng)風(fēng),裙擺獵獵作響,殺氣騰騰地一揮衣袖。 “余孽,還想逃跑!” 白梨整個人撞上樹干。 好疼。 頭昏腦漲,眼前陣陣發(fā)黑,手里的劍也快握不住了。女修步步走來,纖長的五指凝聚著月色冷意,她絕望地閉上眼睛,不去看那手起刀落的場景。 “師姐當(dāng)心!” 驟然間一聲撕心裂肺,風(fēng)聲驟停,眼前漆黑一片,好似有只手抓著天幕往下一扯,漫天星光霎時墜落如雨,周圍陷入一片寂靜的漩渦。 “劍不是這樣握的哦?!?/br> 無邊暗境,因這一句話,綻放出一朵光,停留在玉白修狹的指尖,先是渺渺一點,而后逐漸擴大,手臂潦草地綁了止血衣帶,血花團(tuán)團(tuán)錦簇,在黑夜中呈現(xiàn)出艷麗逼人的明媚。 黑白夜景,因而色彩斑斕。 少年蹲下.身,伸出干凈的手,在她臉上擦了擦,烏黑如墨的眼里盛著笑意:“別哭了,你做得很好?!?/br> — 月華滿地,如霜似靄。 驛站后有片峽谷,深不見底,老樹參天,白梨蹲在樹根旁,看著少年將這三人的尸首踹到坡底,兩柄沾滿血污的劍也一并扔了下去,峽谷像怪獸漆黑的血盆大口,鯨吞而入。 薛玉又抱著一堆木柴往地上一扔,坐在她身邊,屈起兩條長腿,歪頭看著她:“你怎么不說話?嚇傻了?” 白梨確實嚇傻了,半張臉埋進(jìn)膝蓋間:“……我感覺自己在這里活不過三天?!?/br> 薛玉將一根已經(jīng)點著了的木柴扔過去,一簇火苗蓬勃生長,將兩人周身烘得暖意洋洋。他疑惑道:“難道你是第一次出來嗎?” 白梨哭喪著臉點點頭。 天知道一個小時前她還抱著大狗熊香噴噴地睡覺,突然就被強行拉入修真大逃殺,嚇?biāo)纻€人。 少年斂起臉上的笑意:“既然害怕,為何要下山?” 白梨想了想。 原主是為了去秘境找尋草藥。 至于她……她得找到薛瓊樓然后攻略他。 對了,這個少年或許知道薛瓊樓在哪。 白梨委婉地問:“你是波州薛氏族人對吧?那你知道薛瓊樓嗎?” 他黑亮如珠的雙眸淹沒在月光里,一瞬由綴滿繁星密斗的夜空,變作朔風(fēng)呼嘯的冰河,不動聲色地笑道:“為什么問起他?!?/br> “就是問問啊,你認(rèn)識他嗎?” “有所耳聞罷了,不過你這輩子還是別認(rèn)識他了?!?/br> “為什么?” “我不大喜歡他。” “啊?” 白梨心道不對啊,這沽名釣譽的反派此時風(fēng)頭正盛,離他身敗名裂還早著,誰不知道光風(fēng)霽月的金鱗薛氏。 少年淡淡道:“因為我與他同姓不同族,一時瑜亮,嫉妒生恨,所以我討厭他?!?/br> 白梨:“……額。”真是任性的理由。 話題半途斃命,她打了個哈哈:“話說回來,你方才去哪了啊?” 他指了指嗶啵燃燒的柴火:“我看你睡覺的時候冷得發(fā)抖,就去外面找點柴火取暖。” 白梨有些郝然地偏過臉:“勞煩你了,就這一個晚上我還是可以熬過去的?!?/br> “唔……我只是不喜歡欠人情,你幫了我,我也得幫回來?!?/br> 白梨心道她這是哪門子幫,明明一直是青銅被帶。 “等這堆柴火燒完了,我們就走吧,這里不安全了?!彼蚝蟮谷?,靠在樹干上,閉目養(yǎng)神起來。 白梨點頭如小雞啄米。 他睜開眼睛,眼里閃著零零星星的笑意:“你不擔(dān)心一下我們分開之后,你該怎么一個人繼續(xù)走下去?” 對哦,她一個人豈不是分分鐘被人刷經(jīng)驗的節(jié)奏。 白梨趕緊湊過去,狗腿道:“你教教我?!睕]等少年回答,她連忙擺手:“殺人就算了,只要能保命就可以。” “不想學(xué)殺人,碰到有人想殺你怎么辦?” “那我就避開他們啊?!?/br> 他閉眼靠上樹干,笑道:“天真?!?/br> “啊,你說什么?”恰好火堆嗶啵一聲,掩蓋了他這句輕飄飄的低語,白梨沒聽清。 “我說,很簡單?!彼L睫覆下來,半闔著眼眸,“用腿啊?!?/br> 白梨恍然大悟:“踹褲.襠?好主意欸!” 薛玉被嗆了一口,沉默片刻:“我是說,用腿逃跑。” 白梨:“……”感覺有被冒犯到。 他拿樹枝戳著火堆:“該逃的時候不逃,只會拖后腿,不該逃的時候卻想逃,連怎么死都不知道?!?/br> 白梨嘟噥道:“說的容易,可等我想明白不就涼了嗎?” 薛玉笑而不答,將樹枝一扔:“等火燒完了就走吧?!?/br> 她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想到這個人一直在不遺余力地照顧自己,自己卻連個真名都不告訴對方,未免謹(jǐn)慎得太不夠義氣了。 火光葳蕤,細(xì)碎如沫的火星騰旋飛舞,宛若夏夜流螢,拂樹生花。 白梨鼓足勇氣,字斟句酌地說:“那個,有件事我想對你說,我其實不叫……” “有什么待會再說吧?!彼鋈徽玖似饋?,打斷白梨的話,豎起一指抵在唇前,淺笑道:“我離開一會?!?/br> “誒?”白梨錯不及防,心里有點慌:“你又要去哪啊?” 他有些無奈:“五谷輪回。” 白梨鬧了個大紅臉,復(fù)又抱著膝蓋坐下來,尷尬地朝他揮揮手:“那你早去早回啊。” 他看上去很是哭笑不得:“知道了。” 夜色像墨汁潑在他身上,一筆一筆地浸染了少年的背影,迢迢的烏發(fā),挺闊的肩背,勁瘦的腰腿,都埋沒進(jìn)無底的黑暗,直至將整個人悉數(shù)吞沒。 火苗將白梨蜷縮成小小一團(tuán)的身影投射到墻壁上,漸漸的,她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淡。 火勢小了,寒意刺骨侵襲,白梨抱緊手臂,盯著眼前那一簇奄奄一息的火苗,在冷風(fēng)中搖曳掙扎,徹底歸于一縷灰煙。 好像過去很久了。 白梨終于開始感到慌張,在原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片刻,下定決心要去找少年。 她只顧著享受對方的庇護(hù),卻忘了他也是重傷在身,獨自一人出去,說不定又遇上了什么危險。 ‘該逃的時候不逃,只會拖后腿?!?/br> 腦中驀然響起少年警告自己的話,白梨走到門口的腳步生生一頓,又開始猶豫起來。 她現(xiàn)在也是手無縛雞之力,別說能不能幫上忙,連找不找的到都說不準(zhǔn),說不定還會把自己也搭進(jìn)去。 那些傻白甜電視劇的女主救人害己的情節(jié)她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她得想個萬無一失的方法,不知道等解元丹失效還來不來得及。 白梨扒在門口往外看,此刻云破月出,積水空明,滿地猙獰的樹影中,又出現(xiàn)一道人影,貼著墻根移過來,呼吸被壓抑得很淺。 回來了? 人影一閃,一個陌生少女從墻角跑了出來,一襲鵝黃色留仙裙,明媚奪目,貓著腰踮著腳,鬼鬼祟祟,十分可疑。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怔,少女先反應(yīng)過來,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比著噤聲的手勢:“道友別怕,我不是壞人,我是來逃命的?!?/br> 白梨震驚地睜大眼。 全書中喜歡穿鵝黃色留仙裙的只有一個。 這人,是女主綾煙煙??! 第4章 掩月坊(四) “你你你別怕,你聽我解釋,是這樣的,有人在追我……” 少女比著手勢,混亂地描述了一遍事情經(jīng)過,因為驚懼恐慌,話都說不順暢,若非白梨知曉劇情,此刻壓根聽不懂她在說什么。 綾煙煙就是普通小白甜寵文的女主人設(shè),心地善良,溫柔可親,能讓鋼鐵直男化為繞指柔。一路上姜別寒負(fù)責(zé)出力打怪,她負(fù)責(zé)被男主寵以及跑路。 所以若要指望她能一拳打倒敵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綾煙煙一口氣說完,殷殷看著白梨,雪白小巧的鼻尖上凝著一點汗珠,“我?guī)煹芤脖蛔チ?,我一個人逃出來就是想幫他搬救兵,你知道這里就近的傳信驛站在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