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國丈大人好不容易同意了親事,所以,鈺兒想什么時候都可以。” 男人深深地看著她。不枉他耐著性子跟閩撻常交涉,今日閩撻常終于是對著二人的婚事點了頭,雖然齊叔晏早已稱他為“國丈大人”。 眼下冬至將近,齊叔晏心想,若是合適,那便把日子定在年前。 閩鈺兒困的緊,也沒聽清男人說的,她還是習慣貼著男人睡,不一會兒就又磨蹭著,過來攀上了齊叔晏的胸膛。 又把他當做了枕頭。 “鈺兒成親,想要些什么?”男人低下頭去,問她。 她想要什么,那男人便送給她。 閩鈺兒哼唧了兩聲,“鈺兒想要殿下陪著。” “那鈺兒是想要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我都要。” 齊叔晏撫了撫她的云鬢,道:“那便依你的。” “我想要鈺兒多給我生幾個孩子。” 男人在她耳邊軟軟地說,閩鈺兒覺得癢,伸手撓了撓。不妨手突然被攥住,下一刻她人已經顛倒了過來,齊叔晏按著她的雙手,抵在塌上。 這幾日,小姑娘已經被這姿勢弄得有些敏感了,一個機靈就睜開了眼睛,正對上男人沉沉的眼。 “齊叔晏你說好的……睡覺呢?” 齊叔晏矜貴的眉頭動了動,神色清峻中透著些暖,認真地說: “鈺兒若是想要兒女雙全,夜里便要主動一些。” “你又胡言亂語。”閩鈺兒撅嘴,側頭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齊叔晏不說話,低身下去,慢慢湊到她唇邊,撬開她的唇齒,汲取輾轉。 閩鈺兒霎時軟了下來,講不出話。 吻了一晌,齊叔晏抬頭,“鈺兒還是好生歇息,孩子的事急不得,來日方長。” “你……” 閩鈺兒又羞又急,攀上他的手就不讓他走,“你耍我!” “鈺兒想要?”男人撐起手,問她。 閩鈺兒:“……” 齊叔晏便又要走,小姑娘忍不住,一下子攬上他的脖子,主動湊上去,吻他。 倒是這么久以來,閩鈺兒第一次主動吻齊叔晏。男人有短暫的失神,待閩鈺兒要后退,他手底下蘊了些力氣,一把將人扣在懷里,不許她退。 閩鈺兒動彈不得,她看著他,似是不明所以。 “再來一次。”齊叔晏啞著嗓子,聲音恨不得要將她吞下去。 “殿下……” “再來一次就行了。”男人繼續說。 “嗯。” 閩鈺兒主動抱著他,吻他的唇。她的指尖帶著涼意,覆上去,比外間愈深的秋還要涼,卻讓人無法停止遐想。 齊叔晏身子微僵,“你這樣,讓我如何受的住。” 他吹滅了蠟燭,低頭覆下去。塌邊的床簾又連著晃了一夜。 *** 這一年的冬天,齊國的王宮舉行了婚事。婚事的下午,閩鈺兒恰從碧璀宮里出來,她拿著卻扇,耳邊垂下銀線攢團,烏發盤起,兩邊對插上金步搖,一身疊著金絲交織鴛鴦的紅色長裙,腰上點綴著湖綠水絳繡紋,掐著盈盈一握的細腰。她每走一步,步搖都隨著顫動起來,像是湖水之上的紅蓮,顫顫的,卻又香風拂面,顏色明欣。 紅裙繁復,愈發顯得她嬌小玲瓏,長長的裙尾拖到地上,若是湊近了看,還能看見她兩頰施了些許紅胭脂,眉若遠山。正對著卻扇的眉心中心處,用胭脂水粉勾了一朵紅艷的三瓣花,周圍嵌著一圈金箔花鈿,薄唇微抿,整個人如同從畫里走出來的一般,只叫人不敢多看兩眼。 只怕看上一眼,就挪不開視線了,她眸子始終濕漉漉的,似怯非怯,一望過去就能沉進她纏綿如秋水的眸子里。 隨著她一道的宮女,都被今日的閩鈺兒震住了,一路上大氣都不敢出。走至長陽門,天上突然飄起了雪花,這還是入冬以來,京城第一次下雪。 “今年終于下雪了。”有宮女搓著手,小聲笑道。 “想來是顧念娘娘今日大婚,特意今日才下雪。瑞雪兆豐年,這可是吉祥的征兆。” 這雪沖淡了肅穆的氛圍,不少人心思都活躍了起來,莫名的雀躍。 地上的大理石板頓時被雪覆上。小姑娘的衣上,肩頭都落了雪,宮門前的天地被雪飄滿,明黃的飛甍,漆紅的門階,紅白交映,仿佛和閩鈺兒一起凝成了一幅畫。 她在雪地里一時滯住,不由得偏頭過去,看著旁邊的宮門,總覺得哪里有些異樣。 門大開著,看著里間也無人,只一排排的萬年青,估計宮人都進屋子躲雪去了,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覺得門后似是站了什么人。 門前的黃銅鎖蓋滿了雪,看不見人觸動過的痕跡,角落里的紅墻壁斑斑駁駁,她愈發覺得有人在那門后,想要過去看個究竟,卻被身后的宮女叫住了。 “娘娘。” 她回頭。 “娘娘,王尚監說過的,路上不得擅自離開。” 只能朝著齊叔晏的皇殿,一步步地走過去。 閩鈺兒便停了步子。她低首,睫毛上落了幾片雪,“好。” “我們走罷。” 她執好卻扇,后面的人要走上來替她拂衣上的雪,她說不用了。 “一會兒拂不干凈的,還是早點過去的好。” “是。” 又一道紅色的身影,在轉彎處顯了出來。齊叔晏紅色的喜服極是貼身,修飾了高挺的身形,窄腰。漫天白雪底下,他烏發貼在腰跡,亦是紅白分明,男人手里拿著傘,朝著閩鈺兒過來,身后的人似是要攔,卻被他屏退。 他朝著閩鈺兒走過去,閩鈺兒卻不覺,她一直執著卻扇,看著腳尖踏過雪地的足跡。不一會兒身后的宮女卻都停了,而后不聲不響退開。她沒反應過來,待停住的時候,她一個人已經走在了最前面,走了好些距離。 兩人紅色的喜服漸漸朝著彼此,靠攏。 閩鈺兒執著扇目不轉睛,直到一雙手向她伸了過來,便一下子凝住了。她認得那雙手,初見時,男人就是這樣,伸手替她攔了刀劍,而后側過頭,眼角下細痣微微挑起: “北豫公主?” 那是齊叔晏,姿容絕頂,心性和外表一樣冷峻的少年天子。她第一次見的齊叔晏,與現在對面,朝著她伸出手的齊叔晏,其實并沒有什么不同。 他一如的冷靜沉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閑時賦詩,不沾葷腥,日常起居規律到能掐準每個時辰,閩鈺兒覺得男人不需要做什么,就已經是最好。 她輕頓一晌,伸手放在了齊叔晏的手上,男人隨即握住她的手,原本撐著的傘也落在地上,磕起了點點雪。 “我聽你的話。你讓我當一回齊叔晏,我便做了,外殿太吵鬧,送貢禮的人從宮外排進了宮里,與其將你引過去,在混濁的殿里被審度,拜高堂,還不如就在這里。” “這里只有天地,你我。齊宮里的太廟里供奉著齊國皇室先祖,他們的靈魂就飄在宮墻里,黃鐘上,聚集了天下臣民的生息,為我二人的婚事做了見證。” 雪小了些,閩鈺兒終是能夠抬起頭,男人看著她,便輕輕一笑:“天地萬物皆為見證,鈺兒可愿意自此做齊叔晏的皇后,自此之后,共度余生?” 她緩緩放下了卻扇,在男人面前露出清麗絕塵的臉,頷首一點,軟軟地道了句:“鈺兒愿意。” 衣上落雪,人間白頭。 “見過皇后。” “請夫君安。” 兩人挽袖,互相一揖,身形嵌在雪天里,其后是碧瓦飛甍,屹立了百年的宮墻庭院都肅穆沉默,明黃交接,似是沉默見證這一場無聲的婚事。 齊叔晏十八歲登帝,少年即成天子,而后,他遇見了他命里的嬌嬌。在他二十歲那年,終究是得償所愿,沒有十九早亡,亦沒有熒惑守心,天下歸至如一,四海升平,而他的嬌嬌,也終于成了他的皇后。 這一日,京中大雪覆地三寸,大風過處,卻并不覺得冷。與京城千里之隔的春海亦是如此,梅花三度重開,暖風醺人,一切與看起來的一樣,并沒有太大不同。 只有肅穆的齊宮高墻,知道發生了什么,一場雪落下,蓋不住兩心相悅的足跡,情至深處,天地動容,而更好的將來,永遠在路上。 明朝依舊有雪,春風依舊會來。 全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