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傻丫頭?!惫焙馇鹨恢幌?,指尖輕輕地敲著地面,“論他的聰明程度,看出你是在說謊,不費吹灰之力。” “再三言兩語,就能把實話吊出來,你瞞不了他什么。” 對付他要有經驗才行,公冶衡凝眉深思,“照他的心思,問你九卿,可能就是看準了齊叔晏給你透露過九卿的事?!?/br> “他問九卿做什么?”閩鈺兒問。 在她看來,這兩人簡直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可能,是想查清楚這個人罷?!庇行┰捤麤]說,齊叔晏是齊國的王,而九卿確實是那個能改齊王命途的人。 齊叔晏一生下來,卦象就是熒惑守心,當時的占卜結果,是說帝運在十九年后隕落。天底下恨齊國的,都盼望著這一日早點到來,到時候齊國國運動亂,是推翻齊國的大好機會。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半路上又殺回來一個九卿。九卿是能逆改帝運的人,消息不知怎么傳出去了,公冶善這才忍不住動了手。 “那我該怎么說?” 公冶衡想了一陣,便點頭,“你過來,我教你如何說?!?/br> 他附在小姑娘耳邊細語了幾句,閩鈺兒聽完后還是疑惑,“這樣能行嗎?” “他會信的,我了解他?!惫焙獾?。 閩鈺兒又歪頭,疑惑地看著他,“你還沒跟我說,公冶善假死的事情?!?/br> “你們是不是都知道了,一直瞞著我一個人?” “當然沒有?!惫焙庀肫鹑ツ隃缌怂氖宓拈T,“若是我知道他還在,我當初何苦要殺盡公冶護?!?/br> “為何不能殺盡?” 公冶衡本打算又罵她笨的,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都不明白,這跟君主都知曉jian臣狡猾,但不輕易斬草除根,是一個道理。 末了看她,還是決定不罵她了,舍不得,只好說:“公冶善沒死,我也是才知道。他當時藏的夠好,一直想要為娘報仇,后來才知曉齊叔晏的命亡之年是今年,估計又是去請了什么高人,借了假死的藥引子,才有的后面的事。” 閩鈺兒心里又是沉重一下,她腦子里全是齊叔晏的亡命之年,竟沒再問公冶善假死的事。 “胡說,什么亡命之年?!彼钡溃骸褒R叔晏還好的很,你以后不許再這么說了。” 公冶衡拿眼睛睨她,“又不是我說的這些話。你去找孟辭江憺說去,他們最是清楚了?!?/br> “你……反正以后不許這樣說了。不吉利。你不是最不信天道什么的嗎,這種話反倒信了?” “那也要看什么人。齊家人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是他們自找的?!?/br> “你……” “行行行不說了。”男人最怕和她吵,扶著墻起身,看著她:“介意我在塌上和你一起睡上半晚嗎?” 一起睡?那她甘愿把床給男人讓出來。 “我,我可以介意嗎?”她試探地說。 “你不能?!?/br> 男人睨她,“我重傷在身,你舍得讓我半死不活地躺著?” 閩鈺兒還沒說話,公冶衡轉身就滅了屋子里的燈,他牽著閩鈺兒的袖子,和她一道躺了下去。 男人渾身困乏酸痛,躺下去的時候,舒服地謂嘆了一聲。 閩鈺兒只得把褥子全往他那邊堆,堆出來一條分界線:“你好好睡罷。” “我得早點好起來。”公冶衡凝首,看著屋頂上的橫木,“最多再過一兩日,應該就有人過來接我了,到時候我看情況,把你一起帶出去?!?/br> “誰會過來接你?”閩鈺兒不由得問。 “自然是誰忠心,誰就第一個來接我。對了,我現在和你不一樣?!彼D頭看著閩鈺兒,“你是被抓過來的,我是公冶善假扮了人,以請我做客為由頭帶過來的?!?/br>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可以盡早出去,我的部下都在外面找我,找到我只是遲早的事情。公冶善現在身份沒公開,他沒那個能力發號施令。” 言外之意,就是閩鈺兒不一樣,齊叔晏不會過來找她。 閩鈺兒輕“哼”了一句,“先做夢吧你,看看是誰第一個來救你,最好還給他賞點寶貝東西?!?/br> “那是自然,誰第一個來,我自然是重重有賞?!?/br> 閩鈺兒忽而抬起頭,“你個沒良心的,第一個救你的人不是我么?” “你就沒想過給我送點什么寶貝,意思一下?” “可是,我一見你,就只想把你八抬大轎娶回來,塞進家門。”公冶衡亦抬首起來,撐起一只手,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看著她。 “這是我送給你的東西?!彼噶酥缸约旱淖髠刃靥牛耙惠呑佣妓徒o你,你要不要?” 第73章 不顧一切 閩鈺兒怔住,不自然地轉頭回去,“睡覺吧你?!?/br> 黑夜里男人的眉眼越發深邃,閩鈺兒捂著胸口,她聽見男人極輕地嘆了一聲。 “你嘆什么氣?” “我在想,早知道,我就讓你欠我一個人情了?!彼f得慢,又嘆了一聲,“這樣的機會不多?!?/br> 小姑娘疑惑地側頭,“你又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沒什么。” 公冶衡細聲道,“我這輩子,大概也就現在,是離你最近的?!?/br> 外面風雨蕭蕭,他不管什么動亂,陰謀詭計,就是這個時候,此時此刻,他與心尖上的小姑娘是躺在一起的。 這種感覺難以加述,公冶衡覺得這感覺虛無縹緲,卻真實地降臨到了他身邊,又稍縱即逝,有種“去日無多”的預兆。去日無多,卻又明明還沒真正擁有過。 若是小姑娘之前欠過他人情,那他現在,一定用盡力氣,規勸也好,詭言也罷,都要讓閩鈺兒答應與他在一起。 或者,強求也行。 他愿意在今夜放下身段,去面對他肖想已久的鈺兒,問她愿不愿意從今以后,都要跟著她走。 “鈺兒,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他這樣想,還是這樣問出了口。 對面的小姑娘沒答,只剩淺眠的呼吸聲,吐息均勻,不用看,公冶衡都能想象到她又是咬著緊致的唇,雙眼闔上,眼睫底下蓋著重影。 他終究還是沒有叫醒她。 也沒那個勇氣,再問她第二遍。 就這樣罷。公冶衡伸手,勾住了閩鈺兒的小指頭,繼而覆上去,握住了她的手。她把被子全推給公冶衡,自己手倒有點涼了。 第二天,公冶善過來找閩鈺兒問話的時候,小姑娘還賴在床上沒起來。 她睡的太沉了,連公冶善走到她床頭了都還渾然不覺。公冶衡也不知道昨夜睡了沒有,早早地倚在床頭,曲起一只腿,見他進來,便把眼睛低了下去。 男人手里把玩著鈺兒的簪子,似是不打算和公冶善講話。 公冶善看他:“好多了?” “托你的福,還沒死成?!?/br> 公冶善便臉色一沉,“我沒有想過害你,為何你就是不肯聽我的話?” 公冶衡冷笑一聲:“我為什么要聽你的話?” “你死的這些年,春海不被我治理的好好的,我哪一點比你差了,需要聽你的話?” 閩鈺兒被吵醒,公冶善沒再吵下去,他說:“你先下去,我有事問她?!?/br> 公冶衡懶洋洋地靠在床架上,耷拉著眼皮子,“受傷了,走不動。” 公冶善沒有廢話,他走過來,一把揪起公冶衡的衣襟,就把人從床上拖了下來。公冶衡的傷口被撞到,面色煞白,他咬牙,額上直冒冷汗:“你他媽個瘋子,你什么時候瘋的?” “我這是為你好。”公冶善面色不變,直接拖著人拖到了門邊。 “為我好就不許貿然出兵!你他媽這幾年玩傻了,春?,F在打得過齊國嗎?你這是要讓春海上下給你陪葬?” “不想和你廢話。等我回去了,你可以從家主之位上下來了?!惫鄙茖⑷肆嗟酵饷?,“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兩人這一番鬧,塌上的閩鈺兒已是徹底醒過來了。她愣了會兒,隨即跳下榻,她往門口處跑,進來的公冶善一掀開簾子,小姑娘就撞到了他的懷里。 公冶善臉色一松,這么些年不見,閩鈺兒倒是沒變多少。她莽莽撞撞地過來,一見是公冶善,不由得道:“公冶衡呢?” “你把他怎么了?” 公冶善挑眉,“他不重要,只要你告訴我九卿的事,我就帶你去見他?!?/br> “你瘋了么,公冶衡是你弟弟,他受了那么重的傷你還不放過他?” “我說了?!惫鄙茝木彽卣f,“只要你告訴我九卿的事,一切好談?!?/br> 閩鈺兒也是被磨的沒有脾性了,她問:“只要是她的消息,都可以嗎?” “對,所有的消息?!?/br> “她只是個幌子?!遍}鈺兒似是被逼急了一般,脫口而出: “齊叔晏早就知道她只是個幌子,是江憺孟辭隨便抓回來的一個姑娘,養在深宮大院,說是什么可以逆天改命的人,只不過是為了讓齊叔晏寬心?!?/br> “知道這件事情的,還有欽天監里的人。齊叔晏命里該絕,這些東西他逃不掉的。那個九卿也只是個幌子而已,沒什么用處,這些齊叔晏都給我說過了?!?/br> 公冶善的臉色漸漸沉下去,“鈺兒,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當然知道了。”她一著急,就不由得聳了聳鼻子,“我騙你做什么?我只知道這些了,還是齊叔晏喝醉的時候告訴我的。” “喝醉?”公冶善又是懷疑,“齊叔晏這樣的人,葷腥不沾,滴酒不沾,會在鈺兒的面前喝醉?” “是他拉著我喝酒的,說有什么事情要問我,他最后酒倒是喝完了,說話一直支支吾吾的,沒說清楚過,我就再也沒有理他了?!?/br> 她抿著小嘴,看起來確然是有些委屈般。 公冶善許久沒說話。他立在屏風前,橫眉壓著一方青翳,像是積攢了經日的寒氣,在眉目間隱隱滲出來。 閩鈺兒也覺得有些怕這個人了,她想起公冶衡囑咐她的:不要理公冶善,他現在就是個瘋子,你和他講不清。 就不由得咽了咽喉嚨,往旁邊挪開幾步,想要繞過他出去。 小姑娘背對著他,繞過一步走出去,男人的聲音就從肩側傳來: “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