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閩鈺兒吃飽了,剛剛放下筷子,齊叔晏就揮了揮手,似是一直在等這個。下面立即有人端了兩壺酒過來,在閩鈺兒和齊叔晏面前各擺了一壺。 “殿下這是……” “喝酒。”齊叔晏頭也不抬地答。他說著,就拿著酒杯,用guntang的茶水滾過一遭,要給兩人倒酒。 閩鈺兒愣了愣,不知道齊叔晏想干什么,“可是,我不會喝酒……” “無礙,我也不會。”齊叔晏似是鐵定了心,給兩人各倒上滿滿的一杯酒,閩鈺兒看著他遞過來,遲疑了一息,還是伸手接下了。 齊叔晏今日是發(fā)了什么瘋? 男人穿著素白的衣衫,酒水撒了一點出來,在他袖子上印出一道淺痕,揮袖間還帶著酒香。他深邃的眼睛看著閩鈺兒,眉間一如既往地郁著,淡淡道:“來玩?zhèn)€游戲,鈺兒?” 閩鈺兒問:“什么游戲?” 男人眼神挑向她面前的酒杯,自己面前的酒杯已然端了起來,“我們喝一杯酒,喝完了,就要向?qū)Ψ絾栆粋€問題。若是你喝不下去了,那便一直由我來問你問題。” 閩鈺兒愈發(fā)迷惑了,這還沒喝酒,怎么感覺齊叔晏已然有了醉意。 “這么做,有什么意義呢?”她問。 齊叔晏道沒意義,但是今夜就想和她喝酒,閩鈺兒看著男人已然瘦削下去的輪廓,尤其是深邃到不敢久看的眸子,心下一震,暗道罷了罷了,就當是齊叔晏病后無事,她陪男人消遣一番。 閩鈺兒捏著鼻子,仰頭喝下了一杯酒。 “你有什么問題想問的?”男人看著她。 閩鈺兒放下酒杯,喉嚨里盡是酒味兒,她忍了忍不適,隨意問:“若是回到當初,殿下覺得齊國和閭丘有無和解的可能性?” “沒有。”男人毫不猶豫,仰頭喝下了自己那一杯酒,“到我了。” 他沉然看著閩鈺兒,小姑娘還撫著喉嚨,覺得有些不適,“殿下問就是。” 齊叔晏端然地坐著,與她對視,“鈺兒可曾與人有過肌膚之親?” 第68章 醉酒 不出所料的,閩鈺兒怔了一下。 肌膚之親,哪種程度的肌膚之親?齊叔晏好端端的問這個做什么? “殿下的意思是……”她遲疑著看著齊叔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鈺兒不懂為何殿下要這么問。”閩鈺兒覺得這好比把她吊在大街上,逼著問她,還有沒有女子的貞潔。 她有點不高興了。齊叔晏也不像是能問出這話的人。 “我的意思是……”齊叔晏察覺她有些不悅,手下微頓,立即想要解釋。 “什么意思?”鈺兒看著他,“殿下是在質(zhì)問鈺兒嗎?” “還是鈺兒做了什么事,惹得殿下不開心了,要問出這樣的話?” 男人默不作聲起來。閩鈺兒似是要回去,剛起身站了起來,背后就傳來齊叔晏低下去的聲音: “我沒有別的意思。” “我只是,怕你受欺負了。” 屋子里光影黯淡,齊叔晏的聲音也似受了影響,多了一分柔,恨不得融進去,軟軟地淌到閩鈺兒心里。 她回頭,“殿下方才說什么?” “我說,我怕你受了欺負。” 又聽到這個,小姑娘短暫的出神后,眉眼都彎了起來,她繞有興趣地盯著男人,齊叔晏與她對視了一眼,反而鬢邊有些泛紅了。他臉色向來清冷,這時候卻有些遭不住地半低了頭,像是突然被撩撥的冰山一樣,兩重交替,手中漸漸攥緊了酒杯。 “殿下。”閩鈺兒接著道:“殿下為何低頭?” 齊叔晏偏開眼,輕啟唇道:“不為何。” 還不為何?閩鈺兒折身回來,故意在他面前蹲下來,與他隔了咫尺的距離。 她像是有意挑逗他,笑著歪頭:“殿下殿下,你臉紅了,又是為何?” 齊叔晏徹底緘默。白壁一樣的臉色上緋紅更明顯。 “殿下故意把我叫過來,喝酒,是不是就是為了問清楚這件事?”閩鈺兒仔細看了他一晌,這才沒笑了,“殿下放心罷,鈺兒不會讓自己受欺負的,別人也欺負不了鈺兒。” “若是有人欺負了鈺兒,那鈺兒要么走,要么找人報復(fù)回來。縱使忍氣吞聲,也會有一個限度,何況是我,爹爹說過,我是天底下最最不能受委屈的人。” “所以殿下。”她忍不住伸手,在男人臉頰邊輕輕觸了一下,“不要為鈺兒擔心啦。” 齊叔晏身子僵住,終是抬起眼皮,慢慢地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腕。他神色恢復(fù)了一些:“當初的事情,是我們對不住你。” “你就是走了,再也不回來了,我也絕沒有理由能苛責你。” “可是,你現(xiàn)在又來了。” 在男人打算將日子過到頭的時候,閩鈺兒又來了。 他看著閩鈺兒,似是永遠也看不透,這個時而呆笨,時而玲瓏剔透的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離了他一年,兩人相隔千里,南北不相望,消息聯(lián)系全都斷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挨過今年,自然也沒有再去找她的勇氣。 對,說來可笑。他滅南夷,殺波斯時的殺伐果斷,不懼生死的勇氣,在閩鈺兒來找他的一瞬歸于寂靜。 他總不能,在閩鈺兒面前那樣面目可憎地離開。 閩鈺兒看著他,“我來是因為,殿下需要我呀。” 男人扣著她的腰身,眸子低沉黑曜,“若是我以后也一直需要鈺兒,鈺兒可否愿意留下來?” 閩鈺兒眼珠子動了動,忽然笑了,“殿下說要玩游戲的,要喝酒了,我才回答。” “現(xiàn)在?” “當然。” 閩鈺兒側(cè)身過去,給男人倒了滿滿的一杯酒,齊叔晏接下,仰頭喝了。 她咂舌,男人丟了酒杯,“還要喝么?” 見他喝的這么豪爽,哪里像是不會喝酒的樣子,閩鈺兒自然不肯放過:“還要還要。” 她又給齊叔晏倒酒,齊叔晏全接下喝了。 到最后,她面前的那一壺酒,全讓齊叔晏喝了。她看著男人依舊清清冷冷的臉色,暗道不好,齊叔晏在喝酒這事上怕是無師自通,她今夜想要灌醉他,似乎是不大可能的。 她就想把男人灌醉,好問問他,他方才問她的“是否有肌膚之親”,到底是從何而來的想法。 這可不是什么小事,閩鈺兒下定決心要問出個子丑寅卯出來。她扭頭,將桌子對面的酒壺也拿了過來。 男人一直任由她喂酒,這次終于是握住了她的手,他抬起眼睛,似是蒙了層薄薄的霧氣,看不出來醉了沒有,“你在給我灌酒?” 他看著她的眼睛,問。 閩鈺兒啞口無言,反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正遲疑,男人就松開捏她的手,接過酒壺,“你想要我喝,我喝就是。” 閩鈺兒眼睜睜看著男人又喝下一壺酒。他喝完,酒杯就隨手丟在地上,不一會兒,地上到處散落的是酒杯。閩鈺兒看著滿地狼藉,心下不由得提了起來。 江憺要是知道,她帶著齊叔晏,大晚上的在這里喝酒,估計會好好斥她一頓。 “殿下。”她覺得有點騎虎難下,“不喝了不喝了,我叫人進來收拾一下這里。” 算了,事情改日再問。齊叔晏又仰頭喝下一杯酒,臉色還是淡然如初,閩鈺兒從他手里收回酒杯,“殿下,聽話,我們不喝了。” 齊叔晏不說話,只是看著她。他衣上,袖子上,全灑滿了酒,酒香撲鼻。小姑娘仰頭看著他,說話時嫣紅的唇張張合合,他看著看著,就低頭湊下去,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閩鈺兒手里的酒杯落到了地上。 “你……”她要說話,男人本來抽身就沒隔多遠,這一下便又湊下去,吻住她的唇。 淺嘗輒止。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底壓住的那股奇異的,怪異的沖動,有多致命。齊叔晏確實是醉了,縱使醉了,卻也知道要憐惜懷里這個可人兒。像是捧著一個上等的瓷器寶物,不敢擅自磕著絆著。 哪怕是略顯輕浮地吻她,也是進退有度。 他又抽身起來,眼里霧氣沒散,直勾勾地盯著閩鈺兒看。 小姑娘打量了他好久,她不說話,許久才確定:齊叔晏,這下當真是醉了。 她軟聲說:“殿下,你酒量倒也不差。” 齊叔晏自然是不會說什么的,閩鈺兒從他懷里坐起來,“我問你一件事情,你要如實告訴我喔。” 男人盯著她,她道:“你方才為什么會問我那個問題?” “又說怕我被別人欺負了,是誰跟你說了什么嗎?” 她問這些,齊叔晏只是看著她的眼睛,到最后小姑娘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齊叔晏?” 不會吧,好不容易把人灌醉,別到時候什么都問不出來。 男人捏著她的手,忽然說:“你放心,若是公冶衡真的欺負你了,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閩鈺兒:“……” 怎么就扯到公冶衡身上來了?她解釋道:“沒有的事,公冶衡從來沒有欺負過我……” “咔擦。” 男人一只手搭在矮桌上,聽見閩鈺兒提公冶衡的名字,不由得猛地一按: 桌子就那樣斷成了兩截。 見過徒手劈磚,沒見過隨手按斷桌子的。閩鈺兒看著折的齊整的桌子,霎時滯住,大氣都不敢出了。 齊叔晏低頭,繼續(xù)說:“往后,不會有人欺負你,誰都不行。” 閩鈺兒愣愣點頭:“嗯嗯嗯。” 男人喝醉了,眼神都迷離起來,他低頭,措不及防來一句:“我討厭九卿。” 閩鈺兒一頓,“為何討厭她?” 齊叔晏全然沒一點喝醉的樣子,可是確實是醉了,他認真地解釋,眼底不經(jīng)意透了點哀色:“她能改變自己的命理,我卻不能。” “她不想要如履薄冰的日子,我也不想,可是我不能和她一樣,徹底擺脫。我想要擺脫,就只剩一條路可走。” “可我只有絕路。”男人眉眼低垂,正襟危坐,明明最是莊嚴的模樣,卻搖頭說了最絕望的話,“我也不想,可我能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