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我沒事?!遍}鈺兒想起那些宮女說的,復(fù)又低下頭去倒了杯熱水,“我很好。” 枝微只得走過去,將畫軸卷好了放在桌上。她腳步輕輕的,回來的時候竟聽到桌上有沙沙的筆畫聲。 是閩鈺兒在寫信。閩鈺兒寫完了,拿過紅燭,熱油落下來迅速凝固,將信封上,她道:“枝微,知道公冶衡二公子住的地方在哪里么?” 枝微來了這么久,不時跟著宮人去領(lǐng)賞賜,自是知道路的。何況,公冶衡住的地方離這里不遠(yuǎn)。 她點頭,“公主是要枝微把信送給二公子嗎?” “嗯,早去早回,別被別人看見了?!?/br> 閩鈺兒忽而一頓。她抬頭,看外間還是晴朗的天色,又想起公冶衡囑咐過他,閭丘越這女人心思細(xì)的很,處處想著和她做對,如今這樣讓枝微送出去,少不了會讓閭丘越的探子看見。 只好又收回了手。閩鈺兒搖頭,“再等等罷,等晚上再去?!?/br> 枝微雖是不解,也只好點頭應(yīng)了。 到了晚間,枝微拿著信出去,閩鈺兒想著晚間齊叔晏應(yīng)該不會來了,便早早地歇下了。 她在塌上,枕著半只手臂,腦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白日里那群宮人說的話: “御膳房那邊又忙著催了。南沙王近來也是怪得很,天天守在宮里,原先這宮里的人只服侍殿下一個人,那多簡單。眼下多了一個人,還是南沙王,哪兒哪兒都忙不過來?!?/br>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樣的話可得小心點說,被人聽見了那我們就要掉腦袋了?!?/br> “可是,可是為什么呀?” “還能為什么,還不是忙著殿下的婚事。上次從太陰上饒帶回來的女子,你知道罷?欽天監(jiān)的人里面說,殿下和公主的婚事可能得先擱一擱,要先讓那位女子入了宮才行?!?/br> “那華儀殿這位……又要擱著了?” “估計吧,你沒看殿下這幾日都沒過來了么?!?/br> 剩下的話,閩鈺兒也沒心情再聽了。她躺在塌上,手腕上的血玉鐲子刺眼的很,她看著看著,就褪下了鐲子,塞進(jìn)枕頭底下。 她忽然覺得,這些鐲子都不是好東西。公冶善,閭丘璟,及至現(xiàn)在是齊叔晏,都給她送過鐲子。心意如何不知道,反正到了最后,沒有一個善終的。 閩鈺兒翻身睡了過去。 她以為齊叔晏不會過來的,可是到了深夜時分,男人卻措不及防地推開了她的門。 伴隨著一股nongnong的酒氣香味。 閩鈺兒睡的淺,聽見推門聲就醒了過來,她翻身起來,就看見齊叔晏一席白色的拖地綢袍,月色下如瀑的長發(fā)撒在肩后,男人看著她,腳下沒動,眼神卻有些奇怪。 沒想到這個時候了,齊叔晏還想著要過來。閩鈺兒嘆了一聲:“殿下晚上不休息的嗎?” 齊叔晏答非所問,他道:“外面下雨了。有點涼” 下雨了?閩鈺兒沒聽見,她下榻,推開了窗子,果然一陣涼風(fēng)卷了過來,絲絲涼雨落在她腕上,小姑娘手下戰(zhàn)栗,趕緊縮回了手。 下雨跟齊叔晏過來有什么關(guān)系,閩鈺兒不懂。她闔上了窗子,一回頭,齊叔晏已經(jīng)來到了她面前,閩鈺兒這才仰頭看著她。她發(fā)現(xiàn)男人的衣物都是濕的,似是被雨沖刷了一遍,地上還蜿蜒了一灘水漬。 “殿下,你淋雨了?”閩鈺兒頓覺不妙,這要是生病了,她可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 “無礙?!饼R叔晏勾了勾唇,他說:“許久沒過來了,不知道鈺兒這幾日過的怎么樣?!?/br> “我,我過的挺好的。” 閩鈺兒覺得男人說話的聲氣不足,她說:“我先去給殿下拿一身干凈的衣衫?!?/br> 齊叔晏沒說話。 往常齊叔晏常常歇在這里,留著備用的衣物也是有許多的,閩鈺兒踮著腳在衣柜里翻了一刻,隨即挑了一套厚實的白色寢衣出來。 倏一出來,就看見齊叔晏端著桌上的藥碗,一飲而盡。那是閩鈺兒這幾日服的補(bǔ)藥,是枝微見她臉色越發(fā)不好,特意著了人熬的,放在那里也應(yīng)該冷了許久,齊叔晏竟喝了這個? “殿下,你喝這個做什么?” 她嚇了一跳,疾步走過來想要把藥碗拿下來,“這藥冷了,殿下喝不得?!?/br> 齊叔晏抬高了手,已經(jīng)將藥喝了下去。 “殿下,你……” 她不知道齊叔晏怎么了,男人喝完了藥,臉上的神色越發(fā)的慘白起來。 “休息罷,不早了?!饼R叔晏這么說,他攜著閩鈺兒躺在塌上,閩鈺兒握著他的手,竟覺得格外的涼。 奇怪,她總是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抬手覆向齊叔晏額頭上,她“呀”了一聲,“殿下你發(fā)燒了?!?/br> 閩鈺兒再不通醫(yī)術(shù),可是這般發(fā)燒發(fā)燙她還是能辨出來的。她立馬要起來,要去給齊叔晏叫太醫(yī),不妨男人突然伸手,擒住了她。閩鈺兒只覺腰上襲過來一道力,下一刻,她整個人就被力度裹挾著,直直地朝后倒在了塌上。 “不許去。我沒事,這樣習(xí)慣了?!饼R叔晏說,她困住閩鈺兒,抱著她,頭漸漸埋進(jìn)了女人的頭發(fā)里。 閩鈺兒掙扎了一晌,沒掙扎動,又是好笑,又是氣,她回頭:“齊叔晏,你今日怎么了?” 又是淋雨,又是喝藥的?這是和自己過不去了么? 齊叔晏沒說話,他額頭發(fā)燙,手下卻仍是環(huán)著閩鈺兒,不肯松開。 “齊叔晏?!甭牭缴砗鬀]有反應(yīng)了,閩鈺兒漸漸回頭,“齊叔晏?” “你先別睡,回答我一個問題后再睡?!?/br> “嗯?!蹦腥说穆曇舻统恋綐O點,似是勉強(qiáng)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一個顫音。 閩鈺兒反倒噎住了。她想了想,又怕齊叔晏就這么睡著了,只好改口說:“我想等兩日,去看看我?guī)煾浮N規(guī)煾?,?yīng)該還在江太醫(yī)那里罷?” “嗯。”齊叔晏愈發(fā)低下聲音,“去罷,想去就去,想要什么就給我說。” 閩鈺兒“嗤”笑了一聲,她自言自語,“聽著你說的,像是我要什么,你都給我似的一樣?!?/br> “嗯,都給?!饼R叔晏輕輕道。 男人高燒不退,整整一夜都蜷在塌上,閩鈺兒又掙不開,只好解了帕子,回轉(zhuǎn)身過去給他擦汗。 “真是的,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饼R叔晏這下倒是真的睡著了,說不清是昏迷了,還是怎樣。閩鈺兒打著哈欠,折騰了半夜,天都要亮了才忙活完,淺淺地合眼,倚在齊叔晏懷里睡過去。 外面卻是亂成了一團(tuán)。在齊叔晏寢殿里服侍的人都嚇了個半死:一早上推開門,齊叔晏竟不見了? 那么多人守在外面,夜里還下著雨,齊叔晏能去哪里? 南沙王一大早過來尋人,沒尋到人,臉色都變青了。他是過來有正事的,哪能想到齊叔晏半夜里就跑出去了? 男人氣得拂袖:“殿下呢?給我趕緊把人找過來,不然把你們?nèi)繑f出去!” 一眾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忙不迭地出去找人,最后在華儀殿里停了下來。 枝微有些尷尬地看著眾人,“各位先等等,娘娘和殿下還在休息呢,我馬上去通報一聲?!?/br> 閩鈺兒被枝微叫醒,枝微隔著簾子,輕聲急促道:“公主公主,您快讓殿下起來,南沙王派人來尋殿下了,要殿下趕快回去?!?/br> 閩鈺兒被叫的頭疼,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齊叔晏還在沉沉睡著,不由得伸手撫了撫男人的額頭,還在發(fā)著燙。 閩鈺兒嘆了一聲,齊叔晏這是生生把自己作出病了。 “殿下,殿下?” “殿下能聽見我講話么?” 都發(fā)高燒昏迷不醒了,還怎么回去? 她翻身坐起,道:“殿下生病了,起不來,枝微你把太醫(yī)叫過來。” “另外,給南沙王通報一聲,就說殿下現(xiàn)在過去不了,等太醫(yī)來了再做定奪?!?/br> 枝微在外訝異了一聲,“殿下真的生病了?” “不然呢,我騙你做甚?”閩鈺兒低頭握住齊叔晏的手,“快去罷。” 第47章 不許走 齊叔晏是真的生病了,發(fā)高燒,臥病在床。南沙王也過來看了一遭,來的時候,屋子里站滿了太醫(yī),濃重的藥味,一股腦地竄出來,閩鈺兒掀開簾子,朝著他直直地行了禮。 “見過王爺。” 南沙王眉頭緊蹙,“不需多禮。殿下如何了?” “太醫(yī)來看了,說殿下受了風(fēng)寒,脈搏紊亂,須得好生修養(yǎng)一段日子?!遍}鈺兒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答。 聽到最后,南沙王有些愕然了,一夜不見,他這個大侄子就病成這樣了? “殿下是昨夜過來的?” “是的?!?/br> 男人瞇起眸子,“是昨夜就受涼了么?” 閩鈺兒知道他在顧慮什么,便道:“昨夜殿下來的時候,快是子時了,那時候外面正在下雨,殿下一個人過來的,一個服侍的人都沒帶,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全身濕透了?!?/br> “我替殿下更換了衣衫,要給殿下傳太醫(yī),殿下攔著不讓。再醒過來,殿下就是這樣了?!?/br> 話里話外意思都很明顯。齊叔晏生病這件事,與她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 何況,她還沒說,昨夜齊叔晏抱著她的藥罐子,就把她喝剩下的補(bǔ)藥全喝光了呢。 南沙王半晌說不出話。 等里間太醫(yī)出來,聽他們講了講齊叔晏的話,他才起身,有離開的意思。 他囑咐說:“殿下既是起不來,那便先在華儀殿歇著,等何時徹底好了,再回來。” “只是為難公主了,要留在華儀殿里照顧殿下?!?/br> “照顧殿下,本就是鈺兒的分內(nèi)事。王爺無需擔(dān)心。”小姑娘乖乖地點頭答應(yīng)。 南沙王這才走了,臨出門的時候,他回頭瞥了一眼,看著齊叔晏躺著的屋子前頭,簾子厚重,隔的幾乎看不清里間的情況,不知為何,眉頭又緊緊地蹙了起來。 見到南沙王走了,閩鈺兒才松了一口氣。這宮里宮外的人,無論是南沙王,還是江憺孟辭,都把齊叔晏視作心尖尖上的人,要是她擔(dān)了個“禍害殿下”的罪名,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想到這里,小姑娘又有些忿忿了。 她見那些太醫(yī)忙著給齊叔晏配藥,尋常人配藥都是趕好的挑,越多越好,到了齊叔晏這里,卻反過來了。 每一副藥里面的藥材都屈指可數(shù),諸多珍貴的人參,雪靈芝,更是少之又少,似是生怕齊叔晏服用多了。 閩鈺兒不懂,“殿下就用這些補(bǔ)藥么?” “是的娘娘。再多就不行了?!?/br> 這些太醫(yī)都是宮里的老太醫(yī)了,雖比不上江太醫(yī)在宮里的聲望,但也是伺候過齊叔晏好幾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