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祭祀要結束了? 這段日子閩鈺兒心不在焉的,倒是徹底忘了這回事。她搖頭,“殿下現在說,鈺兒就知道了。” 身邊的人輕輕地笑了一聲。 “你是裝糊涂,還是真的就沒繞過來呢?”齊叔晏轉頭:“鈺兒,祭祀結束了,我們就可以成婚了。” 看著小姑娘眼睛一眨一眨的,不說話,齊叔晏伸手,撫了撫她的眼睛:“可是有什么話想講?” 閩鈺兒點頭,“殿下,我困了,我們先休息罷。” “嗯。” 齊叔晏沒想太多,他摟著閩鈺兒,又說了句:“你畫畫學的如何了?這段時間太忙了,若是你還想學,我白日里來教你。” 橫豎現在除了上朝,白日里也沒多少事可以做了。他問閩鈺兒,是看她這幾日著實乏乏的,怕她是閑的無事做。 閩鈺兒聞言,卻搖了搖頭,“鈺兒手笨,這丹青之術,怕是學不好了。殿下也不必在鈺兒身上花心思了。” “怎么會。” 齊叔晏道:“來日方長,耐心學,總能學會的。” 又想到前幾日,“上次我拿去晾曬的畫,已經裝裱好了,我拿來放在桌上,你明日里看一看。” 上次畫的畫,閩鈺兒想了一晌,才想起來:“上次畫的梔子花嗎?” “明日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閩鈺兒只好沒說了。 “早些休息。”男人牽了嘴角。 夜里風吹雨,閩鈺兒睡著睡著就覺得有些冷,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攀上齊叔晏的脖子,觸及到暖意,她又像是陡然清醒了,忙縮回了手。 到了后半夜,她整個人已經退到了榻的最里邊,蜷縮成一團,整個人就裹著一床薄薄的褥子,像是只貓。 第二日,齊叔晏醒的早,外面天光尚蒙蒙亮,男人就起來了。見小姑娘縮到了角落里,不由得把人抱起來,一抱,又是手腳冰涼,男人就皺了眉。 這般容易手腳冰涼,一看就是身子骨虛,莫不是昨夜被閩鈺兒騙了? 閩鈺兒迷迷茫茫地睜了眼,男人把她放下,好好地掖上被子。他道:“今日天涼,你不許出去,我待會兒叫太醫過來。” 閩鈺兒沒應,她困乏的厲害,一轉頭就睡著了。 太醫來了華儀殿,一來就是三日。 這三日里,閩鈺兒就沒出去過,都說天氣轉涼了,太醫把脈,又說她身子骨弱,而且有受了風寒的征兆,開了好幾貼藥,全是補藥。 補藥雖是好的,味道卻苦的不行,小姑娘最怕喝苦的東西了,每日捏著鼻子,生生地灌下去。 齊叔晏也來陪著,若是他不陪著,指不定那些藥要倒到哪里去。 “不喝了不喝了,今日真的不能再喝了。”閩鈺兒吞了半碗藥,就要放下來。 齊叔晏坐在旁邊,閑倚身子拿著折子,聞言,男人直接捏住了她的手腕,耐心道:“就半碗了,權且忍著喝下去。” 閩鈺兒苦著臉,整個人都在拒絕喝藥。 齊叔晏只得收了手,從桌上拿起一顆蜜餞,他勸:“你喝完,就吃一個這個,不會太苦的。” “苦,我試過了。”小姑娘搖頭。 齊叔晏便又拿了兩顆,他說:“就這一次了,聽話。今日喝完,我們就不喝了。” 閩鈺兒這才深吸一口氣,端著藥碗,一股腦地全灌了進去。倏一咽下去,男人就喂了她一顆蜜餞。 小姑娘愣愣地嚼,還沒說話,接著又被喂了兩顆,腮幫子被塞得鼓鼓的。 “好點了么?”齊叔晏問她。 閩鈺兒點點頭,男人便笑了笑,他繼續拿起折子倚在一邊,捏了顆蜜餞,自己也嘗了嘗。 須知在以前,齊叔晏是斷然不會碰這些東西的。 屋子里炭火正旺,暖意洋洋,齊叔晏看折子,閩鈺兒閑在一邊,看外間天色沉沉,厚重的陰云直壓天際,越發覺得若是不出意外,男人就要在這里待一整天了。 簡直是把華儀殿當成了他的御書房。 齊叔晏不讓閩鈺兒走,她坐著無事,索性抱著蜜餞罐。男人在桌前坐著,她便席地而坐,撐著下巴,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蜜餞。 半晌沒有動靜。閩鈺兒以為是齊叔晏處理折子太投入了,正在低頭往嘴里塞蜜餞,就聽見頭頂上齊叔晏幽幽傳來一聲: “我記得你原來不愛吃這個的。” 險些一噎。閩鈺兒抬頭,“現在愛吃了。” 心里卻在納罕,不是看折子的么,怎么看到她這里來了? “殿下連這般小事都記得嗎?” 齊叔晏捏著折子,不輕不重地看著她道,“一般的小事是不記得。但你愛吃的東西,我都是記得的。” 閩鈺兒放慢了吃東西的速度,她低頭,有些心虛。齊叔晏忽然低了下來,他勾著女人的下巴,食指抵在細碎的牙上,閩鈺兒嚇了一跳,頓時往后退,扔開了他的手。 “殿下這是做什么?” 齊叔晏維持著姿勢,道:“噬甜容易生蛀牙,你還小,我看看你有沒有生蛀牙。” 閩鈺兒暗道齊叔晏怕是看折子看得不耐煩了,竟異想天開要看她有沒有蛀牙,忙捂住嘴:“鈺兒牙齒一直很好的,沒有蛀牙。” “殿下勞心了。” 齊叔晏這才收回手,他順勢放下了折子,看了看外間暗暗的天色,秋風蕭瑟,不由得問:“想出去轉一轉么?” 閩鈺兒很想。可是有齊叔晏在旁邊一路看著,她就有些猶豫了。 “不了。” 她這幾日已經大著膽子,學會怎么對齊叔晏說“不”了。有一次就有兩次,三次四次,齊叔晏怎么想的她不知道,閩鈺兒自己倒是覺得,自己出息了。 小姑娘心里有些雀躍。 她不想去,齊叔晏便也不去了。兩人坐在一處,聊了一會兒畫畫的事,齊叔晏見上次他拿過來的畫還擺在桌上,閩鈺兒一直沒有拆開,便問:“最近可是畫乏了,不想畫畫了?” 閩鈺兒就點頭,她說:“鈺兒在丹青之術上確實沒有天賦。明知不可為的事情,偏要去做,就是傻子了。” “鈺兒不想做傻子。也不會去做一些無用的事情,該早點放棄的,就早點放棄。” 她說這話,卻是漸漸有了別的意思,小姑娘低下頭,盡量不讓齊叔晏察覺。 齊叔晏不同意,他覺得閩鈺兒畫工一般,但天賦不錯,若是繼續練下去,不會太差。 男人正準備再耐心勸哄一句,外頭就匆匆來了人,窸窸窣窣的站在門口,說是要找殿下。 都這個時辰了,還能有何事? 齊叔晏揮手,把人叫進了來,原來全是御前侍候的人。這些人一般不會擅自出來,除非是遇到緊要的情況。 “殿下!” “怎么了?”他問。 “南沙王現在在殿里,等著殿下,說是有要時相商。” 齊叔晏神情變了變。 以是閩鈺兒才想起來,祭祀前幾日徹底結束了。南沙王現在這般著急,怕是要和齊叔晏商量正事了。 宮人說這話,有些心虛地瞥了閩鈺兒一眼。 閩鈺兒無謂地看著齊叔晏:“既是有急事,殿下先回去罷。” 第46章 說的對 宮里的流言傳播的很是迅速。 齊叔晏走后,那一夜,再也沒有消息了。往常他縱使不來,也會差人過來給閩鈺兒知會一聲的。可是這次不同,什么消息都沒有。 閩鈺兒倒是安逸了幾日,只是在廊下坐著曬太陽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了幾句閑言碎語。 小姑娘本是閉著眼睛的,聞言,慢慢睜了眼。待那些人講完,搖搖頭要走的時候,閩鈺兒幾時地叫住了他們: “等等。” 她眸子里睡意未褪,一副閑散的模樣,招手讓那些人過來,把剛才講的話重復一遍。 宮女自知惹了禍,身子抖成篩糠,跪下來磕頭,“娘娘饒了我們罷,我們再也不會亂嚼舌根了。” “把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我就不追究了。”閩鈺兒又重復了一次。 宮女面面相覷,只好抖著身子,匍匐在地上,又重復著說了一遍。 午后天色晴朗,照在女人白里透紅的臉上,閩鈺兒聽完,又閉了眼,揮手:“下去罷。” 院子里轉瞬就剩了她一個人。閩鈺兒不知為何,手心冒出了一陣一陣的冷汗,她能感覺到心跳聲驟然的放大,拖起的余音似是要將五臟六腑震碎。 再一睜眼,眼前的景色都像是失了顏色,懵懂混沌,直到枝微攙起閩鈺兒的身子,她才恍恍惚惚間反應過來。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你可別嚇我啊公主。”不過一晌沒見,閩鈺兒就這樣了,枝微又是嚇,又是心疼,帶著哭腔,把閩鈺兒攙起來,“公主我們進去。” 一路上踉踉蹌蹌,路過里間的桌子時,齊叔晏放在桌上許久未打開的畫,被碰翻在了在地上。 畫軸徐徐展開,畫的最下面是一朵素凈的梔子,梔子端然置在桌上,而畫上,閩鈺兒就伸了白纖的手,倚在桌上睡著了。 原是那日,齊叔晏畫畫時,閩鈺兒撐不住睡了過去,男人描著她的眉眼與身姿,落筆畫了這副美人圖。 枝微也無暇管地上的畫了,她攙著閩鈺兒的手,道:“公主先去塌上歇著。” 閩鈺兒心頭郁結了一些說不清的東西,在見到這副畫的瞬間,所有情緒一經牽動,頓時兩眼泛黑,繼而喉嚨里冒了一絲腥甜。 枝微拿了帕子,卻還是沒來得及,閩鈺兒一口鮮血吐在了畫軸上,似是撒了點點紅豆,畫中人看著竟又動人了些。 “公主?!” “行了。別叫。” 一口濁氣吐出來,閩鈺兒反而覺得好多了。她坐了下來,拿帕子擦拭了嘴角,枝微見她陡然冷靜下來,一時不知道該是叫太醫,還是先扶著閩鈺兒去休息。 “枝微,把這畫收起來。” 閩鈺兒倒了杯熱水潤喉嚨,枝微遲疑:“公主你還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