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想來閩撻常也是知道了,他看著閩鈺兒跑過來,擠了個笑臉,“爹知道。” “那你們現在是在做什么?”她看到屋子里還亮著燈,里面卻是安安靜靜的,人全部在外面圍著。 閩撻常一下不說話了,眉頭卻是皺的越發厲害,他說:“鈺兒,這里不安生,我差人送你回去。等把你敏敏meimei救出來了,你再出來。” 敏敏?她被抓了? 閩鈺兒一時愣住,“是被那個,王嬤嬤抓了?” “嗯。”閩撻常點頭,神色盡是擔憂,“我們來的時候,可能是走漏了風聲,敏敏又沒有戒備心,這才被抓了進去。” 閩鈺兒雖然不待見敏敏,可是他爹到底是心疼這個侄女的。敏敏自小就沒了娘,她娘是閩撻常的meimei,及笈時嫁去了南方,只生下閩鈺兒就撒手人寰了。是以閩撻常將對meimei的心疼,全都轉到了敏敏的身上。 再者,敏敏畢竟才十四歲,有點跋扈也是正常,和閩鈺兒兩人哪怕不對付,他都沒太放在心上。 可敏敏是絕對不能出事的。不然,他該如何去面對逝去多年的meimei。 閩鈺兒也意識到了事情的緊急性,她搖頭,“爹,現在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 “那個賊人是如何說的?”她問,“是不是在談條件?” 她看著閩撻常布置的,里三層外三層的侍衛,就知道他今夜是下定決心,不讓賊人逃走了。 閩撻常話語漸漸嚴肅,“無論什么條件,都絕不放過。” 剛剛說完,屋子里就傳來敏敏的尖叫聲,“啊。”這聲音太聲嘶力竭,讓外面的人滯了滯。 閩鈺兒心里一悸,不由得往退后了兩步,繼而撞到了齊叔晏的身上,她回頭,就看到男人深比夜色的眸子。 齊叔晏也沒動,閩鈺兒訕訕的,就聽見男人在頭頂上說:“主公,其實還有更穩妥的法子。” 他說話從容緩慢,閩撻常已經是瞇起了眸子,眼里帶著考量:齊叔晏這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齊叔晏自然知道。他視線掠過一圈,就知道閩撻常是要魚死網破,打算硬來。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互相眼神里都有些東西,而后還是閩撻常先敗下陣來,“殿下以為如何?” “她要逃,我們不給她這個機會。在此之前,用一些法子,讓她無法對郡主動手就是。” 閩撻常打量,“殿下可有這樣的法子?” “有。”齊叔晏點頭。 這話說起來容易,辦起來卻實在是不容易的。閩撻常臉上有了些猶豫。 他尚且不知道齊叔晏的秉性。若是他話說出了口,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搖擺之際,閩鈺兒在齊叔晏身后探出了頭,“爹爹,我相信齊王殿下的話。何況,現在也找不出更好的法子,不是嗎?” 膠著一晌,場面最后還是交給了齊叔晏。 外面的每個人都拿了塊厚重的紗布,捂住口鼻。閩鈺兒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只能乖乖戴上,正系著,齊叔晏走了過來,男人在遠處,看她笨拙的手法,還是忍不住自己動手。 “你待會兒就站在我身邊,哪里都不許去。” 閩鈺兒愣愣地松開手,齊叔晏接過紗布,修長的手指按上來,在她后腦勺上打了個結。 “是為了你好,記住了嗎?”男人低聲說。 閩鈺兒突然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齊叔晏叫她,已經從“公主”,變成“你”了。 而且他似乎也比過去更好相處了些。閩鈺兒乖覺地點頭,“好。” 都聽他的。 夜里風大,齊叔晏拉著閩鈺兒到了一處背風的地方,男人凝眸,命所有人都往后退了十步,讓出一個更大的空地圈子。 月色朦朧,閩鈺兒抬頭,陡然覺得月色有些暗沉下來,似是下了雪,把月光遮住了些。 正看著,齊叔晏從身后伸手,輕輕地掩住了她的嘴,“呼吸放平穩。”他這樣說。 一團奶白色的濃霧從天而降,閩鈺兒抬眼去看,陡然看到個熟識的身影:孟辭。 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孟辭從樹梢上下來,眼看著濃霧飄進了屋子里,躬腰從小腿處拿出一把匕首,在眾人的注視中踢開了房門。 一把暗器從門里扔出來,孟辭稍稍錯開了身子,男人眼里越發不耐,嘴里含著塊白布,就沖了進去。 想也不用想,里間已經開始打斗起來了。齊叔晏招手,示意將包圍圈縮小,不到半柱香時辰,孟辭的身影就從門口出現了,男人沉著臉,懷里撈著個人,赫然就是昏迷過去的敏敏郡主。 “人在這里。”敏敏口鼻都被捂上,孟辭將女人放在地上,立即就有人過去,要把敏敏帶走。 孟辭尚未轉身,屋子里的賊人就抓住這唯一的機會,從他背后沖了出去。濃霧里有迷藥,普通人聞到了只會四肢綿軟無力,可見這賊人也是有幾分本領的,還能憑借功夫沖出來。 然后那人視線掃過一圈,徑直朝閩鈺兒掠過來。這小姑娘不會功夫,卻有身份,是個好人質。 完全忽略了站在閩鈺兒身后的,有如夜色沉默的齊叔晏。閩鈺兒見她朝著自己而來,來得太快,一時都不知道如何反應。 腳更是動彈不得,“鈺兒!”閩撻常已經覺出不對,不顧一切地跑過來,身后跟著一隊人。 身后忽然繞過來一只手,齊叔晏捏著她的胳膊,沉穩有力,在那人即將靠近的時候,男人徑直將閩鈺兒推到了另一邊,半轉身,準確無誤地捏住賊人主動送上來的脖子。 齊叔晏周身的氣場又變得冷了。閩鈺兒被他一只手環著,眼睜睜看著男人另一只手死死掐住賊人的脖子,任賊人怎么掐打,抓咬,都不為所動。 他神色是淡淡的,可是眼底是收不住的殺意。手腕處的青筋脈絡都顯了出來,力度之大,讓賊人的臉在瞬間變得青紫漲紅。 孟辭沖出來,看著齊叔晏瞬間變得魔怔的臉,也是吃驚不已,“殿下!留活口!” 齊叔晏置若未聞。他眼里現在唯一能看見的,是剛才這人要殺閩鈺兒時的狠毒。男人眼神愈發冰冷,一用力,就將賊人舉到了半空里,“咔擦”,徑直將那人的脖子擰成兩截。 四下寂靜。 齊叔晏松手,那人沒了聲息,軟軟地摔在雪地上,“砰”的一聲響。 第一次看齊叔晏殺人,閩鈺兒看呆了。孟辭不敢相信,“殿下,你……” 齊叔晏眼底從混濁恢復了清澈,他抬頭,月色下眼尾的細痣輕挑了一下,“無礙,出手重了。” 第24章 特別喜歡 細數下來,這是閩鈺兒被齊叔晏嚇到的第二次。 那么大一個活人,他不費吹灰之力就給殺了,閩鈺兒不敢去看地上的人,只好咬著唇,把臉別過去。 齊叔晏的手還環在閩鈺兒腰上,察覺到女人微顫的身子,他蹙眉,松開了手。 閩鈺兒身子立即軟了下來,她下意識扶著旁邊的樹,身后,孟辭和江憺就趕了過來:“殿下。” 孟辭先前明明還抑郁的緊,一看到齊叔晏不對勁了,什么也不顧就沖在最前面,哪還管什么之前的事。 以是一眾人上來,又圍住了齊叔晏。閩撻常那邊派人,把昏迷的敏敏撈起來,送她回去養傷。 齊叔晏轉頭,看見閩鈺兒茫然地站在雪地上,小姑娘臉一陣發白,心里一動,連孟辭說了什么似乎也沒聽清楚。 孟辭狐疑,又問了句:“你有在聽我講話嗎,殿下?” 齊叔晏不答。閩鈺兒扶著樹,腿下已經是好多了,她抬頭,閩撻常已經飛也似地趕過來:“鈺兒!” “爹。”她鼻子一酸,男人過來,已經扶住了她,“可傷到哪里沒有?” “沒有。”閩鈺兒搖頭,隨即看了隔在一群人里面的齊叔晏一眼,“多虧齊王殿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閩撻常扶著閩鈺兒,一貫的大度也沒有了,直言定要將這次的事情徹查清楚,閩鈺兒屋子里所有人都要從頭到底地查一遍。 不僅要查,還要換一波人。閩鈺兒靜靜聽著,就看到齊叔晏過來,男人臉上早已恢復了正常,對著閩撻常鞠了躬。 閩撻常老臉掛笑,“多虧齊王殿下了。若不是齊王殿下,這次不知道還要闖出什么禍事。” 齊叔晏道:“無礙,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閩鈺兒暗道這是哪門子的分內之事……還沒反應過來,閩撻常已經哈哈大笑起來。 閩撻常看了眼齊叔晏,又瞥了眼閩鈺兒,這丫頭怕是還懵懵懂懂,低頭不知道想什么。便道:“這次險事疑點頗多,還請齊王殿下去我那里,小敘一番。” 齊叔晏點頭。 末了,閩鈺兒又被剩下了。江憺尚站在營帳外,蹙眉看著地上那人的尸體,不知在想什么。 閩鈺兒轉身想走,她看見孟辭一個人站在一邊,不由得過去叫了他一下: “孟辭!” 她可還記得今天白日里的事情,現在看著這家伙也是火大。 “你白天里怎么回事?”她撅著嘴,指著自己的腿,“你不聲不響地拔腿就走,我拉你拉不住,還把自己栽雪里去了,到現在腿都還有點麻。” 這還不要緊,最要命的是讓她在齊叔晏面前丟臉了。閩鈺兒一想到齊叔晏看自己宛若看智障的眼神,就氣不打一出來。 孟辭興致缺缺,連爭辯都不爭了,他看閩鈺兒,半是認真地蹲下來,“還疼不疼?需不需要我代替殿下把你背回去?” ……女人霎時安靜了,她隨后搖頭,“也還好,不是很疼。” “不是說很嚴重嗎?”孟辭抬頭。 “別了別了。也,也不是特別嚴重。” 江憺凝眉,看著地上的尸體,還是蹲了下去,伸手翻看死尸的手心,眼皮。聽見這邊兩人的講話,他起身,朝這邊走了過來。孟辭便站起來,“既然公主沒有事,那還是快些回去吧。” “我在這里,要和江憺處理現場。公主先行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他招了幾個人,打算護著閩鈺兒回去。 閩鈺兒其實很想留在那里看一看,到底那個“王嬤嬤”是怎么回事。可是看樣子這里好像不方便的樣子,只好作罷。 閩鈺兒先是回了自己的屋子。屋子里外的丫鬟侍衛都被閩撻常抽調走了,換了一批新人過來,她對王嬤嬤一事已經有陰影了,看見一屋子生人,只覺得心底的不安更甚。 在一個小丫頭過來,細聲提醒她上塌休息的時候,閩鈺兒徹底繃不住,跑了出去。 “公主公主!”一眾人都攔不住,在背后高聲喊。 她捂著耳朵,披風小襖也脫了,穿著甚是貼身的鹿絨中衣,一路跑到了她爹閩撻常那里。 閩撻常正在殿上,和齊叔晏談事情,底下就有人來報,說閩鈺兒一個人跑過來了,現在被安置在外面。 閩撻常不解:“公主為何要過來?” “這……”底下的人搖頭,也不知道。閩撻常抱歉地笑,他轉頭對齊叔晏說,“殿下等等,我去去就回。” 齊叔晏眼神幽幽的,沒說話,等閩撻常走了,自己亦起身站了起來,往外間而去。 他伸手,掀開簾子的一角,就看到閩鈺兒背對著他坐在墊上,蜷縮著小腳。身旁的人忙著給她披上披風,又端過來一碗熱湯。 屋子里暖意洋溢,閩鈺兒披散著頭發,燭火下的小腿露出一截,像白藕一樣。她百無聊賴地抱著膝蓋,蔫蔫搭頭,接受著旁邊閩撻常暴風驟雨般的盤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