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她不說話,低頭去看自己的手,已經(jīng)是瘦了一圈。心不在焉地左看右看,始終沒等來江憺主動開口的一句話。 江憺也是沉得住氣的。收拾好了藥壺,就去繼續(xù)摘選藥材,男人無甚表情,待外間燈火漸暗,就去凈了手。 閩鈺兒眼看著他要走了,實(shí)在忍不住叫了一聲:“江大人?!?/br> 江憺不語,掀起簾子的手在半空停住,似是在等她說下去。 閩鈺兒問:“他現(xiàn)在還好嗎?” 她覺得以江憺的心思,自然能懂說的是誰。沒想到,江憺只是微揚(yáng)了嘴角: “公主可以自己去看的?!?/br> “你明知道我……” 還自己去看?閩鈺兒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脖子,也不知道那里的瘀痕還看不看得見。 那夜她可是被嚇壞了。小姑娘眼睛是掩飾不住的畏懼,身子自然地往后退。 江憺住了住,他向來淡然的,這時(shí)候卻皺了眉頭。 他回頭看女人,縮在塌上時(shí),緊緊蜷縮成一團(tuán),像是溫順的貓兒,柔弱無骨的身軀,似是隨手一捏,就能捏斷。 這樣的小姑娘,說是被嚇到了,也確實(shí)是無可厚非。末了江憺只得把其他話吞回肚子里,說:“公主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來。” 又是連天的大雪。 幾日來,閩鈺兒恢復(fù)的差不多了。江憺也去的少了些,這一日,他正提上箱篋,打算去給閩鈺兒再添一份補(bǔ)藥,孟辭就從旁邊閃了出來。 經(jīng)過了上次的事,江憺似是對孟辭很是生氣,這幾日也不曾理過他,見他過來,江憺面色冷冷,徑直從他旁邊繞了過去。 孟辭不依。他也知道自己做了糊涂事,換上清澈的笑臉,又?jǐn)r在了江憺的面前: “江大侍郎?!彼@么說。 “何事?”外面雪大,江憺抬眼,眼睫上就落了些雪,“殿下那邊不用你費(fèi)心,殿下現(xiàn)在很好。” 經(jīng)上次一事后,孟辭出入齊叔晏屋子里的特權(quán)已經(jīng)被收回,這么算來,他已是許久沒見過齊叔晏了。 可江憺在。他在,齊叔晏就沒事,這一點(diǎn)他很放心,孟辭就道:“公主那邊有蹊蹺,你覺出來沒有?” 江憺不說話。 “你不覺得嗎?”孟辭憶起那晚上的種種,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往常的月圓之夜,殿下也不是沒發(fā)過病,可有哪一次,是像那天一樣的?” 認(rèn)真說起來,連江憺?zāi)坏难垌?,都閃過了一絲沉重。那夜,齊叔晏確實(shí)是…… 過于陰鷙狠辣了。 他在千檀寺里修行那么久,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那樣的事。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陡然步入魔障。 “江憺,我知道你擔(dān)心。擔(dān)心那個小丫頭被嚇到了不肯嫁過來,可是你既然選擇了賭,就要賭到底?!?/br> 江憺揚(yáng)起眉梢,似是聽到了妄論,“你覺得我能賭什么?” 孟辭搖頭,他說:“我不信你一點(diǎn)都沒察覺。” “夠了?!苯瓚灧鏖_他的手,“外面雪大,你還是回你的營帳,別想些不切實(shí)際的?!?/br> 孟辭卻在錯身的時(shí)候,又抓住了江憺的袖子,“江大侍郎。” 江憺側(cè)頭,孟辭便動了動鼻尖,他攥著男人的袖子,“論丹青之術(shù),我比不過你,但是我畢竟是孟執(zhí)監(jiān)的兒子,欽天監(jiān)里人的本事,也不低?!?/br> “你這箱篋里的藥,要是真的用在了那小姑娘身上,那她現(xiàn)在早就死了罷?!?/br> 孟辭并不愚鈍,還生了副嗅覺靈敏的鼻子。 江憺并不言語,冷冷看著他。 “所以我的江大人,這幾日你日日提著這些藥,又不是去給公主服用的,那么你拿它們,在公主屋子里做了些什么呢?” 男人靠近,微微仰頭湊在江憺的下頜旁,細(xì)聲道:“你拿毒藥,到底是去做了些什么呢?” 第20章 淪陷 閩鈺兒在屋子里悶悶呆了一天,也沒等到江憺送藥過來。 她喊外面的嬤嬤,進(jìn)來的是常在她身邊服侍的王嬤嬤,老婦以為閩鈺兒又哪里不適了,面色慌張:“公主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不是,今天江憺沒過來嗎?” “沒有。” “也沒有遞個消息過來?” 嬤嬤還是搖頭。閩鈺兒翻了個身,心想怎么回事?上次問他的事情,他不說,本來按時(shí)候,要給她送藥了,他也不過來。 她扶著額,說:“嬤嬤下去罷?!边^了一會兒,她又問:“珠翠這丫頭去哪兒了?” 嬤嬤畢竟是資歷老的,夜里閩鈺兒需要有人在屋子里守著,叫的都是些小丫鬟。這幾夜在她房中守著的,一直是珠翠,年紀(jì)看上去也不過十一二歲。 她本來也就是不習(xí)慣,隨口一問罷了,沒想到嬤嬤也置了氣: “小丫頭天天不安生,夜里守班也敢溜出去,看我明天不得揭了她的皮!” “罷了罷了?!遍}鈺兒心生倦意,既然江憺沒來,那也就算了。橫豎什么事情問他,也跟個木頭一樣,敲打不出來。 女人歪著頭睡了過去,第二日一早醒過來,卻發(fā)現(xiàn)屋子外有些動靜。 聽著聲音,倒像是一群丫鬟婆子在低聲嘀咕些什么。自打閩鈺兒生病以來,閩撻常把她周圍的人安排的甚是妥當(dāng),聒噪的,不靠譜的全都換掉。 像這樣一大早起來,就聽嚼舌根的情況,屬實(shí)少見。她撐起身子坐起來,珠翠還是不在,屋子里又只有她一個人,外人根本不知道她已經(jīng)起來了。 “珠翠jiejie她……怎么了?你們把話說清楚些,到底是丟了,還是不在了?” 閩鈺兒聽到一個猶豫的聲音,隨即旁邊一道喝聲止住了她,“瞎嚼舌根,仔細(xì)王嬤嬤把你舌頭拔了!” “可是jiejie,我怕……”那個聲音又小了些,是以閩鈺兒不得不偏了頭仔細(xì)去聽,就聽到她又說: “今早回來的人都說,這么無緣無故的失蹤,珠翠jiejie多半是遭遇不測了??墒俏覀冞@里之前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事?!?/br> “何況,jiejie你看看外面,多少人守著啊,這到底是遇到了什么……” “夠了!”那人又止住了她,“王嬤嬤早就說了,妄論這事,要是鬧的人心惶惶我們都沒有好果子吃?!?/br> “公主好不容易大病初愈,大家都管住嘴,別什么都說。不就丟了個人嗎,到時(shí)候隨意補(bǔ)上就是。倒是你們,再這樣不遮攔,小心被攆了出去!” 外面頓時(shí)安靜。 閩鈺兒仰頭,她卻是把事情聽清楚了:在她房里侍候的珠翠,失蹤了。她想起昨日,江憺不來,珠翠也丟了,倒是個多事之秋。 她皺著眉頭,輕輕咳嗽了一聲。外面的丫鬟立即起身,端水的端水,掀開簾子進(jìn)來,“公主醒了?” 閩鈺兒不動聲色地洗漱完,便環(huán)顧四周,問了句:“珠翠呢?” 一眾忙前忙后的丫鬟霎時(shí)不做聲。女人便撐住下頜,指尖在桌上敲點(diǎn),“把珠翠叫過來,我有事要問她?!?/br> 下面的人露出為難之色,“公主,珠翠她……她不見了?!?/br> “一個大活人,什么叫不見了?”閩鈺兒話語漸漸嚴(yán)肅起來。 她不喜這種丫鬟有這種彎彎繞繞的心思。若是直接了當(dāng),說珠翠失蹤了,她反倒好接受一點(diǎn)。 底下的人登時(shí)跪了下來,“公主息怒。” “把王嬤嬤叫過來?!彼愿馈?/br> “是。” 不多時(shí),王嬤嬤進(jìn)來了,閩鈺兒問及珠翠的事,她一邊答著,一邊環(huán)顧周圍,似是有些忌憚,沒直接說出口。 “都下去?!遍}鈺兒屏退了其他人,便道:“嬤嬤,你知道的事,都說與我聽就是?!?/br> 王嬤嬤這才重重地磕在地上,“公主,珠翠確實(shí)是失蹤了,這事太蹊蹺,我們已經(jīng)稟告主公。主公那邊的人一時(shí)也沒有反應(yīng),所以老奴才想著瞞著公主,免得公主擔(dān)驚受怕?!?/br> 擔(dān)驚受怕?閩鈺兒不懂,“到底是丟了,還是另有他事?” 若是單純丟了,倒也不那么擔(dān)驚受怕了。嬤嬤嘆了一口氣,說:“公主不知,那珠翠前夜里歇在外間,就半夜時(shí)候說要起夜,讓領(lǐng)班站崗的丫頭替她一會兒。沒想到半柱香后,后院里就傳來怪叫,等老奴帶人去看時(shí),后院里空空如也,只有朝向大門的紅漆廊下,是……” 閩鈺兒瞇起眼睛,“是什么?” “是,是一大灘血?!崩蠇邒哳^低下去,“還有一路的血痕。那痕跡全是手掌沾血的痕跡,一點(diǎn)衣物的痕跡都沒有,所以……” 所以,那流血的人,極有可能是被人一手提了起來,只剩兩只帶血的手,拖在地上,一路淌血出去。 這說明,若那人是珠翠,那珠翠極有可能是被一個力度蠻橫的人拖走了。 “還有一件事……”老嬤嬤欲言又止。 閩鈺兒回過神來,“說?!?/br> “那血跡越來越淺,順著出院子的方向走了,我們?nèi)さ娜嘶貋韴?bào)告說,說那血痕,直直通往了齊王殿下那邊的營帳?!?/br> 閩鈺兒心里咯噔一下。蠻力,陰鷙,狠辣,這些詞組合在一起,又碰上江憺從那天后的缺席,仿佛所有不正常的事情都聯(lián)合在了一起,都指著同一個人—— 齊叔晏。閩鈺兒的心頓時(shí)沉重起來。男人冷冰冰的眼神還在腦中回旋,明明是一張清雅,俊俏異常的臉,現(xiàn)在能回憶起的,卻只有眸下的一顆細(xì)痣,在微微地往上挑。 “而據(jù)人說,那一夜,齊王殿下的營帳燈火通宵徹亮。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我們這邊再沒有派人查下去?!?/br> 北豫雪大,別說是一天,就是一個時(shí)辰的功夫,漫天的雪蓋下來,地上的痕跡就能被掩蓋的無影無蹤。再想想循著痕跡去找,根本絕無可能。 閩鈺兒漸漸皺了眉頭。正在這時(shí)候,簾子一掀,外面又傳來了聲音:“公主?!?/br> “何事?” “齊國的孟大人求見。” 第21章 溺愛 孟辭這家伙銷聲匿跡了好久,什么時(shí)候這么懂禮貌了,想進(jìn)來,還知道通知一下她。 閩鈺兒揮手,對王嬤嬤頗是頭疼地說:“下去?!?/br> “把一群丫鬟的嘴封嚴(yán)實(shí),都不許嚼舌根了。還有,這件事以后都不許再提?!?/br>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