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窗外雨勢轉小,點點雨滴停留在玻璃上,月色將它們映照的十分透亮。 溫笙等了許久,確定他的呼吸已經綿長沉穩,她悄悄地翻身下床。 周馭從派出所出來之后一定去了什么地方,并且和人有過爭執。 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右手的指節上破皮嚴重,甚至到現在都還有血絲在滲出。 溫笙沒有開燈,只將他的手捧著,對著窗外月光,她一邊皺眉,一邊小心地給他涂抹著傷藥。 她動作很輕,創可貼包上去的時候,她轉了下眸子。 她怕周馭醒了。 但他雙眼緊閉。 纖長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的陰影被窗外的月色籠罩,陰陰的,可很柔。 溫笙望著他,不知怎么就有些走神。 周馭的長相是少有的好看。那雙眼睛很妖,眼角微翹的時候媚態惑人??伤拇絽s很涼,盡管他身上的溫度灼人,他唇上卻只有淡淡的溫涼。 視線在他唇上停留,溫笙不由撫上自己的唇角。 這里還隱隱殘留著他在樓下時印出的痛感,那樣輾轉的廝磨,是溫笙從未體驗過的顫栗。 臉上有些熱。 好像有那么句俗語,說薄唇的男人最薄情。 不曉得周馭是不是也是這樣的男人。 大約不是。 他失去理智的時候,誰都不在他眼里。 他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情是什么。 溫笙很輕很輕地嘆出一口氣。 就算他不知道,她自己又知道些什么呢。 將他身上的被角拉上去一些,指節無意識地從他下頜擦過,猝不及防的觸碰讓溫笙猛地愣住。 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手指已經無意識地撫上了周馭的面龐。 溫熱的,安靜的,乖巧的。 溫笙驚詫于自己下意識地動作,卻又不想太快地離開。 她還是不太了解周馭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也不知道讓自己心動的到底是什么。 或許是他身上的迷霧,或許是他看她時偶爾沉重的眼神,也或許,是他告訴她,硬撐著的人,最傻。 他一定很累。 好好睡吧。 周馭。 周馭在溫笙家一賴就是三天。 第三天的時候,他聽見溫奶奶在客廳里跟溫笙說話。 社區組織了周邊郊游,要去三天兩夜,溫奶奶想去,但是溫笙不同意。 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后,溫笙就不再讓溫奶奶單獨出門去了。 每天買菜、逛超市、遛彎,溫笙一定會跟著一起。 頭兩天溫奶奶還沒說什么,后來路過居委會,聽見70歲以上老年人可以免費出游,溫奶奶興沖沖進去報名,卻被溫笙拉回來破了一盆冷水。 祖孫倆一個撒潑耍賴一定要去,一個軟硬不吃一定不讓。 兩個人在屋外爭論得不可開交。 周馭在枕頭上瞇著眼睛聽著她們兩個人你來我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可能這才是人間吧。 吵吵嚷嚷,熱熱鬧鬧。 聲聲撫慰人心。 半晌,外面停了。 溫笙推門進來,臉色一般。 看樣子還沒個結果。 周馭從地上坐起來,靠著床沿,笑瞇瞇看著她:“說完啦?” 溫笙嗯了一聲,拉開椅子坐在旁邊,捧著本書在看。 周馭問她:“誒,老太太不就想出去玩兒么,怎么還不讓呢?” 溫笙一聽,啪的一下合上書本,轉頭道:“她眼睛不好,出去玩人多雜亂,社區的人不一定能照顧好她。那又是郊外,萬一跟丟了大部隊,她一個人怎么辦?” 溫笙是真的擔心,也是真的生氣。 她不氣溫奶奶,而是氣自己。她不能想象,如果那天溫奶奶真的和電瓶車碰出個什么好歹來,她要怎么辦? 雖然奶奶自己說她閉著眼睛就能繞社區周邊三圈,但溫笙竟然也就那樣信了。她太大意了,奶奶明明是需要人照顧的。 她眼睛瞪得圓圓的,眸子里水光清亮,就算大聲說話,嗓音卻還是一樣綿綿軟軟的。 周馭望著她就心里發癢。 他兩手撐地,跪在軟被上爬到她身邊。 “別生氣嘛?!敝荞S盤腿坐在溫笙眼下,一雙桃花眼里笑意晶亮,又有些狐貍般的狡黠,“你不就是擔心奶奶一個人出去玩不好么,那我們陪她一起去啊?!?/br> 溫笙一頓:“一起?” 周馭是個行動派,他說要一起出去,那就是一起出去。 第二天一早徐川就開來一輛灰色的suv。 溫笙被周馭拉著下樓的時候,還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到了樓下,徐川下車來把鑰匙扔給周馭,“時間緊,就這一輛了。你看看怎么樣?!?/br> 周馭回眸問溫笙:“你覺得呢?!?/br> 溫笙望著車子發呆。 她不太認識車輛標識,但恰好眼前這輛雷克薩斯的標志是她之前在溫世禮的車庫里看見過的。 能停在溫世禮的車庫里的車沒有低于百萬的。 那這輛車是不是也…… 周馭突然問話,溫笙回過神來。她望著周馭,眉間有些皺,“你確定,我們真的要陪奶奶一起去?” 周馭挑眉:“當然?!?/br> 溫奶奶的出游時間就是后天。溫笙趕在截止時間前五分鐘給她報了名。 徐川開來的那輛suv在樓下停了整整兩天,溫笙每在窗邊看見一次,心里好像都會有一個疙瘩在長大。 周馭似乎很期待這次出游,他翻上翻下的,前前后后買了許多零食飲料,還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溫笙幾次都有話想要問她,但每次看見他跟自己說郊游時的興奮眼神,她又什么話都問不出口了。 周馭的計劃其實很簡單。 溫奶奶跟團出游,他們就開車跟著。一路上不管這個老年團玩什么,他們就跟著玩什么,只要溫奶奶一直在溫笙的視線范圍內,這樣就好了。 溫笙沉默了一下,沒發表意見。 周馭說,老太太雖然年紀大了,但她現在身體尚且硬朗,還能出去走走看看,真等到她走不動了,到時候溫笙想帶她出去玩都不行了。 溫笙無法反駁。 出發那天早上,溫奶奶七點就出發去居委會門口集合了。 溫笙和周馭八點才出門。 他們開車走繞城高速,速度會比大巴快。 路上,溫笙不知道怎么想的,問了周馭一句:“你怎么會開車?” 周馭好笑反問:“我怎么不會?!?/br> 他握著方向盤,熟練地轉動,大車子三兩下就繞出了小巷。 這種順滑的體驗感是方妍那種新手慢吞吞一點點挪出去的開法不能比的。 說起方妍,她和徐川也跟在后面。 被拘留那件事,徐川果然沒和方妍提起。 方妍不知情,只曉得他兩天沒跟自己聯系,打電話也不接,跟她玩人間蒸發,簡直是罪無可赦。 她連著發了好幾天脾氣,前天徐川趁著送車過來的時候拜托溫笙幫他說了幾句好話,倆人這才算和好。 上了高速,溫笙在后視鏡里看見了后面跟著的甲殼蟲,驚訝發現今天開車的竟然是徐川。 周馭笑笑說:“不然會跟丟?!?/br> 這確實不是一句玩笑話。 就算是徐川,一路上都打來幾次電話讓周馭開慢點,他車上沒導航,跟丟就完了。 溫笙想,這要是方妍,打電話來大概只會哭著跟她說已經迷路了跟丟了。 臨近中午,周馭他們先到。 他訂的民宿,和老年團的旅館就隔了一條街,溫笙房間的窗臺還能直接看見旅館門口。 他對這里熟悉的簡直就像是提前來考察過一樣。 周馭今天的心情很好,好到這一路上上揚的嘴角就沒放下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