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桂南風雨（五）

    從外面進來這二十幾個人，把這本來不小的會議室占滿，當薛茹看到他們的時候，這些人也看到了他們盼望已久的薛茹。這個如同曇花一現的女孩，給龍州的人帶來很多驚喜，但上層人物的少數民族并不關心，一來他們和薛茹的職位之間沒有聯系，二來民族差異性和地位的差距也讓雙方沒有交集。

    薛茹的名聲更多的是體現在普通百姓中，那是因為南寧到龍州的公路，被當地人譽為狐仙神女。薛茹并沒能引起這些大佬一級的族長寨主重視，否則又怎么會出現白無玉這樣的情況。即使白無玉不認識薛茹，但龍州城里薛茹特殊的年齡和談吐，以及那些強悍的護衛，如果是熟悉薛茹的應該能想到，但白無玉卻一點警覺也沒有。

    本來二十幾個對抗二十幾個，薛茹的手下不至于那么弱，可惜雙方距離太近，而且把薛茹的人圍在中間。人的反應再快也沒有子彈快，發生這樣的結果，又驗證了一個后世胡說八道的影視劇情景。

    幾十人近距離對面幾米遠的地方對著射擊，卻誰也打不中誰，還有時間躲避和對著開槍。

    事實是人的眼睛根本看不見子彈，也就無從躲開，更別說躲避了再還擊。再說被一顆子彈擊中也就別再想移動跳躍，一個半米寬，一米多高的目標，雙方相距只有幾米遠，除非是瞎子否則沒有打不中的道理。

    可那些腦殘的導演就是那么拍，仿佛對射的人都不會開槍，而子彈會拐彎也不走直線，否則怎么可能打不著？事實上薛茹的人和白無玉的人雙方對射誰也沒占到便宜。

    白無玉的手下全死，只有他被人保護活下來，也受了輕傷。那還是范鐵柱撲上去無形中為他擋住了射向他的子彈。連薛茹都不能幸免，身受重傷，只有五個雪狐的人活下來，白無玉的人一個沒剩全被擊斃，可以說相當慘烈。當保安團的人趕到時候，知道了薛茹的身份，大吃一驚，連忙報告關應培，正好此時賴昌文的第七十七師進入龍州。

    知道消息后結果可想而知，沒有死的警衛隊員告訴賴昌文，薛茹昏迷前傳令，殺光剿滅這些山寨匪徒。

    本來已經暴走的賴昌文眼睛紅了，第七十七師手下大部分可都是老兵和雪狐的老人，殺氣立即彌漫。本來賴昌文還擔心李文秀反對，沒想到她聽說小姐重傷生死不定，至今昏迷不醒，更是大怒，以參謀長的身份下令，對龍州周圍的大小山寨游擊隊，只要有武裝的全部剿滅，投降的放下武器，接受整編加入雪狐，不同意的無論什么人一律剿滅，反抗的格殺勿論。

    殺戮總是這樣，一旦開頭很難收住，特別是軍隊，是國家機器同時也是殺人機器。軍隊不是干別的用的，他們的功能就是殺人。華南這些地區大部分是少數民族，他們民風彪悍也遠離中原地區，千百年來與漢民族之間矛盾加上漢民南遷，種族之間的歧視矛盾很深。

    那些有武裝力量的山寨，又怎么能愿意讓別人來管著，當然想自己說了算，反抗是必然的。

    這些什么寨主很自信，沒誰敢把他們怎么樣。不僅是當今民國政府，就是滿清的時候，再往前大明的時候，官府一直對他們采取懷柔政策，給他們諸多照顧，如果不那樣他們就反叛，就造反。漢人又不能殺光他們，作威作福慣了的頭人、寨主和族長深諳此道。

    其實誰的心里也都有一些滿，因為區別對待，一方面體現了對他們照顧，但也間接的說明他們和漢人不一樣。對少數民族的寬容和照顧也讓漢民覺得他們受到不公平待遇，大漢的優越感受到挑戰。讓他們的土司自己說了算，又讓這些人認為他們本來就是獨立的，對朝廷也就不歸心。到了民國時候情況好了一些，可天高皇帝遠，常年內戰國家被侵略，讓只是形勢上統一的國民政府，也無力這些邊遠山區。

    李宗仁他們在廣西割據加大了這種觀念，作為中央軍序列第七十七師和七十三師這一發布命令，造成了一邊倒的對抗。一肚子火的賴昌文哪有心情跟他們解釋和客氣，那就依仗著強大的軍力消滅。

    這些山寨互相攻擊，或者對抗一個保安團警察什么的還行，彪悍的民風，讓他們很勇猛。可是彪悍民風不能替代嚴格的軍事訓練和作戰技能，在強大的軍隊面前，還是一大部分土槍土炮的山寨武裝根本不堪一擊，連日軍這種強悍的軍隊都不是雪狐對手，何況這些烏合之眾的民間武裝，摧古拉朽一樣被消滅。

    短短的幾天時間這些人受不了了，一起找上十三侗族長白五爺，希望他能聯合龍州周圍以及云貴的人聯合起來共同對抗雪狐軍隊。

    白五爺是聰明人，他覺得公開對抗根本不行，那等同于造反，必然引來國民革命軍大舉圍剿。再說這一次畢竟是自己方面理虧，白無玉搶奪槍支把雪狐的人打死，連在壯家人中口碑極好的薛茹都身受重傷，再對抗下去是沒有好結果的。畢竟日軍進攻南寧國軍正在抗戰，雪狐是抗日勁旅，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此時云、桂、湘的人聯合起來搞什么驅逐雪狐軍隊的事，必然遭到全國人的反對。

    這些能當上寨主和領主頭領的人，哪個也不傻，白五爺一說也就明白形勢。最后一研究接受白五爺的意見，還是求見薛茹，答應她的條件，請求她放過這些人。

    白無玉的父親巴洞鄉的族長白文虎，更希望能救回兒子。可白五爺說不可能，因為薛茹最重要的手下死在白無玉手里，也讓名震天下的雪狐身受重傷，能保住巴洞鄉已是最好的結果，還想保他兒子，那不可能。

    因為這一切都是白無玉惹出來的，周圍這些山寨的人全都把怒火出在白文虎身上，就差把他綁起來送到薛茹面前領罪，紛紛指責白文虎教子無方，為壯苗這些民族帶來災難。

    他們聯袂來到龍州，可根本見不到薛茹，據說是受傷昏迷不醒，無法見人。時間一天天過去，雪狐七十七師的行動卻沒有停止，不少山寨被連根拔起，有些反抗激烈的被全寨屠殺，血腥瘋狂的席卷桂南大地。

    如此一來引起全國震動，就連國民政府也作出反應，廣西行營更是發出強硬的命令。可新九軍的部隊根本不聽那一套，照殺不誤。白五爺已成熱鍋螞蟻，今天他也終于憤怒了，殺人不過頭點地，雪狐濫殺無辜這怎么能容忍，難道十三侗真的怕死嗎？大不了魚死網破。今天這些寨主和族長一商量必須見到薛茹，給一個說法，否則真的聯合起來對抗。因為廣西行營白長官已同意，必要時可以提供武器彈藥，讓他們對抗雪狐。

    還有一些被追殺的游擊隊也要起來反抗，當魏明報告這些情況時，劉遠山真的擔心，如果廣西幾百萬人聯合起來，再有廣西行營支持，雪狐失去國民政府的支持，廣西是呆不下去的。如果不在這里新九軍去哪？恐怕哪也容不下他們。所以劉遠山顧不得薛茹的身體不好，也沒聽李文秀的，把情況匯報給薛茹，希望她能出面安撫這些人，同時下令讓李文秀、賴昌文停手。

    這些原因聚集到一起，讓深深明白民族矛盾重要性的薛茹吃驚，顧不得身體，起來見這些當地重要人物。白五爺薛茹認識，但其他人不認識，白五爺本來也一肚子火，心里憤怒，很多人認為薛茹是有意不見，否則她的手下怎么會不聽她的。但如今看到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消瘦的薛茹有些沒精神，都相信原來真是重傷。薛茹勉強笑笑：“白五爺，薛茹身體不好失禮了。”

    見薛茹真是因為傷重，有經驗的他一看就知道薛茹是強挺著來的，連忙上前躬身施禮：“麻煩薛小姐勞乏，白青山有愧。”

    薛茹也不好意思，白五爺畢竟七十多歲的人，尊老是中華民族的傳統，不可以因為仇恨和其他問題而喪失這種道德。但她實在難以移動，也只好對劉遠山說道：“遠山請大家不要多禮，讓他們坐下說。”

    劉遠山連忙代替薛茹扶起白五爺，讓這些人坐下。薛茹舉起一只手說道：“白五爺我也不想說什么，因為這中間的問題你們都清楚，誰對誰錯自有公論，我今天見你們只有三個問題告訴你們，如果答應一切都好辦，如果不答應那恐怕就不好辦了。”

    劉遠山一驚，他不明白薛茹此時怎么還要提條件，不但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事情還要糟。看來李文秀她們說得對，真是小姐支持的。難怪小姐已然下令停止行動，賴昌文他們還是沒有停手，心里著急。薛茹看他一眼說道：“白五爺怎么樣？”

    白五爺有些發愣，他以為自己這些人發出警告，今天薛茹帶傷見他們一定是害怕了，不但能停下針對龍州的各山寨，也能答應他們的條件，畢竟雪狐不能與天下為敵。可薛茹雖然很客氣，但并沒有一絲緩和的余地，有些沉冷的問道：“什么條件，請薛小姐告知。”

    薛茹確實不想啰嗦，因為她清楚事到如今已很難說誰對誰錯，再說出現這樣的結果，有歷史原因，也有現實中有人推動這件事。根據劉遠山報告，雪狐新九軍后期展開的行動，主要針對廣西境內的中共游擊隊和地下組織，也狠狠打擊那些親共的山寨武裝。薛茹只是不明白這究竟是賴昌文的意思，還是李文秀，怎么看都不像李文秀，應該是賴昌文的想法，看來自己低估了老蔣的手段，雪狐成了他鏟除異己的工具，所以她要盡快解決這些問題。

    如果這時候薛茹表現了軟弱，，這些老狐貍一樣的族長頭領也不會慣著自己，畢竟日本人隨時可能進攻龍州，也要防止他們背后下手。見白青山這么問，也就說道：“第一此前發生的事一筆勾銷，我下令停止一切軍事行動，你們也約束自己的族人不許有任何敵對行動，龍州各山寨提供新九軍的糧餉。”

    看看這些人沒有什么反應，接著說道：“第二，日軍馬上就會對龍州進攻，雪狐要和日軍作戰保護龍州，所以十三侗山寨出面組織護路民團，協助雪狐抗擊日軍。這是保衛國家，每個人都有責任，民團實行統一指揮，歸新九軍領導，具體由白五爺指定人員指揮。”

    不等他們回答說道：“第三，以龍州地方士紳的名義向報紙電臺說明情況，說明這一次事件的原因，為雪狐挽回名聲。”

    白五爺眼里閃過一絲憤怒。薛茹好詭詐，只是輕描淡寫的承認停止，卻讓自己這些人把責任扛下來。雪狐殺這么多人，卻想什么責任都不承擔，確實狡猾的像狐貍。

    一邊的白文虎站起來說道：“薛司令好算計，是雪狐在殺人，責任卻讓我們來承擔，再說對日軍作戰是軍隊的事，憑什么讓我們組織民團參加？”

    薛茹那消瘦的臉色一沉，一雙大眼睛閃過一絲兇光：“白文虎，其實不是你們承擔責任，是應該你們巴洞鄉承擔，沒有你兒子的行為會有今天嗎？所有死的人都應該由白無玉承擔。我為什么沒殺他，就是要把他交給白五爺，讓他來處理，也想讓桂南龍州所有受到傷害的人來處理他，為那些無辜死去的人討回公道。”

    白文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以為薛茹是一直不敢殺自己的兒子，卻沒想到是因為這個。這一手好毒辣，這次事件苗族、侗族、土家族特別是壯家人死了不少，原因當然是因為白無玉襲擊薛茹引起的，把怒火出在白無玉身上也確實說得過去。

    如果薛茹把白無玉交出來，那些死人的山寨無法找薛茹報仇，確實可以把憤怒出在自己兒子身上，他沒想到薛茹能放下報仇把自己兒子交出來，這一手確實高明，當時呆若木雞。

    劉遠山在心里贊嘆一聲，小姐好頭腦，這么輕易就把矛盾仇恨轉移了，馬上用眼睛看向白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