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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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真的出不起!但凡能出得起,如何都要咬緊牙關,怎敢三番五次來找郎君求通融?” 言尚幽聲:“然而我聽說,此次災情沒有波及到你們。按說你們都有良田不知多少畝,怎會沒有波及……” 眾人激動:“誰這般說的?!當然波及到我們了!災情如此突然,我們家中余糧也早早告空!若非為了面子,我們也要派人去官府領賑災糧的!” 言尚不以為意:“若是真的缺糧,你們早去官府領了。如今我還能從你們這里削掉一部分糧食,說明你們不缺……我很好奇,為何爾等不缺?” 眾人正要七嘴八舌地解釋,那個年長的族長揮手讓眾人閉嘴。他深深看一眼言尚,言尚對他溫和一笑。而到了此時,這位老族長若有所思,大約領悟到這位郎君想要的真正是什么了。 老族長斟酌著話:“我們之所以還能支撐到現在,是因為有從當地富商那里買糧。雖花了比市價貴三倍的價,但到底買到了糧……” 言尚聲音淡了:“你們都沒有糧食了,富商怎會有糧?縱是商人多少會屯些貨,如今災情也有好幾個月了,屯糧早該用盡才是。怎么還會有?拿來的糧食?” 老族長小心翼翼的:“他們早早有人屯了糧食,商人走南闖北,比我們有預見性……” 言尚笑了,說:“災情同時發生,商人反倒反應比所有人都要快了?若真有這么大的本事,經什么商,我直接舉薦他去戶部也無不可啊。” 老族長嘆口氣。 話說到這個程度,他已大約明白這位朝廷官員的意思。 老族長無奈道:“那郎君你要我們如何配合你呀?是否只要配合了,我們要征的糧可以少一些?” 言尚:“我只需你們親自指認,是哪幾家商戶,到現在還敢哄抬糧價。我自然要親自拜訪,問一問這生意經是如何有這般遠見的。” 借世家之手,拔出在此間發財的商戶。 商戶也知道自己此舉不能顯眼,便做的十分隱秘。如果不是言尚將那些世家逼到絕路上,那些世家斷然不會咬出這些商戶。而言尚拿到名單,見這批商戶中,最大的,竟然是益州首富。 首富也發這種國難財! 如此還有什么好說的?自然要拿著證據找上門問話。 這位首富姓陳,人稱陳公,平日也博得了一把好名聲,對于言尚的夜探府邸,他非但不慌,還早有準備。 陳公請言尚上座,讓自家的管事拿著賬簿來給言尚看:“郎君你看,我從頭至尾都是老老實實做生意。糧食也是我買的,不是我搶的。賣出去也是雙方滿意,縱是價格貴一些,可是如今益州情況,貴一點豈非理所當然?若是便宜些,我府邸早被那些百姓給搬空了。 “我愿意賣,有人愿意買。如此何錯之有?” 言尚掃一眼他交上來的賬簿,說道:“災情還沒開始的前一月,你就開始屯糧了?你那時屯的哪門子糧?” 陳公神色不變:“商人嗅覺而已。郎君你沒有經過商,自然不懂。” 言尚不置可否。其實他對商路,大約還真的懂一些。 一是因為他如今在戶部,多多少少會看到一些商人的手段;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那個自小不肯安分讀書的三弟。 他三弟自小就喜歡搗鼓這些,賺點小錢。甚至可以說,言父不擅經營,言家在嶺南看上去不錯,都是言三郎搗鼓出來的。恐怕如果不是因為經商乃是末路,且會影響家中讀書人的生路,他三弟早棄文經商去了。 言尚現在翻看這些賬簿,便能想到自己三弟以前總在自己耳邊嘮叨的如何賺錢的事。言尚說:“一個月的時間,你不可能屯這么多糧。哪怕你開商路去別的州縣運糧,一個月時間也不夠。而且你買進的價格遠低于市價,一個月的時間做這些,我暫且信你經商有道,不愧益州首富之名。但是數額太大,光憑你,是做不到的。” 言尚垂著眼,心中算著賬。 那陳公不服:“郎君不能因為自己做不到,便說我做不到。” 言尚:“即是說,你花了多少錢,就買到了多少糧。這數額全都對上了?” 陳公自豪道:“是!賬簿全都對的上,分文不差!郎君你便是查,我也是清白的!” 言尚抬眼皮:“你能做到這些的唯一可能,是災情開始一月前,就有人暗下通知了你……益州除了蜀郡,縣城皆運輸不通,你就算找得到買家,也不可能把糧食完好無缺地運進來。難道你不需要中途犒勞各方地頭蛇?難道你中途一個盜匪也沒有遇上?難道運糧的伙計,一口糧都沒有吃過,餓上了三十天,給你完好無缺地把糧草運進來了?” 陳公愕然,一時想辯,他額上卻出了汗,意識到自己出了錯——自己把賬做的太完美了! 言尚將賬簿一摔,起身隱怒:“唯一可能,是你在災情開始前,跟官府買的糧!你們動用了官府倉庫!倉庫的糧早早賣出去了,早早跟數額對不上了,所以現在才會摻水摻雜……不過是糊弄著,彼此求個方便! “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災情一月前你們就知道了……卻、卻不上報朝廷,而是私下先做買賣?!你們將王法至于何地,你們眼里還有中樞么?災情開始前一個月!你們不做準備如何制止災情,而是琢磨著如何發國難財?益州萬戶人口,在你們眼中如同兒戲?死了活該?” 這么大的罪名砸下來,陳公當即滿頭冷汗,肥胖的身體發著抖。 他噗通跪下,慘哭道:“郎君,郎君!那些我都不知情,和我無關……我只是一個做生意的,別人要賣,我就買。有人想買,我就賣!我不過從中賺個差價罷了! “我、我也曾捐贈錢財!官府如今賑災的糧食,也有我捐贈的!我帶頭領著其他商人一起捐的。” 言尚閉目,要自己忍下來。 告訴自己這只是商人而已,還沒有查到更大的…… 他道:“將你們的余糧,全都交出來!” 陳公訥訥抬頭,沒想到言尚會輕拿輕放:“郎君……要跟我們買糧?” 言尚向他看去。 陳公一下子反應過來對方不是要買糧,而是要免費征用。他渾身冒了冷汗,這么大的事怎么敢做。 他哆嗦著:“郎君,你這是斷我們的生路!我們若是交出去,我們不知多少人會因錢財跟不上從而家破人亡……郎君你不能叫我們去死啊!我們只是做生意而已,郎君你不能逼死我們啊!為何不能站在我們的立場想一想?” 這般一想,他竟然邊說邊嚎哭:“平時我們總被世人瞧不起,說眼里只看著錢。而今好不容易掙一點兒錢,郎君卻要搬空……我們辛辛苦苦掙錢!剝削百姓的不是我們!我們不曾做惡事!只是買賣而已!買賣不是罪啊!我們沒有損害旁人利益啊,只是賺自己的利益,這樣也不行么?郎君為何不為我們想一想?” 言尚低頭,看著這個抱著自己大腿哭得鼻涕眼淚糊一臉的胖子。他難得心中生了嫌惡,冷聲:“你們損害了百姓的利益!是,你們從頭到尾做生意,都是與世家做。然而你們哄抬糧價,其他價格難道不會跟著波動么?然而你們最開始的糧,是跟官府買的……現在的賑災糧不夠,和你們當初的做生意無關么?你們即便現在將糧食賣給百姓……有幾個人買得起! “你們將整個市場擾亂得一團糟,現在卻告訴我你們只是做生意,只是利用差價賺錢,你們是無辜的?是,站在你們的立場,你們很無辜。然而我不能站在你們的立場!” 陳公大哭:“言郎!難道你眼中只有公,沒有私么?難道為了大家,就要逼死我們這一個個小家么?我們難道不是百姓么?你就一點兒感情沒有么?商人就該去死么?” 言尚將自己的衣袖從對方手中拔出,他心里靜了一下,卻又很快讓自己不要受陳公的影響。 在商人眼中,他們無錯。他們甚至還會幫忙賑災,給糧給錢……恐怕陳公這種行為,在外面還要被百姓們夸一句善人。而如言尚這樣逼迫陳公散財充公的人,要被罵一聲“狗官”。 百姓愚昧。 然而如他所說,言尚不能站在商人立場上。 在對方的嚎哭聲中,言尚終于道:“我可以給你們一條生路。” 跪在地上,陳公當即滿臉淚地仰頭看來。 言尚說:“我要聽你們指認,災情開始前一個月,益州都有哪些官員知道災情即將要開始了。災情開始后,你們是否還在和官員做生意。和你們聯系的官員,有哪些……” 陳公怔坐不語,他突然爬起來,要撞向旁邊一根柱子。 言尚手快,對方沖出去時,他已經有所警惕。陳公沒有撞死,卻被言尚的手掌一拖。言尚痛得悶哼一聲,卻扣著對方的肩,目如冰雪如寒劍。 言尚幽聲:“我知道你害怕,你不敢說。然而要么是我一鍋端平益州所有商戶,要么是你聽我的話,看官員們一一下馬……” 陳公驚恐:“會死很多人的!” 言尚:“你放心,我不會將事情做絕的。我不可能動得了整個益州,我只要動一些最典型的官員便是……” 言尚對陳公又是威脅,又是利誘,終是讓這個益州首富選擇和他合作。 而得到陳公的幫助,言尚看到有哪些官員知道這件事后,幾乎頭暈眼花,眼前發黑。 因為幾乎、幾乎整個益州,上下的官員全都知道! 全都知道!無人上報中樞! 言尚咬著牙,沉思了兩日后,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可能動得了整個益州。這么大的官員缺口,他動不了,也補不了。為今之計,也不過是從一些犯錯不嚴重的官員身上上手,讓他們暗斗,貶一些罪大惡極的官員,推一些還有良心的下級官員上位…… 八月上旬一深夜,言尚去拜訪了一位司馬。 益州生變的時候,長安城中最新津津樂道的事,是皇帝將長安軍隊,徹底分成了南衙和北衙。南衙仍由之前的將軍領兵,不過太子從中安排了一部分人;而北衙被皇帝收回,安排上了一個宦官,站在所有將軍的上頭。 宦官無根無基,只能依靠皇帝。皇帝用宦官插手軍隊,讓原本涇渭分明的軍隊,變得不再是秦王的一言堂。且這個宦官由皇帝親手扶持而上,秦王那邊也不敢反抗。 寒門暫時無法壓制世家,皇帝別出心裁,居然把內宦勢力引入。不過此時內宦勢力即相當于皇帝的勢力,是皇帝在朝中的眼線。這些士人們雖然不滿和內宦共事,但除了上書抗議,也沒有太多的法子。 宦官中,如今風頭最盛的,乃是劉文吉。他以觀軍容使的身份掌控北衙,有兵權在手,有幾人敢不給他面子? “長安風向變了啊……”這是朝臣們最近常感嘆的話。 然而畢竟皇帝只是小試牛刀,如皇帝這般人物,他讓劉文吉掌兵權已是極致,不可能所有事務都要內宦插手。所以朝臣們除了感慨外,討論最多的,也不過是“這個劉文吉是什么人物,居然能掌控了北衙?秦王那邊該著急了吧”。 秦王是著急。 但是秦王剛剛從關禁閉放出來,他再心急如焚,也小心翼翼,沒有如世人的愿,去招惹劉文吉,公然挑釁他的父皇。 而看到秦王居然不壓制劉文吉,朝臣們多少有些失望。 士人們自然天生就是瞧不起內宦的。 卻偏偏,世上也有特例。 比如趙祭酒趙公。 趙公見到劉文吉如今掌兵權,權勢眼見著要被皇帝親手扶起來,趙公動了心思。因趙公一門心思想往上爬,然而這么多年了,他還是當著祭酒這個沒有實務的閑官。 如今內宦勢力崛起,反而是趙公的一個機會。 因為天下士人都瞧不起內宦,不會有人去依附內宦!但是如果趙公做了這第一個依附的人……日后劉文吉真有權勢滔天的一家,趙家的富貴就來了! 比較擔心的,一是劉文吉到底能不能權勢滔天,皇帝借劉文吉平衡了秦王后,會不會不等劉文吉坐大就讓這個內宦下臺,二是趙家這樣的清貴世家,如果第一個去依附內宦,會被所有世家排斥、瞧不起。日后在世家中,趙家恐怕會成為攻擊對象。 趙公愁了三日,卻依然下定決心——被世家們瞧不起如何?趙家如今最重要的,是先躋身一流世家!等趙家有了威望,那些世家不照樣要依附? 只是如今該如何向劉文吉投誠呢? 劉文吉這邊,自然知道那些士人瞧不起他,卻也不知道還有一位趙公正抓耳撓腮地伸長脖子找機會來依附他。劉文吉如今要緊緊抓住北衙,幫皇帝將北衙的兵力完全收回。 皇帝要削秦王背后勢力,劉文吉自然要做好皇帝手中這把刀。他的一個機會不容易,豈會因為名聲不好而退縮? 然而劉文吉沒有想到,他第一次代表北衙,和長安所有軍人面見的時候,會在人群中,看到一個他不愿意看到的人。 對方也愣愣地看著他,顯然沒想到他走到了今日的地位。 這個人便是如今的右衛大將軍,羅修。即之前明著為烏蠻、實際為南蠻來長安的使臣,羅修。 這個羅修,和劉文吉私下交易,弄來了大魏的情報。本以為可以送給南蠻王,蒙在石卻把羅修留在了長安。幸好羅修之后遇見了一個烏蠻人韓束行,托對方去南蠻為他傳情報。 羅修本人在長安,和長安官場彼此排斥。沒有官員將他當回事,他這個右衛大將軍,不過是大魏找個借口把他逼著留在長安而已……羅修也沒想到,還有再見劉文吉的一天。 看到當日的那個小內宦,如今竟然掌了兵權……羅修心中隱動,想雙方是不是可以繼續合作,顛覆大魏? 而劉文吉看著這個羅修,心中想的卻是:不能讓這個人活著。 這個人活著,他私通南蠻的事就會被人發現。只有羅修死了,他才能安全。 羅修在眾軍人中,對那面白無須的內宦露出友好的笑。劉文吉盯著他半晌,也露出一絲笑,做了個友好的表態——把人弄過來,就殺了此人。 麻煩的是對方是個官員,還是烏蠻留下來的質人,殺起來有點麻煩,他得想個穩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