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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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中的暮晚搖閉目沉睡,并沒有聽到方桐等人的請示。她陷入一個荒誕的夢中,那夢讓她舍不得醒來…… 晉王府中,春華為言尚講著一個漫長的故事。 話本中的和親公主的故事,總是一段熱情美好的異國情緣。 話本中的和親公主總是溫柔善良堅強勇敢的,話本中的蠻夷王總是年輕英俊睿智聰慧的。不同的文化碰撞,美麗的心靈吸引。在話本故事中,和親公主歷盡千辛萬苦,受盡委屈,總有被蠻夷王看到她真心的時候,總會被人理解。 然而現實中不是那樣的。 暮晚搖不夠堅強,受到委屈只會茫然哭泣;烏蠻王也不年輕英俊,他是個中年男人,據說為了迎接王后入烏蠻,他還拋棄了自己的前一代王后。因為這個,他一開始就不喜歡暮晚搖。 怪暮晚搖柔弱,怪暮晚搖不夠強壯,怪暮晚搖不能像烏蠻女子一樣不受禮法的束縛。 烏蠻的女人是共享品,可是和親的暮晚搖卻拒絕這個;烏蠻的女人只用討好男人,和親而來的暮晚搖高高在上,不將烏蠻男人放在眼中。 老烏蠻王并不睿智,他一生最睿智的決定,恐怕就是和大魏和親。而他之所以做出這種決定,也不過是眼饞大魏的珠寶琉璃、綾羅綢緞。他粗俗野蠻,天生地養,不知規矩。 暮晚搖深受其害。 春華輕聲:“是現任的烏蠻王,蒙在石,將殿下從那般命運中救出來的。蒙在石多次搭救殿下,多次在殿下快要崩潰時帶殿下離開。殿下好像真的變成了她想成為的那種女郎。 “可是我不知道,當坐在烏蠻的草地上,當圍著篝火,當所有人都在歡歌笑語時,殿下看向蒙在石時,她那含笑繾綣的目光中,真的會有愛意么? “可是我不知道,當殿下變得強大,當殿下設計殺了老烏蠻王,她坐在老烏蠻王床榻邊聽著老烏蠻王對她的懺悔,殿下輕輕嘆口氣,她真的會同情老烏蠻王要死了么?” 春華聲音帶著顫音:“當輾轉不同男人之間,當身邊人一個個死掉,她在想什么? “當她告訴我她懷了孕,可是她不能留下子嗣,她要打掉胎,她在想什么? “二郎,你可知,殿下是自絕生路……那個孩子一直打不掉,她就用盡各種辦法……奄奄一息時,她流了那么多的血,是烏蠻王去雪山上求了神草來救殿下的命……可是烏蠻王跪在殿下床前時,看著那個血淋淋的死胎時,公主在想什么呢? “蒙在石那晚抱著公主哭。可是公主一滴眼淚也沒有。公主也沒有看過那個死胎一眼,是我們偷偷埋掉的……我不知道殿下這些年,都在想什么,她不跟我們交心,可是她會對男人笑得嫵媚漂亮,她變得肆意妄為,她動不動就發怒,經常因為我們笨手笨腳而罵我們……可是這有什么關系?” 春華低著頭,眼中噙著淚。 她手撐著木案,肩膀輕輕顫抖。淚水滴答,濺在地磚上,生了枯花。她癡傻一般的,喃喃自語: “只是發脾氣而已,只是不高興而已。這有什么關系?我見過她的委屈,見過她是怎么熬過來的……我巴不得她天天多發些脾氣才好。 “把那些都宣泄出來,把那些全都忘掉。 “二郎,你是不是怪殿下不能生子?你縱是怪她,也不要因為這個原因離開她,你隨便找些其他理由都好……” 言尚沉默著。 他不堪其負地向后踉蹌兩步,靠在了身后的幾案上。他袖中拳緊握,面容繃了起來,因繃得太緊,而微微顫抖。他難堪十分的,恍惚十分的,狼狽十分的:“打擾了……我、我先告辭了。” 太過沉悶,他再無法在晉王府待下去。言尚倉促地行了一禮,轉身就向外走。 他出了大廳的時候,聽到天上的悶雷聲。他閉了一下眼,雖未曾親見,卻好像真的能聽到她在他耳邊的哭聲。 言尚出了晉王府,騎上馬。他騎在馬上,那些舊事包圍著他,糾纏著他。他本就共情極強,何況這一次是暮晚搖。于是,少年郎君手握著韁繩,座下馬每奔出一步,他都好像聽到她的哭聲一般。 他睜眼閉眼,都好像看到她站在黑暗中。 她提著劍,身上被血染紅,面容又如紙一般蒼白。凄風苦雨,滿地荒蕪,她漆黑的眼睛望著他,她向他伸出手來,輕聲: “言二哥哥,救我。” 言尚在馬上躬身,心臟痛得如人重捶。 在他的幻覺中,他看到她躺在床上,血水漫流,生命也隨之流逝;他看到她追著那個老男人,求對方不要帶走她的侍女;他看到她和蒙在石騎馬在石壁間穿梭,笑得爛漫無憂……而她轉過臉來,看向他,那眼中的笑,就變得空洞、虛偽。 她向他伸出手,輕聲: “哥哥,救我。” “救我。” “救我!” 言尚目中忍淚,淚光卻沾在睫毛上。他弓著身按著自己的心臟,痛得撕心裂肺一般,而全身顫抖,巨大的悲意向他籠罩而來,竟會讓他忍不住想流淚痛哭。 心疼得落淚,卻悲不能言。 “轟——” 雷聲在天際爆炸,霹靂大雨澆灌而下,如洪水自天上來。 突然的暴雨,讓半道上的丹陽公主一行人行路受阻。外面的人由方桐指揮著快速趕路躲雨,馬車中,暮晚搖云鬢蓬松,長睫顫動。她陷入夢中,依然不醒。 她夢到她變成了十五歲的少年公主。 夢中的她卻擺脫了去和親的命運。 她快快樂樂地長在長安,等著十五歲的盛大及笄禮。之后她在長安遇到了一個少年,那個少年風神俊貌,秀美得如同天上玉人。 她喜歡得不行,就四處央求,鼓起勇氣第一次強硬地耍公主脾氣,非要嫁給那個少年。父皇母后沒辦法,為那人點了探花,終是滿足了小女兒的愿望,在小女兒及笄之日,將女兒嫁了出去。 于是夢中的暮晚搖,便總是跟在那個少年身后: “言二哥哥,留在長安好不好?你來尚公主好不好? “言二哥哥,你陪我玩好不好?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言二哥哥,我們成親好不好?我和你做夫妻好不好?給你生好多孩子好不好? “言二哥哥,你一直喜歡我好不好?我們一直、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悶雷聲下,雨大如豆。 午后的長安城被雨水沖刷如洗,暴雨如狂風席卷而來,街市上的百姓紛紛躲雨。 只有一個少年郎君不躲雨,他騎著馬,恍恍惚惚地路過街市。站在商鋪屋檐下躲雨的男女們,看著茫茫煙雨中的少年郎,有大膽的思春少女高聲招呼: “郎君,這么大的雨!快來這邊躲雨呀!” 言尚騎在馬上,身子和衣袍被雨淋濕。濕發貼著面,他有些茫然地扭頭,看到商鋪下站著的躲雨男女們。 他忽而定了一下神,第一次失去了禮數忘了跟招呼他的好心少女回禮。言尚握緊韁繩,轉個方向,前往公主府。 公主府很多人已經離開長安了,卻也留下一些人,為了造成假象,為了不讓言尚知道公主已經不在了。言尚在巷子里下了馬,拍門登公主府。公主府的仆從開了門,照例抱歉,然而這一次,言尚卻是一定要進去,一定要見到她…… 掙扎吵鬧中,公主府的人應對不了言尚,只好大喊:“我們殿下已經不在長安了!二郎你再求我們,即便進了門,也沒用啊!” “轟——” 天邊雷聲再響。 電光照亮言尚冰雪一般的潮濕眼睛。 他一言不發,扭頭便走,重新上馬,直奔出城的方向! 長安的北營地,午膳剛過,暴雨剛至,便發生了一件暴亂。 軍中一些兵士和那些太監起了沖突,有一個校尉來解圍,言語之間,卻對太監們不夠尊重。 劉文吉被太監們領來,聽到那個校尉打著哈哈:“你們也真是的,跟那些沒根的人計較什么。陛下派來的,不能不給陛下面子嘛……啊!” 校尉發出一聲慘叫,周圍所以兵士站起,怒目相對:“郎君!你干什么!” 前一句是對著死了的校尉,后一句是對著提著劍、慢條斯理將插入校尉背后的劍拔出來、再將劍上的血擦干凈的劉文吉。 劉文吉拿著帕子,冷淡地擦掉劍上的血。兵士們圍住他們,目眥欲裂,憤憤不平。他們蠢蠢欲動時,劉文吉抬目,陰鷙的眼睛盯著他們:“我看你們誰敢動! “是想要抗旨不尊么? “再動一下,我血洗你們整個軍營!且看陛下是向著誰!” 劉文吉臉色蒼白,眼神陰沉,一時間竟讓這些兵士不敢動作。 靜謐中,有大膽的兵士:“陛下當然向著我們……” 劉文吉冷冷的:“確定么?” “我殺了你,你又能如何?” 劉文吉手中卻提著劍,他目光陰冷,一步步上前,那些兵士卻一步步后退。他看向四周人,朗聲:“爾等想當逆賊么?!” 周圍軍人的氣息粗重,瞧不起他的人用仇恨的眼神看來。可是這些人多么怯懦,竟然不敢動,竟然手持利器、也不敢有一人沖上來殺了劉文吉。 劉文吉聽到耳邊濺開的外面噼里啪啦的雨聲,他面對著一營帳的壓著火的兵士。他越是沉冷,這些人越是不敢動。好不容易有敢動的,他提劍指去,那個膽大的也被機靈的內宦們綁住。 后背被汗浸濕,第一次提劍殺人的感覺實在恐懼,可是這一刻,他又是酸澀,又是痛快。他忽然想要放聲狂笑—— 可笑!可憐! 這就是命運! 韋府中,暴雨淋漓的時候,韋樹和趙靈妃坐在廳中。 韋樹坐在棋盤前,和對面愁眉苦臉的趙靈妃對坐。 趙靈妃喃聲茫然:“難道我真的要嫁給一個老頭子么……” 韋樹道:“不能。” 趙靈妃聽到他說話,愕然向他看來。見韋樹手中一白子落在棋盤上,少年垂著眉眼,睫毛濃郁。 他既像是說服自己,又像是說服趙靈妃一般,語氣淡卻堅定:“蜉蝣也可撼樹,螻蟻也當爭春。為何我們要屈服命運?” 趙靈妃呆呆看著他。 他抬起眼來,看著她,又像是目光穿越她,看向更遼闊的未來。趙靈妃與他一同扭頭,看向窗外被雨澆灌的世界,看到在雨中挺立的古樹,看到窗下的藤蘿被澆打卻不肯摔下墻頭。 少年男女共看著天地大雨,他們自言自語地,齊聲喃喃:“……是啊,為何我們要屈服命運?” 命運不公!命運不堪!命運弄人! 那便用一生去抗爭,永不屈服,永不墮落! 雨水淋漓灌溉天地間,有少年太監持劍,面對整整一營的軍人,開始殺人;有少年臣子和少年女郎對坐,心中下定一個決定,準備打破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