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節
書迷正在閱讀:傳統型婚姻abo、身懷詭胎 完結+番外、你大堂兄來了、我在現代的農場主生活 完結+番外、明鏡臺[gl] 完結+番外、[綜英美]寶石商人 完結+番外、穿書后魔尊要殺我 完結+番外、仙途遺禍、硬核快穿、狙在你心上
東宮中,楊嗣仍在跪著。 幾日下來,就喝了點兒水,一點兒吃食沒有沾過。 少年跪得筆挺,幾日來,來往臣子們見到了他無數次,一個個搖頭著向太子求情,太子也置之不理。而宮人們不禁擔心,眼看著楊三郎臉色越來越蒼白,眼底盡是紅血絲。 顯然幾日的煎熬,哪怕身體如楊嗣這般好,他也快撐不住了。 這一晚,楊嗣渾渾噩噩地仍舊跪著,跪得久了,他都要忘了初衷,只知道自己不能放棄。而不知何時,有宮人來扶他,喚他三郎。 楊嗣啞聲:“走開。” 宮人身后,太子妃神情復雜地看著這個倔強的少年郎。太子妃嘆一口氣,道:“三郎,起來吃點兒東西吧,殿下答應見你了。” 楊嗣抬了臉,他瘦削蒼白的面上,眼睛如星辰般,驟然亮起。 這樣的光,讓太子妃怔忡。心想自己的夫君這般看中楊三郎,是否是因為楊三郎身上的這種光呢? 焚盡一切、包括他自己的亮。 這般的光亮,是否有一天,會將楊嗣自己也吞沒了呢? 楊嗣洗漱后、吃了一點兒東西有了點力氣后,才進去內寢,拜見太子。 太子玉冠白袍,正坐在燈下擦一把劍。楊嗣關上門進來,站在他案下,太子也一直低著頭擦自己手里的劍,沒有招呼他。 楊嗣便只沉默站著。 燈燭的光照在墻上,墻壁上映出青年和少年的身形。 太子忽而側過目光,看向墻上二人的影子。 他擦劍的動作停了,緩緩道:“我雖是長子,卻是庶子。不光是庶子,母家還卑微,遠遠不如秦王、晉王兩人的母家。父皇自小不待見我,更是在李皇后時期,他多次厭惡我為何是長子,為何不是他最喜歡的兒子是嫡長子。他更喜歡二弟。所有人都更喜歡二弟。而李皇后勢大,理所當然,二弟剛出生就是太子。 “可惜二弟命不好。想他死的人太多了,他真的就死了。二弟死后,父皇圖省心,直接封我這個長子為太子。這個太子之位,我就如同撿漏一般。父皇根本不看好我,我想很多年來,他都期盼著我什么時候做大錯事,他直接將我丟開。” 太子嘲諷道:“可惜,偏偏我這個太子做的還可以,他一直沒找到機會貶我,我就一直當這個太子了。” 楊嗣垂著眼,道:“我一直相信你的能力。你只是……太想要那個位子了。” 太子喃聲:“是啊,我太想要了。比任何人都想要。三弟、五弟他們失敗了,還有母家庇護,而我有什么呢?我走到今天,靠的全是自己。你總是說我狠心,說我不愛民,不愛人……可是三郎,我有那種資格cao心那些么?” 他陷入回憶中,道:“我仍記得,小時候開蒙,二弟身邊的伴讀就都是大世家出身的小郎君。輪到我,父皇就隨便給我挑一個,完全是打發一樣的態度。我不肯,主動向父皇求,想要一個世家出身的來做我的伴讀。父皇大約被我的難得懇求打動,將楊家郎君安排給我。” 他自嘲笑:“弘農楊氏長安一脈,也是大世家了。我欣喜若狂,以為父皇終是對我好的。可是我之后才知道,來做我伴讀的……就是你大哥,他身體不好,他才陪我讀了兩個月的書,小小年紀,就夭折了。” 楊嗣聲音微繃:“……我聽我阿父說過。” 太子喃聲:“而你二哥竟然被你阿父送給了你那個無子的伯父養,到最后,楊家嫡系這一脈,竟然只剩下了一個剛剛出生的你。父皇那時要重新給我安排伴讀,我知道我如果放棄了,可能再也不會有向上走的機會。我硬是咬著牙,說就要楊家三郎。哪怕楊家三郎剛剛出生,還是個嬰兒……這個伴讀,我等得起。” 他驀地側頭,看向楊嗣。 恰逢楊嗣抬頭,看他。 見太子目中含著一絲淚,看著他慘笑:“三郎,我從小看著你長大,日日盼著你長大,一有機會,就去楊家看你,看你什么時候才能進宮來陪我讀書。你就是我的希望,就是我拼盡全力找到和楊家有一點兒聯系的希望。你大哥因為身體差而夭折,我就總擔心你也會。我天天去看你的時候,你知不知道? “你好不容易能夠讀書了,卻是個混世魔王。我心里多絕望啊,但只能忍著。可笑忍著忍著忍成了習慣。我才十幾歲的時候,就感覺自己有了個兒子要cao心。三郎啊……戰場刀劍無眼,你為什么偏偏就喜歡這個呢?” 楊嗣撩袍跪下,好久才啞聲:“……殿下!” 太子起身,走到他面前,扶住少年的肩。太子緩緩的,將自己方才擦拭的劍遞給他,輕聲:“你想去戰場,就去吧。 “我唯一的叮囑,就是刀劍無眼,你要活著回來。” 第96章 北里夜火輝煌,歌聲不絕。男女的呢喃和夜間的釋放, 都被隔在了一道木門外。 一個名喚春娘的娘子被兩個婆子攙扶著上了樓, 進到雅舍后, 春娘忐忑垂頭時,聽到上方一把清潤溫和的男聲:“多謝了,麻煩你們先退下吧。” 攙扶春娘的兩個婆子在得了賞錢后歡天喜地地關上門退下,屋中靜謐, 跪在地上的春娘垂下的余光看到郎君衣擺停到了自己面前。 他撩袍,在自己對面跪坐而下。 春娘小心抬頭, 微怔了一下。因此郎君面容俊秀已是難得, 更出眾的是他一身好氣質。而這般好氣質的人,在春娘的印象中, 是輕易不會來北里肆意縱情的。即便會, 對方也不應該選她這種卑微的奴身。 坐在她對面的郎君, 自然是言尚。 言尚望她半晌,溫聲解釋:“我是劉文吉劉兄的鄉人,好友。” 春娘原本木訥中,一下子瞪圓了眼。她忍不住捂住了嘴, 眼中滲滿了淚。一時間悲喜交加, 瞬間回憶起自己落到這一幕的緣故—— 半年多前, 她剛剛到北里,看劉文吉俊俏,又感懷對方為情所困,所以主動去服侍劉文吉。 不想一位戶部郎中家中的郎君強要她, 被劉文吉阻攔。 劉文吉當場被廢,她驚嚇之余連夜想逃。事后她被抓回北里,劉文吉不知所蹤,而她被從中曲押去了罪奴才去的北曲。這半年來,她過得十分凄慘,動輒打罵,然她又要小心翼翼,唯恐不知不覺被那些貴人們隨手處置而死。 而今快一年了,她都要麻痹了,一位郎君將她從北曲提了出來。 言尚抱歉地看著她,將一張紙遞還給她:“我已經消去了你的奴籍,給你安排了新的身份,日后你可以回到中曲了。我其實一直想救你,只是看管極嚴,比較麻煩。最近我才找了機會,趁陛下大壽大赦天下的機會,尋機將你從北曲救出。這半年多來,委屈娘子了。” 春娘如同做夢一般,待她看到自己真的把自己的奴籍拿回來了,她滾在眼眶中的淚水刷得落下。 然而她又緊張:“我是被朝廷親自吩咐下來的罪女,郎君這般救我,會不會惹上麻煩?我得罪的人并不是尋常貴人……” 言尚嘆道:“這些并不是你的錯。難為娘子落難之際還為我著想,不過我既然敢救娘子,自然就有法子應對其他事。娘子不必在意。” 春娘感激,膝行著退后幾步,向他磕頭。言尚連忙彎身扶她,說當不起這般大禮。春娘卻非要磕頭,含淚說從未有郎君對她如此好,言尚只好無奈地受了一半禮。 之后春娘猶豫一下:“不知劉郎如今……” 言尚溫聲:“你不必cao心他。你對他現今一無所知,才能重新開始新生活。” 春娘一時目中黯然,點點頭。 她又望著這位郎君,為對方風采和氣度所折服,不禁鼓起勇氣:“郎君都救我脫奴籍了,何不讓奴家從此后跟了你……” 言尚嚇一跳。 他失笑:“不敢不敢。尚家中有母大蟲,不敢在外作亂。” 春娘一怔,但見對方將拒絕話說得這般俏皮,絲毫沒有帶給她羞辱壓力,她也一時放松,不好意思地笑了。春娘道:“郎君的夫人一定貌美如花,與郎君男才女貌,相得益彰。” 言尚微微笑了一下,不多說。 顯然他現在已經對拒絕女郎有了一定技巧,不再如最開始那般慌亂了。 言尚慢條斯理:“閑話莫提,我也并非那般無私。我救你,總是要圖謀一些什么的。不知娘子可愿幫我?” 春娘柔聲:“奴家從此后一身性命盡赴郎君,但聽郎君差遣。” 言尚道:“娘子誤了自己了。你的性命與我無關,自不必為我肝腦涂地。只是讓你幫一些忙……日后你攢夠錢財,想要離開北里自謀生路,依然與我無關,我不會阻攔。娘子為自己活便是,不必為我。” 頓一下,他慢吞吞道:“我只是希望娘子配合我,成為都知。” 春娘詫異抬眼,想看看這位郎君是不是在開玩笑。 都知,是名妓中的頂級。 青樓女子中的都知,權利極大,經常往來于達官貴人府邸,陪各位朝廷官員、重臣、貴族郎君出入各種筵席場所。成為都知的,都是天下知名的名妓。琴棋詩畫只是最普通的要求,大魏對都知,最看重的是才。 即是說,言尚要求一個原本只是陪客人喝酒的普通妓,脫胎換骨,成為一個才女,為他所用。 言尚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他需要在北里有一個都知,方便自己用。之前幾個月要忙使臣的事,如今使臣的盟約基本定得差不多了,他們紛紛離開大魏了,言尚就有心思把手插到這里了。 大魏官場,是經常需要各種筵席的。如言尚這種不能喝酒的人,他之前應付得一直很辛苦。再加上狎妓是潮流,他若不隨眾,難免為官場人排斥;然而他若狎妓,不說他自己過不了自己的關,恐怕暮晚搖都會與他翻臉。 再加上,北里作為長安最繁華的地段,無數朝廷重臣往來此間。如有一名都知做內應,對朝廷上的波動,會察覺得更敏銳一些。 言尚越來越意識到為官者,不能只待在朝堂上。他意識到平衡各方人脈的重要,與三教九流交好的重要。 思來想去,培養一個傾向自己的都知,才是最好的。 言尚和和氣氣地和春娘解釋:“都知的考察,一是席糾,二是作詩。席糾中,喝酒品酒的本事我無法助你,但察言觀色的本事,也許我們可以一起討論。而作詩這一道,說來慚愧,其實我是極差的……然而我即便極差,應該初時教你,也不成問題。 “只是作詩作到最后,你就得靠自己,不能依靠我了。” 他猶豫一下:“我認識人于此道精通,但她恐怕不會相助,我們暫且不必多想她。” 春娘一一應了。 言尚溫聲:“日后我常來北里時,便麻煩娘子服侍了。” 春娘連忙:“不敢。若是成為都知,于我好處也是極大,我也不必如去年那般被逼得走投無路……多謝郎君肯花費時間教我。” 她遲疑:“然而郎君叫我成為都知,只是讓我幫郎君擋酒,幫郎君探查一些消息么?” 言尚心中微頓,感慨這些女子,果然敏銳十分。 他低聲:“也許還想留你當一枚暗棋……但是能不能用上也未可知。你且不必多想,總之于你性命無憂。” 春娘放下心。 之后言尚捧書教她識字。 當夜言尚也宿在此間。 春娘學得十分認真,她想報答對方救命之恩,唯恐自己表現得太笨讓這位郎君失望,但是她仔細看,見言尚神色淡淡,她學得好與不好,錯了沒錯,他都不怎么說她,不露出什么失望的神情。 但要說鼓勵的神情也沒有。 他絲毫沒有給她遐想的可能,讓她覺得可以借助教學從而接近他。春娘失落之時,再次羨慕起他的夫人來。 夜已深,春娘要退下時,言尚遲疑了一下,叫住她停步。 春娘此時壓根不覺得這位郎君會讓她陪侍,她便只疑惑而望。見對方垂著眼坐在榻上,竟然面露赧色,低聲:“我還有一事,想向娘子討教一些男女之事。” 春娘:“啊?” 她茫然:什么意思?讓她陪侍?她看錯這位郎君的為人了? 言尚低著眼,說:“我與我夫人……咳咳,初初成婚,于此道,不太、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