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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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在朝上上躥下跳半天后, 領了個翰林院的事務,讓翰林院負責記錄此次事件。 到底能在大典上鑲鑲邊, 秦王勉強接受。沒看隔壁的晉王, 到現在都坐家里等著小妾生孩子, 沒什么要緊事務嘛。 沒錯, 半年過去, 晉王府上自從春華之后, 陸陸續續開始有小妾懷孕。晉王現在最重要的事,竟然成了期盼孩子平安降生。而晉王妃整日行動路線, 除了自家府邸就是長安各大寺廟, 也是好笑。 針對秦王搶走了翰林院事務的cao作,太子不以為意, 閑聊時與人笑言:“孤吃了rou, 總是要給人喝口湯。” 自從整治豪強之后,太子在朝堂上的地位走得更穩, 和許多世家的關系都和緩了。太子極為看重這一次的各國來朝,親自一一安排。只為了此事之后,自己在皇帝眼中的地位高些。 不過明眼人發現, 總和太子在一起的楊家三郎楊嗣,這么關鍵的時期,卻不在太子身邊。 太子解釋:“楊三一個表祖母病了,他們一家人去看望了。” 只是不能楊嗣的父親親自離開長安去看不是血親的姨母,只能派兒子去了。聽說趙祭酒家里的五娘子趙靈妃也吵吵鬧鬧地跟著一起去了。 沒有楊嗣在,太子身邊風平浪靜,讓太子身邊的諸臣謀士都大松口氣,想總算沒有人總是不合時宜突然鬧出點事來了。 言尚一路從皇城門口到鴻臚寺,再從鴻臚寺到翰林院,都有認識的朋友不斷跟他打招呼—— “素臣,聽聞你因為喝酒請了兩天假,是真的么?你這酒量太不行了吧。新婚夜你豈不是要丟新娘子一個人了?哈哈。” “言二,聽說你因喝酒誤事了?你們上峰有沒有罰你?不要緊吧?不過你現在到底是聽中書省的命令還是聽鴻臚寺的啊?” “二郎,聽說你病倒了?我正說去你家看你呢,你怎么就出來了?生了大病,怎么不好好休息?” “聽說你得不治之癥了?” 傳言從喝酒傳成了不治之癥,越來越離譜。恐怕言尚再多請兩天假,就該傳他不治身亡了。言尚一路走過去,一路跟人解釋自己只是不小心吃了兩口酒,現在酒醒了,已經沒事了。 眾人心有戚戚。 言尚解釋得很累,越來越言簡意賅:“只是喝酒,只請了一天假。沒有誤事,也沒有不治之癥。” 奈何他朋友太多,他請假的那一日就有不少人登門看他,現在他回來了,問候他的人更多。不少人都是準備去探病,還沒來得及探,言二郎的病就好了。 言尚很無奈,心想這都怪公主殿下。 他醉了后本來第二天中午就好了,暮晚搖非讓他的仆從去四處宣揚他喝醉了、要請假。 長安諸人都性情豪爽,沒有不能喝酒的。認識言尚的朋友們雖然知道他不喝酒,但也沒想過連醉個酒都能請假,所以一個個憂心忡忡來探望。而朋友們回去后再一宣傳……好嘛,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頂著寒風,言尚快步而行,他眼睛看到了翰林院的府門,心中微微振作。想進去了就不冷了。 只是剛進了翰林院的院門,站在道上,隔著數列槐樹,看到翰林院正堂廊下,站著四五個內宦。皇城中這些官署,經常會用到內宦來傳遞消息和文書,內宦出現在翰林院并不特殊。 讓言尚在院門口就停下腳步的,是因為那四五個內宦中,他一眼看到了劉文吉。 兩個月不見,劉文吉整個人瘦了一大半,立在風口,臉色蒼白,臉頰瘦冷。整個人瘦得脫了形,昔日美少年的風采,在他身上去了一半。 去勢到底給他帶來了很多影響。 那些站在廊下、吹著冷風的內宦,是宦者中品級最低的、用來打雜跑腿的。劉文吉站在那幾個人中,和旁人的佝僂畏縮不同,他脊背挺直,站得分外端正。 然而到底是一內宦。 進出正堂門的官員們,沒有一個正眼看這些內宦一眼。 言尚抱著文書,隔著槐樹,靜靜看了半晌。他掩去自己心中的不忍,冷靜思考,覺得其實以劉文吉現在的品級,侍奉翰林院這種差事,他都不應該是討得到的。 想來是使了些錢財吧。 言尚垂目,有心想借劉文吉一些錢財,但是想到他自己剛把錢捐給永壽寺,自己整日都在靠著丹陽公主混吃……何況一個官員,和一個內宦走得近了,對彼此都不是好事。 皇帝對內宦管得還是很嚴格的。 言尚立了半天,只能當做自己沒有見過劉文吉。他也不忍心從正堂進去、和劉文吉打照面,既是無法相認,何必刺激劉文吉呢?劉文吉昔日那般心高氣傲,二人如今一人為宦立在廊下吹風,一人能自由出入此間……這對比實在讓人難受。 言尚便繞了一個大彎,從正堂后面的小偏門進去。 他進去后,隔著簾子,仍能隱約看到內宦立在廊下的蕭肅背影。 言尚將自己帶來的文書交給一翰林學士,對方連連點頭,問了些問題,直接道:“鴻臚寺有些東西整理得比較雜,我等看不太懂,你專程留下,幫我們解疑抄錄吧。” 言尚答:“是。” 他跟著那位學士進一間屋子,一眼掃去,見屋子里的人都坐在案前抄錄文書,有進出的官員,也一個個來去匆匆。 言尚問自己跟隨的學士:“看諸位這般忙碌,可是人手不夠?” 翰林學士叫苦:“人手哪有夠的時候?” 言尚:“今年輪上大典,趕上年底最忙的時候,也就幾個官寺。大部分官寺沒那么忙,翰林院可以借人來用。” 他說了句廢話。 翰林學士也隨口答:“這是自然的。只是這事沒有油水,不像鴻臚寺直接和各小國使臣接觸……有門路的都去鴻臚寺了,誰愿意來翰林院只是抄抄書而已?” 言尚微微笑,道:“日后載入史冊,翰林院總是有名的。” 領路的翰林學士更敷衍了:“只有幾個人能有名罷了,大部分人都在那個人名后的‘等’字里。” 言尚嘆:“爾等也是如此不易。我也幫不上太多忙,只是我認識些太學學生,他們雖沒有品級,識字卻是大體不差的。不知可否請他們來幫忙?” 翰林學士若有所思:“未嘗不可啊。” 他已經坐在案前,挽袖準備寫字時,抬頭終于認真地看了一眼言尚,突然問:“你可是言素臣?” 言尚一怔:“怎么,我喝酒誤事的事已經傳到翰林院了么?” 翰林學士也很茫然:“什么喝酒誤事?” 言尚微尷尬,連忙搖頭說只是一些不入流的傳聞。他好奇對方怎么認識自己,翰林學士笑道:“郎君還未為官時,那箭殺鄭氏家主一事,可是傳遍長安。長安誰人不識君啊?” 言尚面紅:“慚愧。” 翰林學士上下打量他:“而你為官后嘛……認識你更容易了。你可知你‘貌美好風儀’的評價,都快被傳遍官場了么?” 言尚:“……怎會如此?” 翰林學士:“怪就怪咱們長安人都喜歡豪爽之士,少見你這種謙遜溫潤風格吧。一時見到,覺得稀奇,都在賭你什么時候被我等同化。” 言尚一時又茫然又無奈,只好再次說慚愧。 而這不過是一些閑談,言尚和這位官員說這么多話的目的,當然不是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 言尚慢慢地引導著這位翰林學士,到兩人都開始稱兄道弟了,言尚也坐在一案前,挽袖提腕寫字時,才隨口一般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既然人手不夠,此時一時也沒人來,不如問問外面站著的幾個內宦,也許他們中有人能寫一筆好字,過來幫幫忙呢?” 翰林學士聞言,鄙視道:“一群去了根、諂媚惑主的玩意兒,他們懂什么。” 言尚微默。 這就是正統士人對內宦的真正看法。 他溫和勸道:“能用者都是人才,和出身有什么關系呢?且現在不是人手不夠么?兄長難道為了好名聲,打算在這里熬一整日么?兄長不是方才還與我說,你昨夜回家晚了,家中嫂嫂給你白眼么?難道今天還想如此?” 這翰林學士恥于和宦官同伍,言尚說什么都是人才、他不以為意,但是言尚拿他家中夫人來勸,翰林學士就遲疑了。 看到對方有些意動,言尚便不再多勸了。他深暗這些讀書人一個個自視甚高的脾氣,尤其是供奉翰林院的,各個眼高于頂。話說得差不多就行了,說得太多了,對方反而不肯。 言尚說完那句,就專心開始抄自己手邊的文書。余光看到坐在旁邊的那位翰林學士安靜地寫了不到一炷香時間,就罵了一句長安方言中罵牲畜的話,起身出去了。 言尚微微一笑,繼續寫自己的。 翰林學士問那幾個內宦中可有識字的,有兩個站了出來。他淡著臉讓這兩個人進屋,讓他們各自寫了一筆字,看到其中一人的字,他目中那種輕鄙色淡去了。 他看向劉文吉:“你這手字……可是讀過書的?” 劉文吉低聲:“讀了近二十年書,一朝家道中落,才進宮的。” 翰林學士那種輕鄙色徹底消去,對對方生了同情心。讀了二十年書,再加上這個內宦的相貌……當本可以入朝為官的。 他嘆口氣,說:“你留在正堂,幫寫文書吧。在各國使臣離開長安前,翰林院一切缺人手,你可愿來幫忙啊?這里事務,比起內務府,應當還是清閑些的。” 劉文吉一愣。 他自進了宮,到處看到的都是鄙視嫌惡的目光,宮中又四處捧高踩低,練得他一顆心越來越冷漠。他好不容易托了關系來翰林院……沒想到真的有用。 供奉翰林院,可比在內務府打雜強多了! 他二話不多,俯身便拜。 翰林學士嘆口氣,把要抄的文書交代一通,讓他留在正堂抄著,自己就轉身進內舍了。 劉文吉知道自己不可能進內舍去和那些官員們在一起,能待在正堂,不用在外面吹冷風,他已經很感激了。 搓搓手,劉文吉看眼自己手上的凍瘡,咬牙忍著,跪在長案前提筆開始寫字。 劉文吉一上午被留在這里抄文書,他有些緊張,怕自己做錯事受罰。進宮一個多月,他已經知道這些正統文人士人有多瞧不起內宦。他們視內宦為賊,簡直看都不想看一眼。 劉文吉安安靜靜地縮在角落里抄書,進出的官員有看到他的,剛要生怒,有小廝在官員耳邊說句什么,這官員就忍了下去,進內舍了。 他們當劉文吉不存在,劉文吉也松口氣。 漸漸的,翰林院的人多了,很多人抄書抄的累了,從內舍出來,站在堂上喝茶聊天。劉文吉一邊抄書,一邊豎起耳朵聽他們在聊什么—— 一年輕官員道:“之前整治豪強那事,我家中祖父實在膽小怕事,我家里依附的豪強都被我祖父自己給去了。結果事后發現旁家還有豪強依附,遠比我家勢大,把我祖父氣得日日在家中罵。” 另一人鄙視看他:“所以你家祖父就跑去太子面前告狀,要整治更嚴?你家情形不好,就要拉所有人下水啊。” 先前的官員哼道:“大家都有豪強依附,憑什么只我家倒霉?大家一起倒霉,才比較好啊。” 另一人加入話題:“哎,世道艱難,世家難混啊。自從李家……嗯,大家一個個縮著脖子過日子,戰戰兢兢。太子殿下這一手,真讓人惶恐。王兄,你與太子走得近些,可否打聽一下,太子是不是如陛下一般,不怎么喜歡世家啊?” 那被叫王兄的連忙道:“這話卻錯了,太子殿下可不是那種人。你們放心吧,都過去幾個月了,太子不是只動了豪強,沒有動世家么?陛下不喜歡世家,太子卻知道這治國啊,還得靠咱們世家。” 眾說紛紜。 都是圍著之前整治豪強的事在說。 大體意思是世家們現在一個個審時度勢,都在判斷局勢。 當年皇帝大刀闊斧,寧可沒了國母也要把李氏趕回金陵,已讓這些想聯手共壓皇權的世家們戰栗。世家們剛緩了幾年緩過來了,太子這整治豪強的手段一出,便再次讓世家們不安,紛紛打探。 整治豪強開始的時候,誰也沒想到會對世家造成影響。 現在世家們開始不安,太子覺得過了,又開始陸續安撫世家。 劉文吉聽著他們這些,心中生起一種古怪的念頭。他們討論的這些事,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然而他們討論的這些事,最開始是由他和春華的犧牲開始的。 如果沒有春華的犧牲,整個局勢都不會到今天這一步。 不會有除豪強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