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收工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馮圓圓輸完液就回到住處休息,孔舟直接到酒店里看她,精神已經好了大半,臉色看上去還是不太行,特意準了她兩天的帶薪假。為了補償她的工傷,許江財大氣粗地承諾年終獎翻倍,馮圓圓激動得差點沒把眉毛卸下來獨立! 看這勁頭,反正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她一休息,助理的事就沒人干了,馮圓圓真假cao心摻半,十分敬業地一耷拉眼:“那這兩天您怎么辦?” “只有一兩天,我一個人……” 許江接了她的話:“放心吧,不是還有我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馮圓圓忽然覺得他這幾天格外的閑。 跟以前閑的時候還有點不一樣。 孔舟要回去看劇本,在她那待了一會就走了,出來幫她把房門帶上。 可能是天熱沒緩過來,她今晚說話聲比平常弱一些,許江一想到這體弱一碰就渾身毛病的體質,就覺得她缺乏鍛煉。 本來想說些事情,看了一眼算了:“快回去休息,明天早起。” 此時此刻,許江選擇性失憶了自己的職業,特別不能理解,就非得弄的那么瘦嗎?一身毛病不說還容易喪。 孔舟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角,力氣微弱,扯了一下,然后蹲了下去。 手指還拽著衣角,許江停下腳步,渾身一僵,猛然間,感覺什么東西落了下去——拽著衣服的力氣沒了,腦子里轟的一聲。 他一把抓孔舟:“怎么了!” 孔舟埋著頭,瑟縮了一下,被他抓的骨頭疼,被迫抬起了頭:“胃疼,你松開點,我胳膊要斷了。” 許江懸著的心落下大半,吐出口氣,松手質問:“又沒吃飯?” 孔舟蜷在地上,不想說話,隨便嗯了一聲。 下一刻,沒等她反應過來,許江拉起她的胳膊,扣住后背,用力一提,一把將她托到了懷里。 孔舟還來不及反抗,就被他抱起來了。 “我……” 許江打斷她:“疼就別說話。” 孔舟被他一路抱回到房間里,放到床上。 孔舟按著胃,尖銳的絞痛,感覺腸管在罷工鬧革命,集體□□,胃收縮痙攣,成了□□頭目。 疼的她睜不開眼。 聽到許江在耳邊模糊的聲音:“有藥嗎?” 孔舟咽了咽口水,把聲音壓下去一點:“抽屜里。” 緊接著話音的,就是一通翻找、抽屜材料板相互碰撞的聲音。 他從抽屜里找到一瓶錠劑,倒了杯熱水,把孔舟扶起來坐,她身上出了一層汗,虛弱地喘氣。 許江倒好了藥:“來,水我試過了,溫度正好。” 孔舟把藥咽下去,再次倒在了床上。 口服藥沒那么快的藥效,等著的功夫胃疼已經緩了不少,不用用力掐著了。 朦朧間,許江往她手里塞了一個熱水袋去捂胃。熱敷效果不錯,很大程度緩解了疼痛。 許江的聲音傳進耳朵里:“這次比上次疼的厲害。” 孔舟閉上了眼。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清醒了過來,胃已經不疼了,她好像迷迷糊糊睡了一覺,做了一個短暫的夢,夢到許江在照顧她。 她坐起來,發現不是夢,許江還沒有走。 “還疼嗎?”他說。 孔舟搖了搖頭。 許江打開了一個盒子:“我剛出去買了一份皮蛋瘦rou粥,不知道你吃不吃,但只剩這個了,還是溫的。” 睡了一覺有點頭暈,孔舟看著粥猶豫了一下,她不吃皮蛋。但還是接過了勺子。 第一口沒什么味道,又喝了兩口,第三口嘗出味道了,有點咸。 勺子在碗里,舀了一勺粥,有一塊皮蛋,半個花生米大小,沒喝,放了回去。 開口叫了他一聲:“許江。” “嗯?”許江輕聲回她。 “我亂了。” “我討厭你,也討厭我自己。” 她現在像個半瘋癲的人,像個被怪物追趕逃生的人,被什么東西撕扯,扯的她喘不過氣來,掙脫不掉、甩不掉,怪物的觸角扎進身體,扎進胸腔,觸角上帶著倒刺,牢牢地勾住了心臟。 那不是怪物的觸角,是那個狡猾的獵人。 孔舟說道:“我不想喜歡你,不想把注意力分給你,不想把努力、專注都分給你一半,我已經很累了,可是我輸了。我們試試吧,試試……想想辦法。” 許江聽著她說完這些,依然很不能確定她是什么意思。 “我本科學的是文科,碩士跨專業學理差點沒畢業,但是我閱讀理解一向很差,從小到大最討厭做的就是閱讀理解題,高考直接空了沒寫,你說清楚,什么叫試試?” 孔舟垂下眼簾,遮住眼中復雜的神色,支吾了半天,也沒能找到新的話頭繼續說下去。 許江從來沒見過孔舟這個樣子,乖巧地像個挨訓的學生,完全任人責罵。如果許江當初沒入這一行,真的去當老師了,如果他早生十年,孔舟是他的學生,那他會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突然笑了,一聲十分無可奈何的笑,像是完全沒辦法了,又似乎耗光了所有的耐心。 用一種敗下陣來的語氣,先嘆了口氣:“輸的不是你,是我輸了。” 許江轉過頭,深吸了一口氣:“不想說就別說了,如果是我想的那個意思,那你就……就……” 他本來想耍個流氓蓋一下尷尬,努力了半天居然沒耍出來。 平時裝的太久了,現在竟然都像個真的人了。 算了。 許江鄭重其事地說:“我想好了,如果以后我們分開了,我就不做你的經紀人了。我重新擬了合同,終止現在的,以后一年一年的簽,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就不再續約。” 前半截孔舟還在認真聽,等他講到后半部分,越聽越眉頭一皺:“你已經擬好了?” 許江對上她質疑的目光,供認不諱:“上次酒醒了以后就開始準備了。” 孔舟舌頭打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某種意義上,她一點都不了解許江,或者說,從來沒有想過了解,一直都是按照她想象中的去理解。 許江覷著她的反應,生怕她后悔了,決定一樁樁一件件的開始算賬:“是你摸我在先的,過后又一把把我推開,你自己想想,你覺得這是什么行為?” “我什么時候摸過你……” 她收了話音,不說話了。 “想起來了?”許江帶著笑:“手感怎么樣?要不要再摸一遍?” 孔舟:“……” 許江不肯放過她臉上的一點變化,一邊盯著她,從文件包里取出裝裱好的合同:“你看你對我圖謀不軌這么久,我怎么也得禮尚往來配合你一下,大不了作廢,不過就是找律師擬個合同的事,我每天都有各種合同要做,”他頓了頓,話音一轉:“簽吧,親愛的小姐。” 孔舟:“……”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準備的,竟然還隨身帶著。 她被這突然而來的一切給弄懵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腦子亂成一團毛線,手足無措,攪了兩下粥,下意識往嘴里塞了一口,皮蛋塞進嘴里居然也沒吃出來,等咽下去了才忽然覺得嘴里一陣怪味。 許江得逞地笑了笑,又說了一遍:“簽吧,不然先看看合同也行。” 孔舟對上他的笑,發現自己上了套,一臉冷漠:“我覺得不太行。” “好,那我單方面宣布你同意了。” 孔舟被氣笑了:“你這樣是不是有點不講理?” “我是合法經紀人,簽了代理合同的。” “代理就能替我做決定嗎?” 許江笑了一聲,不驕不躁地看著她,十分樂意聊這個話題:“難道你不愿意嗎,你剛剛自己說的要試試。” 孔舟語凝。 從剛剛開始,許江嘴角就沒拉下來過,他身體微探,身體傾到近乎刻意的角度,卻又顯得十分自然,個中感覺拿捏得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sao勁兒:“那你親我一下蓋個章吧。” 她現在了解到了,這位大爺的本質其實就三個字:不要臉。 并且他有種特殊的本領,是很難特意去練的氣質,一切不要臉經由他手,立馬就多了一層正經,變得師出有名了。 這種氣質在人前的時候,就成了真的正經,人前人后全然兩副面孔。他在人前絕對不會袒露出半點和那張臉違和的行為,在這一點上,許江有過于驚人的自制力和不著痕跡的天賦。 第二天他一臉淡定,照常和她講工作。 過了一個晚上,孔舟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非常配合。 仿佛自動忽略掉了昨晚發生的一切,兩個人都閉口不提,安穩地到了晚上。 現場還沒準備好,所有演員都在候場,孔舟剛和林和對完詞,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等著。 許江站在她旁邊:“我幫你談了一個動畫電影的配音,不過他們說,具體還是想讓你去試一下看看聲線搭不搭。” “動畫電影?” 許江在嗓子里嗯了一聲:“出品方在國產動畫電影是龍頭,水準很高。本來一開始,我接觸的是一部外語片國配,他們不太愿意,想找專業配音演員,湊巧接觸的時候遇到了部國產動畫——觀眾先入為主,翻配肯定不如原版招人喜歡,國產的更有利。” 孔舟:“我無所謂。” “還有別的事嗎?” 許江想了想:“暫時沒了。” 他不再說話。 孔舟也無話要說,兩人一起沉默了下去。 周邊熙熙攘攘,只有他們格外安靜。 過去半晌,場務和燈光攝像組還沒忙完。 孔舟把手伸進許江指縫里,許江不為所動,一本正經地看著前面的工作人員布置燈光。 沒人看見,他握住那只摸過來的手往把它的主人往身邊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