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節(jié)
鐘聿:“下午沒什么事就提前回來了。” 而事實是鐘聿知道她上午去見了陳芝蘭,司機說十點多人就回來了,午飯的時候給她發(fā)了微信,可是一直沒有收到任何回復(fù),他實在擔(dān)心,便推了下午一個會趕回來了。 鐘聿:“你跟你媽見面,聊得如何?” 梁楨:“還行吧。” 鐘聿:“什么叫還行吧?” “就…那樣。”梁楨托著腮幫,情緒看上去并不高漲。 鐘聿已經(jīng)猜到這次見面大概并不成功。 他干脆也坐了下來,“聊了什么?” 梁楨:“很多,但都不重要。” 那些關(guān)于陳芝蘭的懺悔和心痛,艱辛和苦楚,梁楨聽在耳朵里,卻并沒往心里去。 鐘聿嘆口氣,坐到她旁邊,“聊得不愉快?” 梁楨:“也沒有。” 鐘聿“可你看上去就好像丟了魂一樣。” “是么?”梁楨苦澀笑了笑,怎么說呢,她從見完陳芝蘭回來,心里確實空落落的,就好像這么多年懸在心口的一塊石頭,總想著砸下來的時候肯定會擲地有聲,可是結(jié)束之后才發(fā)現(xiàn)并不似自己想象的那樣。 “其實去之前我準(zhǔn)備了很多話要跟她說,也有很多問題想問。” 比如當(dāng)年為什么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山里? 你就真的一點不擔(dān)心我嗎! 這么多年有沒有回去找過我,或者可曾有那么一絲一毫的愧疚和想念? “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問不問都一樣,關(guān)于那些問題她早就給了我答案!” 她在蘆溝坪接連生了一對兒女,也算生活了很多年,可是始終還是想辦法逃了出去,就說明那些年她的心始終都在山外邊。 她也并沒有任何擔(dān)心和愧疚,不然怎么會舍得將一個六歲大的女娃丟在荒無人煙的山坳坳里。 至于想念……兩個多小時的見面,她都沒有問一句梁波的事,卻還記得臨走的時候打包點心要回去給他兒子當(dāng)夜宵吃。 “其實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意難平,但總以為自己并不恨她,因為她有她的苦衷,可是今天見面之后才發(fā)現(xiàn),所有的意難平都只是因為我不能接受被自己親生母親遺棄的事實。” 陳芝蘭不喜歡她,也不想要她,所以當(dāng)年才會不管她的死活將她扔在山里,至于她說的那些理由和苦衷,無非全是借口而已。 “這個認(rèn)知讓我覺得很難過,可是我還不能怨她,因為她也是整件事的受害者,甚至從蘆溝坪逃出來之后過得也并不舒心,而我能怎么辦?我大概只能……只能怪這該死的宿命。” 她一個從來不信的命的人,這一刻也只能向宿命投降,這種感覺實在是憋屈又無力。 鐘聿在這方面太能體會她的痛心,伸手將她攬到懷中。 “好了,見一面,如果能夠讓你自己看透,其實也不算什么壞事,何況我一直相信父母與孩子之間也存在某種緣分,大部分是血rou相融,牽伴一生,但不排除有些父母或許只是一個擺渡人,他們將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就算盡了當(dāng)父母的責(zé)任。” 鐘聿摟著梁楨說完這些話。 梁楨愣了下,抬起頭,對著他那張嚴(yán)肅又深沉的臉突然“噗”地笑出來。 鐘聿被她弄得莫名,蹙眉:“你笑什么?” “覺得你說這些話的時候像是換了一個人。” 他除了工作,其余時間看上去都不大正經(jīng),而此時卻眸色內(nèi)斂,神情蕭沉,身上又穿著襯衣西裝,實在讓梁楨有些不適應(yīng)。 鐘聿聽完也跟著笑,“我就不能正經(jīng)跟你講幾句話?”然后伸手?jǐn)]了下梁楨的頭頂。 梁楨突然覺得心臟被拉扯了一下,到底還是沒忍住,撲到鐘聿懷里大哭起來。 鐘聿當(dāng)時楞是被她嚇了一跳,因為明明上一秒還在笑的,怎么一眨眼功夫就哭成這樣,可是轉(zhuǎn)念感受到她的委屈與傷心,心里跟著一起疼。 那個六歲就被遺棄的孩子啊,獨自一路赤腳走來,身上爬滿荊棘,終于愿意躺在愛人的懷里,痛哭流涕。 第471章 舊地 鐘聿帶梁楨去醫(yī)院復(fù)查,報告顯示她的傷勢恢復(fù)得不錯,鐘聿也算松了一口氣。 月中是梁波的忌日,梁楨想回趟蘆溝坪。 鐘聿本來是沒時間的,可實在不放心她獨自回去,于是推了手頭的工作,勉強湊出三天時間可以陪她走一趟。 剛好豆豆閑在家也沒事,小家伙最近半年幾乎一直被關(guān)在樓里,悶得都塊長草了,梁楨想著干脆一起把孩子帶去,就當(dāng)散散心吧。 起初鐘聿不同意,一路長途折騰,天氣又熱,加上梁楨的身體還沒徹底恢復(fù),再多個孩子在旁邊吵,怕她吃不消,后來是梁楨提議把沈阿姨一起帶上,鐘聿才勉強答應(yīng)。 鐘聿提前讓陸青安排買機票,問梁楨:“你媽去不去?” “應(yīng)該不會去。” “你跟她提過?” “提過,昨天也給她發(fā)了信息,但她并沒回復(fù)我。” 臨行前一晚,梁楨越想越不甘心,硬著頭皮給陳芝蘭打了通電話。 當(dāng)時鐘聿也在邊上,梁楨那通電話的通話時間并不長,簡短聊了幾句就掛了。 “怎么說,去不去?” 梁楨默默嘆口氣,搖頭,“不去。” “什么理由?” “什么理由?”梁楨苦澀笑了聲,“出攤太忙,家里兒子沒人照應(yīng)。” 但誰都知道這些都是借口,如果她真想去看梁波,這些都不會成為問題。 “算了,她走了這么多年,可能都未必記得你哥長什么樣。”鐘聿安慰梁楨。 梁楨抿了下唇,“我知道,我知道她對我跟我哥都沒什么感情,可是我哥走了這么多年了,她抽兩天時間去墳上看看也不愿意嗎?” 鐘聿:“這不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是她內(nèi)心本來就排斥,可能是排斥你哥的死亡,也可能只是單純排斥蘆溝坪這個地方。” 梁楨低頭深深埋了一口氣,“也許吧,畢竟蘆溝坪對她來說都是不好的回憶,甚至是噩夢,她不想去也正常。” 第二天三大一小出發(fā)去蘆溝坪。 其實從濘州到蘆溝坪的路程并不算特別遠,只是越靠山區(qū)交通越不方便。 考慮到豆豆和梁楨,鐘聿安排先飛康平住一晚。 到康平才中午,鐘聿提前安排了車子接送,到酒店辦理好入住,梁楨牽著豆豆的手去房間,進門的時候發(fā)現(xiàn)鐘聿拎著自己的電腦包跟在后面。 “你做什么?你的房間不是在六樓么?” “什么六樓?我跟你住一間!” 梁楨蹙眉,直接就把鐘聿往外推,順手將跟在最后邊的沈阿姨拉進了屋,將門關(guān)上。 鐘聿結(jié)結(jié)實實吃了個閉門羹,心里肯定不爽,拍門,但梁楨就是不開,從貓眼往外喊:“待會兒吃飯的時候找你。” 鐘聿:“……” 門內(nèi)的豆豆在旁邊突然拉了下沈阿姨的袖子,問:“mama為什么不讓爸爸進來啊?” 沈阿姨被問得一臉尷尬。 梁楨倒還好,轉(zhuǎn)過身拍了下豆豆的屁股,“去,去洗把臉,待會兒帶你出去吃飯。” 小孩子忘性大,轉(zhuǎn)個身就屁顛屁顛跑遠了。 沈阿姨將服務(wù)員拎上來的行李搬進屋,大開間的套房,地方寬敞。 “要不,要不我還是去住另一間房,讓先生過來住吧?” “不用!” “不大好吧,你倆難得出來一趟,況且豆豆也喜歡跟他爸爸住,你說你……”沈阿姨了解梁楨的脾氣,也知道最近幾個月在南樓他倆也是分房睡,可心里還是覺得不大妥當(dāng)。 而梁楨呢? 她倒真不是矯情,只是感覺跟鐘聿已經(jīng)離婚了,兩人再睡一起算怎么回事。 “就這樣安排吧,我先去換件衣服,待會兒一起出去吃飯。” 整個午飯鐘聿都不怎么開心,耷拉著臉,對梁楨也是愛理不理。 梁楨倒不生氣,安安分分把飯吃完,陪豆豆回房間休息。 豆豆每天都有睡午覺的習(xí)慣,早晨又一大早起來趕飛機,這會兒累得不行了,幾乎占床就睡,等孩子睡了梁楨重新爬起來,剛翻到手機就接到了鐘聿的電話。 “在房間?” “嗯。” “豆豆睡了?” “剛睡,有事?” “這邊氣候不錯,出去走走?” 梁楨看了眼窗外,陰天,沒什么太陽,確實還比較舒爽。 “想去哪兒?” “要不去你之前在這邊住過的地方?” 梁楨愣了下,回答:“好,十分鐘后樓下大堂見吧。” 司機按照梁楨的要求,直接帶他們?nèi)チ丝灯结t(yī)院。 “這就是我生豆豆的地方。” 鐘聿看著車窗外那棟老樓,沉默著沒言語,直到梁楨問“要不要下車看看”他才應(yīng)了一聲。 梁楨帶他從大門口進去,穿過一個不算寬敞的門診大廳,住院樓就在門診樓后方。 “我記得婦產(chǎn)科是在七樓,對,是在七樓。” 兩人又坐電梯上去,上去就是一條走廊,不知是燈光的效果還是地面和墻面過于老舊,整體顯得有些陰暗,不過并不影響病房里擠滿了人,老老少少,來來往往,中間穿插著護士家屬的說話聲,還有孩子的啼哭聲。 鐘聿站在某間病房門口,稍微往里探頭看了看,大概也就二十來個平方,卻擺了四張床,再加上柜子和陪床的椅子,擠得過道都沒辦法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