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節
葉千橙看了眼亮著的手術燈,嘆口氣,兩人交換了下眼神,正準備找椅子坐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突然開了。 “家屬,家屬在不在?過來簽份手術告知書!”護士沖這頭喊。 原本蜷坐在地上的人抬頭,但并沒有立即站起來,他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就好像把自己完全從這件事抽離了一樣,眼神還有幾分迷茫。 直到護士連續催了兩聲他才反應過來,撐著地面起身,可撐第一下的時候甚至沒站得起來,手底滑了一下,最后是抓了下旁邊的椅子才站了起來。 他過去拿過單子。 護士看了他一眼,“你是病人家屬?” 他沒吱神。 “你跟病人什么關系!” 他還是沒動靜。 葉千橙有些急了,“他是病人前夫!” “不,我是她丈夫!” 一路過來他就跟丟了魂一樣沒吐一個字,而這句話是梁楨中槍到現在他說的第一句話。 護士愣了下,沒再問,指了指落款的地方示意,鐘聿拿過筆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 “里面的人情況怎么樣?”高博也趕緊逮住機會過來問。 護士收了單子夾好,“醫生正在盡力搶救,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那麻煩……”高博還想多問幾句,被葉千橙拽了下,后者用眼神示意他,高博回頭看了眼,見鐘聿又退回到原來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 高博:“……” 護士拿著單子走了。 期間有其他人進進出出,接連送了兩次血袋進去。 鐘聿始終盯著門上那盞紅色的燈,一口氣就吊在那里。 深夜的醫院走廊真是冷得透心啊,他覺得渾身都在發抖,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摩擦的聲音,期間手機響了無數次,他耳朵就像完全失聰,連掏出來看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手術持續了很長時間,那盞燈也一直沒有滅。 天微亮的時候唐曜森趕了過來,他沖到手術室門口什么都沒說,把地上的鐘聿揪了起來一拳就揮了過去。 當時走廊里本來是很安靜的,甚至可以用“死寂”來形容,誰也沒想到突然沖過來的人會直接上手就掄拳頭。 葉千橙和高博都愣了一下才撲過去。 唐曜森要掄第二拳的時候被高博拉住了。 “你是不是真的要把她害死才甘心!” 唐曜森沖鐘聿吼,是真的吼,語氣惡劣眼神寒戾。 原來一向都溫文爾雅的williamtang也有如此暴躁的時候。 鐘聿被一拳掄出去半米遠,手掌在腮幫上擦了下,擦了半邊嘴角的血,只是那血不知是他的血還是手上留的梁楨的血。 他是結結實實挨了唐曜森那一拳,沒做任何反抗,所以應該挨得不親。 起初葉千橙以為按照他的暴脾氣肯定會還手,可是鐘聿只是朝他看了眼,甚至那一眼都不帶任何情緒,就像個走在路上的陌生人,睨了記,又轉過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行了他現在應該也不好受,有什么事晚點再說!“高博在中間參合了兩句。 唐曜森甩開他,走到另外一側的椅子上坐下。 冬日的寒夜好像在這一天變得特別長。 明明已經過五點了,可是窗口連一點程曦都沒有。 差不多五點半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突然開了,醫生從里面出來。 “人怎么樣?”唐曜森最先走過去。 醫生摘掉口罩喘了口氣,“彈片已經取出來了,沒有傷及重要器官,但因為失血過多,后續能不能熬過去就只能靠病人自己的意志。” 鐘聿當時依舊坐在對面的地上,收攏五指,拳心里的血經過半宿早就已經風干變涼。 外邊有晨曦露出來的時候梁楨被轉去了icu病房。 她身上那件藏掉的血衣已經被換下來了,換了件醫院的病服,粉白相間的條紋,這個溫馨的顏色真是斂掉了所有的傷口和血腥。 鐘聿進去的時候她依舊在昏迷中,臉上蓋了氧氣面罩,只露出一點額頭和下巴,但還是能夠看得出膚色蒼白如雪。 鐘聿想碰她一下,哪怕摸一下她露在外面的手也好,可是低頭看到她手腕上纏的紗布和繃帶。 那枚她臨走前強行給她戴的手鐲還在,可接口處的“裝飾物”卻被撬走了,只留下一個不大不小的窟窿。 他難以想象蔣燁那幫人到底是用什么工具撬她手上這條鐲子,結果鐲子沒撬開,卻在她手腕上留下這些長長短短的傷口。 第455章 熬過今晚 icu病房理論上不怎么允許家屬探視,鐘聿在里面呆了一會兒就被護士趕出來了。 高博當時已經回局里處理事情,走廊上就剩了葉千橙跟唐曜森。 唐曜森見鐘聿出來,抬頭朝他看了眼,縱使心里有萬般悲憤,可是見他那丟了魂的樣子也只能作罷。 兩人一左一右坐在長椅的兩端。 天亮后葉千橙回去了一趟,再回到醫院已經是中午。 外面的雪早就已經停了,落了白茫茫一片,但太陽始終沒出來,寒風呼嘯,陰得很。 唐曜森已經不在icu門口了,他在醫院呆了小半天,可是期間電話不斷。盡管已經第一時間讓公關部做了處理,但大晚上的在市區發生綁架和槍擊案,涉案人員的身份還如此特殊,消息根本就瞞不住,很快大家就知道了。 一時之間網上沸沸揚揚,公司內外都暗涌不斷。 唐曜森熬到十點多,實在沒法子了,硬著頭皮回公司收拾爛攤子。 媒體很快就嗅著味湊過來了,短短幾個小時,住院樓周圍已經守滿了記者,葉千橙只能又調了波人過來,一圈圈將樓守住,起碼得保證那些記者和狗仔不舉著相機跑到icu門口來拍照。 高博也一夜沒合眼,從醫院這邊離開后就直接回了局里。 豪門奪權也好,私人恩怨也好,現在是由綁架案上升到了槍擊案,其影響過于惡劣,報備上司之后很快就召開調研會議,第一時間拿出了處理方案。 所有人都在奔波忙碌。 風在吹,雪也在悄無聲息地融化,世間萬物都在流轉,可鐘聿的時間好像已經停止在槍聲響起的那一瞬間。 他像樽佛似地守在病房門口,不吃不喝,不言不語,也沒什么表情情緒。 “要不你喝點水吧!”在葉千橙第n次勸他回去換身衣服洗個澡無果后,只能去售貨機里買了兩瓶水過來,然而椅子上的人還是沒動靜。 她一度以為鐘聿真的是靈魂出竅了。 傍晚的時候高博又從局里趕了過來,“里面情況怎么樣?”他問站一邊的葉千橙。 “沒什么情況。” “人一直沒醒?” “對,沒醒,也沒脫離危險期。” “醫生怎么說?” “有點危險,主要是失血太多了,又是槍傷,不過醫生說如果能熬過今晚就還有希望。” 高博應了聲,抬頭看了眼坐對面長椅上的鐘聿,他還是昨晚那身衣服,頭發和褲腿上的泥還在,手臂,胸口和衣領上的血跡已經干涸結成塊,就連手上的血都沒去洗一洗,那副模樣實在是狼狽又駭人。 “他…在這坐了一天?”高博壓住聲音問。 葉千橙哧了聲,“可不是,跟樽佛似的,話也不說,飯也不吃,連水都沒喝一口。” 高博:“這樣下去怎么行啊,你不勸勸?” 葉千橙:“勸了啊,可也得有用啊!我跟你說,這位少爺犟起來也是個神經病。” 高博:“……” 葉千橙:“對了,你這么晚趕過來還有什么事?” 高博:“我帶人過來給蔣燁錄口供!” 葉千橙:“蔣燁醒了?” 高博:“嗯,他傷得不算重,上午就醒了,我在局里開完會……” “他現在人在哪兒?” 坐椅子上一直沒動靜的鐘聿突然開口,高博愣了下,“你說誰?” “蔣燁,他是不是也在這棟樓里!” 高博跟葉千橙互相對視一眼,后者回答:“不在,昨晚救護車應該是送……”可是葉千橙還沒說完,鐘聿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直挺挺地往電梯的方向去。 “你干嘛呢!去哪?”葉千橙喊了聲,但鐘聿的步子沒停。 高博在原地噔了下,“不好,攔住他!” 葉千橙也算身手敏捷,在鐘聿要跨入電梯的時候將他拽住了,可是拽回來后他甩開繼續往里跨,葉千橙嘗試了幾次都沒能將人拉住。 他看著虛弱,可是身體里又似乎藏了一股蠻勁。 “快點過來幫我拉住他啊!”葉千橙不得不朝高博求助。 高博沖過來,揪住鐘聿一條胳膊,可他好像變成了一頭固執的蠻牛,使了狠勁掙脫。 高博不得不從后面將人抱住,怒吼:“你到底要干什么?” “殺人償命!” 一直梗著股勁兒的人總算開口說了句話,抬起的眸子猩紅發亮,像是嗜了血要吃人的狼。 高博被他當時的眼神驚到了,愣了下神,鐘聿便趁著這個機會又掙脫了。 “媽的殺人償命你女人還沒死呢,你是詛咒她活不過今晚還是要陪著她一起去死?” 葉千橙忍無可忍,沖著鐘聿就罵,“況且你也不想想你家里還有一個兒子,如果她真有個三長兩短,你是打算讓你兒子以后當孤兒嗎?如果你可以不用管你兒子,行,你去,你隨便去,反正像你這種自私自利又做事沖動的大少爺也從來不會為別人著想,也白搭了你女人為你擋了這么一槍!” 葉千橙沖著鐘聿就是一通吼,吼完拽掉高博的手臂,“你松開,讓他去,讓他去一命抵一命,正好合了蔣燁的心意一同陪他走黃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