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
“先生,還是回昨晚載你的那家酒店?”出租車司機問后面戴著鴨舌帽的男人。 昨晚在酒店門口接到的客人,大晚上又是帽子又是口罩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要求他把車子開到南郊的嘉悅府,結果也不下車,打著表熄了車燈就在小區里頭停著。 起初司機以為他是要等人,可等了半宿也沒見個鬼影子,天色蒙蒙亮他直接讓車子原路回去。 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叔,跑了十幾年出租了,什么人都見過,倒也沒覺得鐘聿的行為有什么稀奇。 “跟女朋友吵架了?”師傅看著后視鏡里的男人問。 鐘聿聳拉著肩坐那沒吭聲。 師傅呵呵笑,“小伙子,沒事,女人嘛,吵架了買點東西哄哄就好,但你這么在樓下等一晚上也沒給通電話,人也不知道你在這等著,不白費時間嘛,所以要我說你就干脆直接去敲門,先把女朋友哄好了再說,往后什么事……” 鐘聿聽不下去了,抬了下眼皮,“大叔,我沒女朋友,那是我老婆?!?/br> 司機:“……” 出租車到酒店門口,鐘聿付了錢下車,才不過早晨六點左右,清晨的光剛微微探出一點頭。 大堂值班經理認識這位包了長租套房的祖宗,見人進來趕緊哈著腰上前打招呼。 ”鐘少,您這么早就出門了???” 鐘聿剛摘下帽子,露出一張冷冰冰的面孔,丟下“晨跑”兩個字就進了旁邊的電梯。 大堂經理抓了下脖子,想著酒店自帶健身房,何必去外面跑?更何況這附近又沒有公園,只有擁擠的街道和商場,他難不成在馬路牙子上跑? 嘖嘖,有錢人的腦回路就是不一樣! 鐘聿垂頭喪氣刷了房卡進屋,扔了帽子想去浴室洗個澡,可剛推開門,池臺上貼著一黑一白兩塊夾心餅干。 ”臥槽!” 他當時腦子就糊了,撞上門迅速退了出去,本以為里面兩個人會因為他的出現及時休戰,然而并沒有,不但沒有,反而越發激烈,鐘聿被迫結結實實聽了場隔墻音。 半個多小時后浴室門打開,里面一前一后出來倆人,女的已經把睡裙穿好,男的卻只在腰上裹了條浴巾,露出八塊整整齊齊的巧克力腹肌,胸前新鮮的抓痕昭示著剛才里面的戰況。 他走至客廳叼了根煙,女人便很自覺地拿了火機給他點上。 煙點著,抽了口,男人問:“怎么這么早過來?” 鐘聿磨磨牙,”你以為我想?艸!” 要早知道回來會撞見活.春.宮,還不如在外面跑兩圈吸點二氧化碳! 男人笑著將魁梧身軀往沙發靠背上仰,大有飽食之后的酣暢,招招手,剛從浴室里出來的女人便乖巧縮到他懷里。 鐘聿眼睛看得直發愣,平時在他面前又兇又颯的女人,此時就跟拔了爪子的貓似的。 男人一邊吐著煙圈一邊揉著她的肩膀。 鐘聿氣都不順,”不是我就tm納悶了,你倆要辦事就不能重新去隔壁開個房?” 縮他懷里的女人笑:“那可不行,外面都知道我現在是你馬子,換個男人算什么意思?” 鐘聿:“那也不能明目張膽讓他上這來???” 女孩:“那不然怎么辦?再說你昨晚出去的時候自己說給我放假的嘛,我自由時間,哪知道你這么早回來,老顧,你來跟他講!” 顧衛東朝鐘聿噴了口煙,似笑非笑,“你差不多行了啊,要不是看秋池的面,我也不會把千橙借你用!” 鐘聿:“……” 顧衛東:“還有你什么意思,對我妞這么兇,還要不要我幫你辦事?” 顧家倆兄妹腦子都不大正常,鐘聿腦殼疼得要命。 “行了行了,我的錯,我就不該這時候回來,我走,我走還不行嗎?”鐘聿拎了車鑰匙準備滾,剛走到門口又被顧衛東叫住。 ”回來!” 他氣鼓鼓地回頭:“干嘛?” “看今天早上的新聞沒?” “沒看!” 他現在滿肚子的邪火沒處去。 顧衛東撣了下煙灰:“陳駿老婆孩子全沒了?!?/br> 已經走到門口的鐘聿眸底一沉,“什么?” 顧衛東:“應該是昨天晚上的事,但今早新聞剛報出來?!?/br> 鐘聿:“原因!” 顧衛東:“官方報道是燒煤自盡,具體原因還不清楚,我已經派人去查?!?/br> 鐘聿突然將手里的外套往地上一甩,“幾條人命了,???他媽都幾條人命了?他們到底想干嘛,就不怕遭報應?” 他吼得額頭青筋凸起,眸中寒光瀝瀝,整個人像是受了巨大的打擊,可是很快又退回來一屁股跌坐到沙發上,聳拉著頭卸了渾身的勁。 顧衛東叼著煙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在這發火也沒用。” 鐘聿抱著腦袋坐那平息了一下呼吸,隔了大概幾分鐘,抬起頭,“我老婆現在跟的那幾個保鏢不行,幫我換批人吧,盡責一點,起碼得保證她跟豆豆不能出事?!?/br> 第300章 燒炭 陳駿意外車禍去世,陳太不堪打擊,帶兩個孩子燒炭自盡。 梁楨是當天下午才看到這條新聞,當時豆豆剛從幼兒園回來,她正戴著口罩陪他練琴。 大概是夜里受了涼,加上最近也一直沒休息好,喉嚨疼還有點感冒,陪練之余刷了下新聞,不巧就看到了這條消息。 當時新聞中并沒提及陳駿,對不認識的人而言,網友并不會把這位燒炭自盡的mama跟前幾天酒駕出車禍去世的陳醫生聯想到一起,但顯然“攜兒自盡”這種新聞更具備爭議性,所以當天晚上事情就在網上爆了,一度擠進了熱搜榜。 梁楨看了下留言,大部分都是聲討之聲,一撥人罵這個mama腦子有問題,自己要死為什么還要拖上兩個孩子墊背;另一撥人則無限同情陪自己母親一起喪命的兩個孩子,他們還這么小,即便生活再苦再難,世界對他們來說仍舊充滿了希望,卻因為自己母親的懦弱而喪失了幼小的生命。 只有很小一部分人站在陳太的角度替她想想。 梁楨也是前幾天去參加陳醫生葬禮的時候聽了幾耳朵。 陳太跟陳駿是青梅竹馬,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向來很好,后來陳駿來濘州讀醫科,本碩連讀,大學七年,畢業都已經二十七了,陳太也一直不離不棄,畢業之后兩人結了婚,很快有了第一個孩子,可是沒多久陳駿就被醫院派往國外進修,那時候大兒子才半歲大,照理作為父親實在不應該出遠門,可這么好的機會不是誰都有的,考慮再三還是走了,當時考慮孩子還小,雙方父母又都是高齡了,于是陳太只能放棄工作在家自己帶孩子。 一帶就是三年,三年后陳駿學成歸來,直接高薪被明德挖走,作為妻子眼看著要苦盡甘來,但明德內部競爭激烈,陳駿進取心又強,經常加班加點,大部分時間都被他耗在醫院里,這么一熬又是幾年,總算熬到在明德站穩腳跟,二胎就是那時候來的。 二胎出生,陳駿的事業也蒸蒸日上,一家四口眼看著可以合合滿滿,但僅僅一個晚上,陳駿因為酒駕失事,現場死亡,據說陳太是隔天等派出所出了報告才在太平間見到了自己丈夫的遺體。 梁楨想那大概是一種刮骨之痛吧。 要知道陳太自從跟陳駿結婚之后就一直在家帶孩子,好不容易把倆孩子帶大了,丈夫事業也步入穩定期,一切都是塵埃落定的樣子,卻不想一夜之間,家破人亡。 于陳太而言,是她一直仰以生存的天塌了,無論是精神還是經濟上,此后都必須由她一個人來撫養兩個孩子。 網上曝光了陳太臨走前留的遺書,只短短幾個字。 她說:“余生太長,我還是帶著兒子去下面跟你團聚吧?!?/br> 梁楨整晚心情都很沉重,或許這種感覺只有當媽的才會懂,她想起自己剛生豆豆那會兒,日子也是過得昏天暗地,好在自己夠堅強,最后還是熬了過來。 蔣玉茭打完針,靠在床上緩了一會兒氣,等那股疼勁過去才揮手示意小蕓出去。 ”那我把藥和水給您擱這,一會兒睡前您記得把藥吃完!”小蕓收了藥箱,拿著用袋子包好的廢棄棉球和針管離開,合上門的時候又看了眼床上的老人。 對,老人! 或許數月前的鐘老太太還一身端莊,看上去不過五十開外的樣子,可此時散了頭發,褪了脂粉,微微縮著側坐在床頭,一只手還捂著腹部,其憔悴又虛弱的樣子已經有了十足老人的暮氣。 加上天氣漸熱,她脫了厚重的冬衣,身上只有一件圓領薄線衫,襯得整個人更加消瘦單薄,頭頂也是斑斑銀絲,仔細看可以看到露出來的頭皮。 小蕓默默嘆了一口氣,拎著藥箱退到外面走廊上。 蔣玉茭靠在那閉目養神,氣都有些不勻。 之前一針可以頂一天不疼,現在一針只能熬四五個小時,半夜經常被痛醒,然后就是半宿半宿的失眠。 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日漸消瘦和乏力,這是一個看似緩慢實則很清晰的過程,春節前在藥物的控制下還能勉強維持日常,但最近顯然有點力不從心。 她窩著身子在床上又躺了一會兒,等半身冷汗被風干,伸手夠過水杯把幾顆藥全部吞了進去,這才撐著從床上坐起來,拿過手機撥了通電話。 蔣玉伯那邊隔了好一會兒才接,“喂,玉茭,還沒睡啊?” 蔣玉茭盡量掩住自己聲音里的無力,“有事問你,陳駿老婆孩子怎么回事,你動的手?” “當然不是!”蔣玉伯一口否定,“我吃飽了撐的去動他們孤兒寡母?是那女的自己不爭氣,燒炭尋死還要拉上兩個兒子給自己陪葬!“ 蔣玉伯語氣嘲諷,就好像在評判一件跟自己絲毫沒關系的事。 蔣玉茭腹部又抽搐了一下,她摁住緩了緩,“到底三條人命,就算不是你親自動的手,但歸根溯源還是因為你?!?/br>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為你而死,又有什么分別。 蔣玉茭的話中帶了一點怨憤,那邊蔣玉伯應該是聽出來了,口氣也變得不大好。 “玉茭,你說這話就沒意思了,我做這些到底為誰?。空f來說去不還都是為了盈盈?” “為了盈盈?”蔣玉茭哼笑,“別說得這么好聽,真以為我不知道你腦子里在打什么算盤,但我有句話要奉勸你,見好就收,別把事情做得太絕,不然到時候沒法收場。” “知道了,我有分寸!”蔣玉伯的口氣軟了一點,轉了話風,“盈盈現在已經是董事會主席了,就算那個小雜種繼承了大部分股份,但就憑他現在吃喝玩樂的架勢,不出三年遲早也給他敗光,所以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鐘氏遲早會該姓蔣?!?/br> 腹中持續抽痛,好像藥物也已經起不了作用。 蔣玉茭額頭滲汗,往后靠了靠,勉強壓住氣開口:“……行了,盈盈往后的事我會給她打算,你管好自己就行,不過有句話……有句話我還是要說在前面,如果……” 她摁住腹部又舒了口氣,“如果你再像上次一樣瞞著我去辦什么事,當心我翻臉不認人!” “知道了,陳駿的事卻是是我疏忽,以后不會再發生這種事?!笔Y玉伯跟蔣玉茭保證。 蔣玉茭疼得有些支撐不住,“行了,空了…再聯系!”她摁掉電話,一下子倒在床上,本就消瘦的身子彎成一道弓,企圖用膝蓋頂住腹部來緩解疼痛。 這邊蔣玉伯扔了手機,旁邊蔣縉湊過來,“爸,姑姑那邊怎么說?” “哼,婦人之仁,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蔣縉向來對老爺子惟命是從,這會兒見他怒氣沖沖,也附和了幾句。 蔣玉伯撒了一會兒氣,想起來正事:”對了,最近還派人跟著那個小雜種?” “當然,阿燁那邊找人一直盯著呢,不過最近他天天跟女的在外面鬼混,家都不回,完全沒什么戰斗力,基本是廢了。”蔣縉話中還帶了點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