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辭蜀東歸

    前世辭蜀飲宴，也是如此暗流涌動。

    蜀州豪強有心試試楚王的容人之量，見狄其野年少，是初投楚軍的外人，還長得英俊漂亮，就找過去與他飲酒，言語間故意調(diào)笑了兩句，沒想到狄其野當(dāng)即踢了擺滿酒食的短案，要和他們比武。

    雖未料到狄其野性子如此之烈，但這話是正中蜀州豪強下懷，當(dāng)即三言兩語敲定了要當(dāng)堂比斗，楚蜀各派三名武士，三局兩勝。

    顧烈被話趕話架得不得不答應(yīng)，沉著臉，正要著姜揚點人，狄其野睥睨眾將，言：“我一人足矣。”

    隨后提刀上場，半點分寸不留，蜀州三名武士被他揍得鼻青臉腫，踢飛數(shù)丈，狄其野還白衣翩翩不染塵。

    這么放手一打，反倒讓蜀州人覺得狄其野有本事還不做作，當(dāng)場就改口叫起了“狄兄弟”，一場爭端最后鬧得其樂融融，算是因禍得福。

    次日，姜揚代狄其野去給顧烈賠不是，說狄其野不曾飲過酒，當(dāng)時其實微醺，不是故意要挑起事端。顧烈慣多疑慮，對這話不置可否，后來聽人說過狄其野跟著姜揚練酒量的軼事，也未多思。

    但這一出，當(dāng)時雖促進了蜀楚和樂，卻在后來給狄其野埋下了禍端。

    顧烈登基后，因為天下征戰(zhàn)年久，百廢待新，推行了一些惠民新制，促勵農(nóng)耕。然而讓利于民，在豪強眼里就是割他們的rou，新制推到蜀州，蜀州作反，被顧烈派兵鎮(zhèn)壓，其中一名曾參與辭蜀飲宴的叛將丟盔棄甲而逃，跑去投靠狄其野。

    狄其野身為定國侯，若收留叛將，幫他是不忠；那人滿口叫著兄弟，遇難來投，若出賣他是不義。

    其實狄其野和那人不過一面之緣，可不忠不義的大帽扣上來，百口莫辯。最后狄其野沒辦法，把定國侯的衣袍一脫，喚了親兵來把自己和那人一起綁了，去見顧烈，十分無奈地說：“陛下，我左右不是人，聽您發(fā)落吧。”

    狄其野死后多年，文人們還為他到底是“忠君”還是“求榮”吵得臉紅脖子粗。

    所以，狄其野宴堂斗蜀雖是一樁美名，顧烈還是和姜揚一使眼色，定了計。

    *

    姜揚笑說狄小哥醉了，顧烈就飲下杯中酒，接口笑道：“本王在此，兄弟們多少拘束著，不得盡興，本王還是先走一步，諸位千萬不必束手束腳，今夜蜀楚同樂。”

    不等蜀人推辭挽留，姜揚把要往矮案上趴的狄其野扶起來：“正好，主公近衛(wèi)可順路將狄小哥送回去。”

    他二人剛走，姜揚嘿嘿一笑，對堂上眾人神神秘秘地道：“光喝酒多沒意思。”

    不論是什么熱鬧，都和已經(jīng)離開的二人無關(guān)。

    狄其野走路有些搖晃，但還十分機警，不許顧烈近衛(wèi)靠近，顧烈見他還能走，也就親自握著他手肘，做個領(lǐng)路的意思。

    狄其野悶頭走路，不大高興。

    “怎么不說話？”讓狄其野吃癟一回，顧烈心情還不錯，轉(zhuǎn)過臉故意逗他。

    狄其野呵了一聲，也不看他，視線落在顧烈握著自己肘彎的手，蹦字答：“酒后失言。言多必失。失之交臂。臂有四肘。”

    他不僅會好多成語，還能接龍。

    真的突然被逗笑了的時候，那種發(fā)自心底的愉快是忍不住的，顧烈體會著這新奇的感覺，低聲笑了很久。

    狄其野郁悶了，他腦袋因為頭一回喝酒轉(zhuǎn)得很慢，但不代表他傻了，他知道顧烈是在笑他，雖然先前說著言多必失，可實在有一分委屈，沒忍住指責(zé)道：“你拿吃的誑我。”

    其實等不習(xí)慣的辣味過去，狄其野覺得那個辣子兔丁還是很好吃的。然而，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好好的一道美食，成了顧烈誑他的幫兇。

    頓了頓，又實在是好奇：“姜揚怎么換的，杯子？”

    顧烈拉著他往前走：“怎么不是你拿錯了？”

    “不可能，”盡管醉意未消，狄其野依然非常確信，拽著顧烈停下要說分明，“我一眼，就能記住我桌上的擺物，是姜揚換了杯子，我沒發(fā)覺，他是如何做到的？”

    醉酒的人力氣大，顧烈畢竟是楚王，近衛(wèi)跟著，也不好真的太用力和狄其野拉拉扯扯，只得哄他說邊走邊說，狄其野才肯邁步。

    “姜揚逢賭必贏，在荊州大營，他們私下亂喊，都叫他骰子將軍。”

    狄其野腦袋一時沒跟上，不解地看他。

    “他手快，絕活是出千換子。”

    狄其野終于回過神來，咬牙罵了聲什么，聽不清。

    顧烈回頭看他，狄其野把嘴一抿，眼一瞪，意思是再不會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