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鐵甲動帝王[重生]_分節閱讀_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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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戈一走,顧烈著人搬來未看的文書密報,事無巨細一道道看過去,日漸西斜,紙上大部分都標了紅批,懶得管的都被他丟進竹筐里,等他看完,自有專人搬去給姜揚。 燕朝自恃正統,背著暴君冤殺楚王的惡名,越發將楚軍視為眼中釘rou中刺,動輒就要發封罪狀來罵顧烈狼子野心,妄圖篡奪天下。這些罪狀言辭激烈,文采斐然,一個臟字兒不用就能罵遍顧烈祖宗十八代,順勢還能把暴君先帝的地給洗了。 這回罪狀是特地用上好的杭綢裝裱送來,活脫脫是努力擺闊的破落戶。顧烈隨手把罪狀往地上一扔,叫人拿去拆了給兵卒補襪子。 用了夜飯,姜揚已將搬過去的文書都看過,晃悠悠扇著羽扇,腋下夾著兩卷他不甚贊同的進了帳子,和顧烈商討到深夜,期間時有密探趕來送信,燈油沒了又添,等到事務議定,已是月上中天。 洗漱罷,近衛退出帳外,只余顧烈一人。 顧烈夜里向來不留人伺候。 年輕的楚王終于能夠休息,將一整個白天的嬉笑怒罵都褪下,剩下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他走到并不寬大的木床邊,脫下里衣,拿起搭在床尾的干凈里衣換上,他動作極快,叫人看不清征戰多年留下的深淺痕跡。 然而最惹眼的,并不是他在戰場上受的傷。 是刺遍他整個肩胛的火鳳刺青,顏色鮮紅似血,火海中翩然起舞的鳳凰,凝結了顧氏一族冤屈,濃烈得像是時刻在他的背脊上燃燒。 顧烈年少聰慧,懂事得早,他還記得四歲時,燕朝皇帝曾南巡訪楚。 那時皇帝還有著執掌天下的雄心,與楚王一同站在紀南城的城樓上。皇帝拍拍身邊唯唯諾諾的太子,又指著他們這些顧氏子孫,笑談傳承輔佐,祖父大笑,君臣二人攜手下城樓,佳話傳遍天下。 短短四年天翻地覆。 顧烈的父親是楚王最不受寵的兒子,但這無關緊要,夷九族,跟受寵不受寵沒關系。 楚王家臣拼死搶出兩名顧氏男童,都被刺上了大楚的火鳳紋章,顧烈是其中之一。他們被一名男子帶著開始逃亡,稱其為“養父”。 另一名男童,顧烈已記不清究竟是自己還是他年長,高燒兩三日沒了。養父對顧烈說,是那名男童身子骨太弱,受不住逃亡顛簸。但顧烈親眼瞧見他的后背因為刺青的緣故潰爛流血,夜里痛得直哭,哭著哭著就沒聲了。 顧烈做了好一陣子噩夢,夢見自己背后都是血。 養父得知,訓斥他膽小如鼠。 好在噩夢沒成真,顧烈的刺青在結痂掉落之后一直好好的,養父說是楚王在天之靈保佑,足證顧烈是大楚的真命傳人。 顧烈學會了不去反駁。 少了一個孩子,原本棄家領命的養父動了心思,偷偷回家帶上妻兒一起逃亡。 不久后,養父兒子和他們落腳村莊的孩子們去鳧水,溺死在河里。養父妻子傷心欲絕,恨上了顧烈,揚言要去報官。 養父喝了一晚上酒,天不亮就去典當了孩童衣物,換了條上好白綢。 顧烈記得那天養父用鮮紅的眼睛盯著自己說:“顧烈,你這條命,是所有顧氏族人的血換來的,你背著血債!你只要活著,就只有四個字:亡燕復楚。” 顧烈不再做噩夢。 春秋在他八歲那年刻下了鴻溝。 八歲之前,他是顧烈。 八歲之后,他只是背著顧氏血債的楚王孫。 * 回荊州之前的飲宴,是專門為蜀王楊亭所設,楊亭手里的筷子就沒停過,該吃吃,該喝喝,臉皮厚得不是一般人。 蜀州各豪強雖已降楚,還是對這窩囊廢看不上眼,嫌他丟蜀州的面子。 無人搭理他,楊亭樂得清閑,吃得更豪放,連鞋都蹬掉了,放松得宛如在自己家一樣。他丟臉到這個地步,蜀州眾人對燕朝再也沒什么幻想,不再視各位楚將于無物,凝重的氣氛逐漸緩解開來。 顧烈和姜揚對了個眼色,暗暗記下。 狄其野對這種場合無甚興趣,他和姜揚同坐,被姜揚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來找茬的也有姜揚出面應付,于是無聊得埋頭吃菜。 月上柳梢,不論心底如何,堂上已是一片言笑晏晏。 顧烈從自己桌上賞了道辣子兔丁給姜揚,滿滿一盤香氣四溢的兔rou,辣椒都被事先挑去了,姜揚謝過恩,轉身去蜀將案幾坐著說話,走前招呼狄其野先吃。 狄其野毫無防備,好奇嘗了一口,霎時辣得眼睛發紅。他急于喝水,亂中出錯,不慎錯拿了姜揚的杯子,將杯中物一口悶下。 姜揚輕易不喝酒,喝酒只喝荊川土燒,不喝酒的人一口下去,保管你三步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