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草色a免费观看在线,亚洲精品国产首次亮相,狠狠躁夜夜躁av网站中文字幕,综合激情五月丁香久久

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GB】囚鳥(監禁,SM)在線閱讀 - 原點

原點

    君不封馬馬虎虎地給兩個人清洗了身體,算是正式為這個糜爛的夜晚收了尾。在嶄新的被褥上,他不時偷瞟臉色陰晴不定的解縈。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該對她說點什么好,只好訕訕地把解縈攬進懷里,謹小慎微親她的耳垂。

    適才一度胡作非為的解縈低眉順眼地任由他摟著,一番思索下,對自己真正應當做的彌補有了計較,懸著的心暫時有了著落,解縈強提的精神轟然瓦解,疲倦再度席卷了她的身心。君不封見懷里的女孩睡眼朦朧,便用內力揮滅燭火,小心翼翼地摟著已經困得東倒西歪的解縈躺好,給她哼助眠的小曲。他的年歲漸長,入睡不比往日容易,清醒時分,哄解縈沉眠儼然成了他的新樂趣。

    解縈很快入睡,他輕撫著解縈柔軟冰涼的身體,還在品味這一晚上的天旋地轉。情事的余韻五味雜陳,他竟說不出是歡喜還是落寞。他想著晚上的旖旎出了神,本來呼吸平穩的解縈竟突然鬧出了聲響,似是陷入了夢魘,緊緊抓著被褥不放。君不封慌忙點著蠟燭,生怕解縈出了什么問題。將解縈摟在懷里輕聲安慰許久,睡夢中的女孩情緒漸漸平穩,他凝視著她病態而蒼白的臉蛋,確認她基本脫離夢魘,才放下心來,準備吹蠟燭入睡。這時解縈翻了一個身,自然攀附住他的手臂,貓似得蹭了蹭,低語一聲,“大哥。”

    他曾不要臉皮地懇求她許久,始終沒能得到她的許可,擁有一個親近的稱謂。哪想美夢成真竟是在午夜夢回,猝不及防。他以為自己會高興,可解縈那一聲“大哥”,婉轉低吟,百轉千回。無限情意里,摻雜著數不清的過往。他們相識于微末,所擁有的共同也不過是這短短幾個月的朝夕相處。他自詡對解縈情深義重,但也清楚的明白,解縈對他,遠不似他對她一般一往情深。

    恍惚中他想起來。

    解縈曾經,是有一位“大哥”的。

    只言片語的信息也足以分辨出一個不甚清晰的身影,雜糅了這段日子那始終令他游移的陰影,一個隱藏在暗處的男人兀自成型。另一個疑惑同時在心中騰然升起,如此古怪的情愛手段,解縈似乎很精于此道,是個中老手。平素她在他面前是一貫的和順,可誰想換了一種方式,也就換了一副面孔。而在這之前,她又是同誰開始,一并做的這種實驗?解縈并非處子,先前他只想戰場上一個羸弱的小姑娘,免不了會遭逢不少腌臜事,他心疼她,所以從來不愿意想。但……若事實并非如此呢?他沒來由對那位不明真跡的“大哥”多了一層厭惡,下意識里他覺得,這位“大哥”,對當時還懵懂無知的解縈,下手了。

    異樣情事帶來的喜悅感被緩緩吹散,君不封心情低落,忍不住胡思亂想,直至夜半叁更,他才迷迷糊糊陷入睡眠。

    他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夢里的他被強行分開雙腿,身體被異物艱難向內推進。

    他周身動彈不得,有的只是無盡的疼。身體疼,心也疼。

    在絕望中無力掙扎了許久,他終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解縈冷冰冰地望著他,朝著他笑了一下。

    君不封醒了。

    五更天,解縈還在熟睡,孱弱的身體蜷縮在他懷里,像只天真而幼小的獸。

    夢境中的痛楚太過清晰可聞,懷里鮮活的生命同樣真實,他緊緊擁住她,試圖將適才的噩夢趕出腦海,可那景象卻愈發清晰,令他不寒而顫。

    解縈睡醒時,看著面前頹靡不堪的大哥,心里一疼。

    君不封自噩夢醒來后便不曾入睡,只是撫摸她蒼白冰冷的臉頰,呆呆望著她出神。突如其來的夢境讓君不封感受到了暌違已久的恐慌,夢境不可怕,驚訝的是他的反應,似是被天羅地網籠罩住,他只覺得自己無處可逃。而睡前解縈那位“大哥”的身影也緊隨其后,又一次踏入自己的腦海。一面是夢境中解縈對他的殘忍對待,一面是想象里解縈與那位“大哥”的恩愛非凡,君不封的心緒愈發落花流水,一敗涂地。

    解縈不知大哥這一夜的思緒,看他疲憊不堪,便按著他生生在床上多趟了一個時辰,君不封心事重重,始終不睡,眼神濕漉漉地看著她,像只受驚的母鹿。解縈被他看得心里打鼓,也不敢出聲問他緣由。鉆進他懷里,擁抱她的臂膀一如既往的有力,她才悄悄放下心來。

    君不封不愿將自己的低落情緒傳給解縈,做了一個清晨的思想建設,他又大張旗鼓地給解縈張羅伙食。許是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異樣,他比往日還要來的勤快賣力。解縈與大哥久居多年,他心中的一點風吹草動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察覺到了大哥不愿多說的心虛,解縈思前想后,想不透,就放棄了安撫,轉而迎合他此時看上去無窮無盡的精力,囑咐他去森林為自己找一些木頭。

    君不封巴不得解縈差使他,解縈的命令一下達,他就慌不擇路地逃竄出屋,及至晌午時分拎著樹木回家,他的心情已經平復,是一如既往的興高采烈。

    解縈要的木頭有些名堂,君不封忙著洗菜的同時也不忘觀摩,畢竟他實在是不清楚,羸弱的小丫頭要一堆死氣沉沉的木頭有何用。圍觀了半天,他大致看出來解縈是在雕木雕。解縈繼承了萬花谷人的一脈相承的心靈手巧,雖然她不事女紅,在其他方面的能力已經足以彌補她在女紅方面的不開竅。解縈似乎是要雕一個人形,君不封聚精會神,暗自以為這個木雕的原型是自己,雖然成品還沒出爐,已經暗暗臉紅著等待,可觀摩的時間一長,他的臉色漸漸變了。

    這哪里是個人,分明是人身上的物什。

    這時他也不顧自己平時根本不敢同解縈說一句狠話的現狀,徑直了當地跳出來指責她:“解縈!你個小丫頭!雕刻……雕刻這種腌臜物是要做什么!”

    解縈連眼皮都不帶抬,看著手里正在逐漸成型的假陽具,甚是得意。把大哥義正言辭的指責全然當成了耳邊風,甚至還在最后迫使他給自己的作品打蠟。君不封嘴上嘀嘀咕咕,十分不樂意地完成了她的吩咐,晚飯期間仍舊不斷指責她的行徑出格,還是一肚子不滿。

    解縈依舊不以為然:“這有什么,活不下去的時候,這也是個商機呢。再者說,別看現在師兄現在懸壺濟世仙風道骨的樣子,以前大家都窮的叮當響的時候,他也靠賣春宮畫為生,我手里還有好幾幅呢!你不要說我。”

    君不封哭笑不得。晏寧的這一點過往顯然讓他始料未及。但這明擺著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姑娘還一副自豪的模樣,他簡直不知道該用什么來糾正她的錯誤思想。解縈一頓晚餐都擺著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態勢,君不封忍著怒氣收拾好家中碗筷,解縈又特意走到柴房,一路柔柔牽著他的手直至臥房。白天的不忿消磨殆盡,又覺得小姑娘和昨晚有了些許不同,似乎不再和他生分,有一股一再被她試圖掩藏的熟悉終于在這個夜晚暴露出來,他們像是一同度過了恁長的歲月,所以生活中的一切都是這樣井然有條,絲毫不亂。

    解縈幫他清洗身體,著手為他剃凈毛發,因為這一番動作都太過溫柔,隱隱察覺解縈意圖,心知又要重復昨晚把戲的他也沒想著要離開,可直至發現解縈白日的杰作正明晃晃掛在她的胯間,君不封悔不當初,恨不能當場就跑。然而跑是不可能的,這輩子他也不可能從解縈身邊逃跑,象征性地掙扎一二,他就硬著頭皮被解縈扒光了按在床上擺弄。

    翌日清晨,他啞著嗓子,揉著酸痛的腰,再去森林里給她伐木,陷入了回家看她雕刻物什頭皮發麻忍不住小聲指責的死循環。

    他單方面給予解縈火熱情事的歲月基本宣布告吹,取而代之的是女孩對他身體的無盡探索。白天的解縈始終是孱弱不堪的,夜里終于現了她的原型,她就是個要吸干他精氣的小魔頭,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他都是她的。被折騰的次數多了,君不封的臉皮也稍微厚了一點,如今的他已經可以很自覺地洗干凈自己乖乖趴到解縈身邊,等著她撫慰,自己害臊歸害臊,害臊的次數多了,就成了破罐破摔的不要臉,被小丫頭弄得意亂情迷了,也能像模像樣的哼唧一兩聲,但再多就不能了,到底臉皮薄。雖然平時在解縈面前裝得像只大尾巴狼,可一旦被按在床上,他就被她打回原形,只剩傻了。

    小丫頭對他的這種摸索,雖然每天要例行公事的推脫一二,到底讓他十分受用。就中的感觸難以用言語輕易表述,只覺得自從他們開始了這種探索,解縈就像是變了一個人,爆發了對他空前的占有,之前他曾因解縈背后的那個陰影而時常不快,雌伏在解縈身下后,他反倒漸漸安心了。

    來路不明的噩夢依然有在做,而且越來越清晰,但這不妨礙他和解縈好成了一個人。半夜夢醒他還在詫異,那樣一個安靜乖巧的女孩,又怎會同夢境里的女魔頭是同一個人。但他同時又心驚,因為從未將解縈如此想過,這個形象就突如其來出現在自己的夢境里,清晰可辨。以前夢到的都是碎片,后面是大段大段的經歷,許多凌虐都與他身上的傷疤不謀而合。他知道自己是缺失了一部分記憶的,所以他的夢境,應該就是他的經歷。可是為什么里面會出現一個魔鬼解縈?而且完全與現在在他身邊乖巧沉默的女孩判若兩人。他苦思冥想,想不透。有些時候凝視著解縈,又希望她能流露出一點夢境中的端倪。

    解縈滴水不漏。

    大哥向她提了那個歡好的請求,她就知道會壞事。

    夜里果不其然,他陷入了和以前別無二致的噩夢。他的疼痛在他的肌理下沉睡著,他們的胡作非為,終于把痛苦逼到了覺醒的邊緣。

    但她總是沒辦法拒絕他的請求。

    每天都在祈禱他想不起來一切,又時常性地沉溺在他的身體上無法自拔。

    而她也沒有完成自己的夢想,她還沒有懷孕,沒有辦法一走了之。

    又過了一段時日,正逢七夕。可能因為是戰時,國家愈是風雨飄搖,底層的人民愈是要把自己的節日辦得紅火,圖一個心理上的安心。司徒清在外未歸,尋思著趁七夕狠賺一筆外快的晏寧就拉上君不封,與他一起糊花燈。

    晏寧向君不封吹噓,他做的花燈在巴陵是緊俏貨。君不封被解縈的木雕摧殘了好些時日,見到晏寧也不覺腹誹他早年賣春宮畫的營生帶壞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小丫頭,連帶著晏寧的說在他心里也打了折扣。哪想兩人推著小推車出醫館沒多久,這幾日的辛勤勞作就被急不可耐的人群一搶而空,一時之間賺的盆滿缽滿,他才相信晏寧所言非虛。累了兩叁天的兩人索性找了一個僻靜處閑聊。這一閑聊,君不封的話題就擰到了解縈身上。

    當初晏寧為解縈植入身體的蠱蟲已經無法完全平衡她身體的穩態,本來平穩的身體狀況也有了些許滑坡,解縈周身乏力,心思倦怠,根本不能出門。晏寧想到師妹的身體情況就發愁,又看眼前這個根本一無所知又對小姑娘鬼迷心竅的傻大個來氣,拿了一個壓箱底的花燈塞給他,踹他趕緊回家。

    君不封卻是不走,神情也難得鄭重,“記得以前你和我說過,小丫頭是個孤兒,但是有一位義兄?正好趕上今天有時間,方不方便展開說說?”

    晏寧沒料到他會突然咨詢解縈的過往,摸著下巴苦思冥想了一陣,他有些游移地張開口:“你還真是為難我……我記憶里,她好像是被一個丐幫弟子還是天策弟子送過來的?不清楚。我知道的就是她家破人亡,谷里這種出身的孩子少,平時師門也讓我們多照應。再后來好像是她的那個恩人為了保護一個惡人谷的姑娘,從浩氣盟轉投了惡人,有一陣我這個小師妹就天天以淚洗面。之后我也就離開了萬花,四處游歷去了。我這人素來不問江湖事,后面發生了什么,我并不太清楚。不過這人好像是個人人喊打的角色,呃……名字一時半會兒,我也記不起來。”

    君不封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仍在腹誹晏寧可不是不問江湖事,心思都用在春宮畫上了,怎么有心力來記一個惡人的名字。但晏寧的這一番話倒讓他起了警覺,那個人人喊打的惡人,是不是就是解縈心里一直放不下的男人?她真正的大哥。

    回到家中,看到虛弱的解縈強忍著困意在床上等他,他歡天喜地地抱了她,便為她披了一件猩紅斗篷,扶著她去了屋外。

    君不封賣了一個小關子,解縈被攙扶出屋之前也沒想著大哥要做什么,看到花燈的那一瞬,她一貫鎮定的臉上流露出了幾分不可置信。

    君不封難過地看著這個女孩,她的表情似乎寫盡了她此前的人生——她從未有被善待,所以對眼前的美好,本能不信任。

    那個惡人到底對這個女孩做了什么?

    “我和晏寧一起做的孔明燈,他提的字,我糊的紙。你是文化人,告訴大哥,上面寫了什么?”

    解縈看著花燈上寫的字,抿嘴笑了半天,就是不說。

    “這么神秘?晏寧這個殺千刀的,不會上面寫了些亂七八糟的話來唬我吧?”

    “沒有,師兄寫的是佛經。”

    “佛經?”

    “四個字的佛經,可以猜猜。”

    君不封盯著那四個字許久,因為實在胸無點墨,末了尷尬搖搖頭,“你知道我根本不認識幾個字的,別為難我了。”

    解縈到底笑出了聲:“他寫的是‘色即是空’。”

    君不封頓時氣得想把花燈砸地上,又看解縈憋笑不止,他也跟著含羞帶愧地笑了。

    “明天再去收拾晏寧那個混蛋。”

    兩個人看著花燈越飛越遠,君不封低下頭,猩紅斗篷裝點下,本來臉色慘白的解縈也平添了幾分嬌俏。他心中一動,輕輕攬住解縈,神情恢復了他這個年紀應有的鄭重,“阿縈,我剛才問過了你的師兄,他說你的家里,沒別的人了。我還是之前的想法……我想照顧你。今兒正好是七夕,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一下我的意見,我們不能再這么不清不楚下去了,我想給你一個家。”

    在他懷里的解縈半天沒有應答,君不封料到這個反應,不免有點灰心喪氣,院里一陣冷風襲來,他打了一個寒顫,驀地想起今天晏寧和他說的事情,解縈又是這么一副不近人情的反應,他的言語中就帶了一點惱:“是因為你還在惦記著小時候救過你的那個人嗎?他救了你之后也沒想著來看過你,還一直在外為非作歹,這種人值得你一直等嗎?”

    解縈瞪大了眼睛,有些好笑地看著他:“你從哪里知道的這些?不要胡說。”

    君不封被她盯得氣短,還是挺著身體訴說他的道聽途說,拐著彎罵解縈瞎眼,被豬油蒙了心。解縈先前還笑,后面他罵的多了,她不愿意想的過往又迫不及待地回來了。她想這個人怎么能這樣呢,忘記了一切,就打抱不平的替她咒罵自己。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替她鳴不平。

    而他所謂的作亂生涯里,她又在想什么。

    在想如何毀掉他。

    解縈仰著頭,試圖不讓眼里的眼淚流出來。

    君不封看解縈情緒激動的厲害,知道自己越了界。他當然明白一個替身不應該說太多,可他無法控制對那位無名氏的嫉妒,同時他也不希望,解縈就這么不清不楚和他耗下去,但顯然,他說得太多了。

    解縈回到屋里,還是怏怏的。

    他看著心痛,愈發悔不當初:“阿縈……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應該那么說。對不起……但……如果那會兒是我救的你,我肯定不會去為非作歹,讓你傷心,肯定會一直好好照顧你,不讓你孤孤單單的。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解縈的淚痕落到他手上,“那如果這樣,你還會想娶我嗎?”

    “我……”

    他不說話了。

    解縈笑著看他,目光卻冷,似乎已經完全看透了他的踟躕。

    君不封嘆了一口氣,“那還是現在好。要是真的養了你長大。我……我怎么可能做得出來,那不就真成禽獸了。”

    “所以,不要說沒有可能的事了……他沒得選,你也沒得選。”

    解縈不再說話,兩人沉寂了一晚上,翌日起床,解縈仍是怏怏的。君不封心知自己做了一件大錯事,慌忙前去晏寧家求助,晏寧聽了他磕磕絆絆的前因后果,氣不打一處來,分析了一番局勢后又劈頭蓋臉罵了他一頓,君不封越想越心驚,灰溜溜滾回家,想再同解縈道歉。

    解縈坐在桌子前,艱難地吃著君不封臨走前給她做的一小碗酒釀圓子。

    吃了一兩個就胃難受的惡心,持續了數日的食欲不振讓她有了預感,今早替自己診了脈,她終于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但一旦得到了這個結果,就意味著她要離開大哥,離開他這幾個月為她營造的夢幻一般的家。

    她知道她得加緊時間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悄悄離開,和晏寧合謀找一個隱蔽的住所,默然無聲地活就是了。

    但起碼臨走之前,讓她把大哥給她的心意吃完。

    她很努力地吃,吃了一兩口就想吐,可饒是想吐,還在忍,還在咽。

    越是咽越是哭。

    越是要把她的不甘和眷戀一并咽進身體里,讓它們在里面自顧自的腐爛。

    君不封輕手輕腳回家,看到的是解縈的淚。

    她捧著一個小瓷碗,一邊哭一邊吞咽。

    她哭的傷心,他在一旁悄悄看著,心也跟著碎裂了。

    他知道他的小姑娘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這一切的誘因,就是因為他沒來由的飛醋。也許她努力了很久,才終于從那個男人的陰影中走出來,可是昨天晚上他的一通胡攪蠻纏,又把她輕而易舉打回了原型。他只顧著沉浸在自己的無端醋意里,但也沒想著問她,他們之間究竟有什么糾葛,那個男人到底做了何等傷天害理的事,讓一個小姑娘為他如此傷心?一天天的他總自詡自己情深,可到了這樣的時候,原來他的深情也是這樣不堪一擊。

    兩個人都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在一起吃午飯晚飯,彼此裝得鎮定自若讓君不封以為昨日的沖突就像一個幻覺,可他畢竟什么話也不敢對解縈說了。解縈在晚上甚至還小小地給他獻了獻殷勤,支撐著瘦弱的身體幫他cao持家務,躺上床之后,她摩挲著他的臉頰,長久地不說話,神情黯然的讓他心碎。

    醞釀了一天的道歉終于控制不住,他崩潰地摟著解縈,一聲一聲地對她說對不起,解縈悄無聲息地任他摟著,待他恢復平靜后,臉上仍是那似有非無的笑,堅定而不容拒絕地看著他。

    他被她的這種氣魄震懾住,半晌沒有說話,后來又一下又一下吻她的手,“阿縈,大哥錯了,大哥不應該胡亂盤問你的過往,你不要生的大哥的氣好不好。”

    解縈認真拭去他臉上的淚痕,笑了。

    “你永遠不用對我說對不起。”

    凄楚的心緒在兩人之間悄然滋生,他卻比往日要早困倦的多,壓抑的情感還沒有盡數告知解縈,他已經率先拜見了周公。

    翌日日上叁竿,他悠悠轉醒,解縈不見蹤跡。

    只是電光火石間,他就已經認清解縈離他而去的事實。

    也許在她一個人顫抖著身體哭的時候,就已經預示著她的離開。

    村里的人知道君不封和外來的小姑娘之間有點不清不楚,看他在村里跌跌撞撞地尋找她,都是一副看熱鬧的嘴臉,沒人肯告訴他解縈的蹤跡。

    君不封最后找到晏寧,而晏寧的消息與村民們別無二致,都是一問叁不知。

    他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但絕望并不驅使他放棄。

    他不分晝夜,風雨無阻地找了解縈一周,如果不是回家探親的司徒清意外發現他因高燒昏倒在官道上,也許他會因為這不知疲倦的尋找死在路邊也未可知。

    晏寧醫治君不封久了,也了解他的身體情況。旁人的小病小災于他都是鬼門關走一遭,他的筋脈修復之后,身體一度康健了不少,但解縈失蹤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未免過大了些,加之最近季節更替,他又風雨無阻,病倒已是必然。

    君不封這一次發病,和他過往不同,晏寧在一旁照料,倒想起了他剛撿他回來時,那個神志不清的人在夢魘時分的反應。他不停哭泣,不斷閃躲,瑣碎的字眼都是哀求。當時他在一旁聽著,心里就落了不忍,而如今的反應,竟與那時如此相似。

    解縈在臨走前,將她同君不封的過往,同晏寧交代的清清楚楚。晏寧只道這個男人以前受過苦,卻不想罪魁禍首是面前這個嬌滴滴的小女子,還是他親手撫養長大的女孩,當真是人不可貌相。

    解縈面無表情迎接著他眼神的審判,不躲不避。解縈的平靜讓晏寧唏噓,垂死之人,早就拋卻了過往的癡纏,這份罪惡她背負著,她銘記著,她也同時接受與之而來的一切審判。

    解縈委托他為她尋一處清凈地方,可以讓她在這幾個月心無旁騖的等死。晏寧心里存著一肚子想為君不封說的話,又見解縈意已決,便不再多提。

    可眼前君不封陷入了與過往癡纏的夢魘,他也想起了解縈平淡敘述中暗自飄浮的殘酷,一時之間,他已經想不通,幫了解縈離開,是對還是錯。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君不封白日尋覓解縈不著,這久違的風寒倒把解縈的影子重新帶回他身邊。解縈失蹤一周,他心亂如麻,一肚子的責備與關愛,卻在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時,失去了所有言語的力氣。

    那是年幼的她,能看出現在眉目的蹤影,瘦瘦小小的,眼睛像是漆黑的星,攝人心魄。小小的小姑娘扯住他的衣袖,怯生生喚他大哥。他被這一聲呼喊弄得樂不可支,美滋滋地抱起她放到背上,一路樂淘淘地背著她走。

    他當然明白他們的目的地是哪兒,他要送她去萬花。

    他知道,他正在用妄想取代那個未曾謀面的身影,想要自己來陪伴女孩的成長。

    他看見她在小草屋下鬼鬼祟祟地釀酒,也看到她黏著他莫名心動的七秀坊俠女四處游玩,他能聽見自己受傷之后稚嫩童聲對他的嚴厲苛責,也能看見重傷之后醒來,清晨第一縷陽光照亮她的紅腫雙眼。

    一切經歷都似曾相識,暌違已久。

    那一場慘絕人寰的情殺后,他們在一個小小的密室里相依為命。

    讓他莫名心動的七秀俠女死在他的眼前,而與她對峙的年輕道士,他已然看到了之后他的行徑軌跡——殺人如麻,笑里藏刀。

    原本單純陪伴女孩長大的喜悅被突如其來的情殺沖刷的干干凈凈。他認識那兩個人,一個是他多年愛而不得的女孩,一個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他記得自己背著茹心生機漸失的身體一路往萬花谷跑時的急迫,目睹她慘死時的痛不欲生,撕心裂肺。他也記得看著林聲竹平靜面容下的殺機和威脅時自己的垂頭喪氣,心如死灰。

    那是真正屬于他的過往,之后的一切一切,他都回想起來了。

    他是解縈不愿提及的大哥。

    接連的冗長夢境盤旋成了密不透風的網,把他包裹其中,理清了他的思緒。

    他想起了一切。

    想起了自己身上傷痕的由來。

    也想起了他見不得人的怪癖。

    還想起了他最后的放棄。

    如今看來,放棄似乎有了好結果。

    可他不懂解縈的做法。

    他早早將自我舍棄,將一切丟卻給她。

    可她卻放棄了他。

    但放棄之后,她又來找他。

    她到底想要對他做什么?

    他們骨子里是一類人,從來給自己不留余地。

    面對一個記憶全無的他,她偽裝的那樣好,如果不是不知道她的真面目,也許那個無知的自己真的會被她騙過去。

    可是理由呢?

    為什么他一直呵護到大的女孩成了那個樣子?眼里從此沒有了快樂,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笑起來也是支離破碎,她的自信,她的張揚,她的惡毒全部消失不見。自從出現在他面前,就是破碎。

    君不封睜開眼睛,看見守在自己病榻前的,并非是熟悉多年的身影,而是晏寧,他恍惚了半天,憔悴地朝晏寧笑了笑。

    晏寧也是黯然。僅是一個發燒的功夫,君不封身上的氣質已經完全改頭換面。好友身上最讓人心動的天真與活潑,在他看到他的眼睛時,就明白這一切已經消亡。

    現在蘇醒的這個人,才是歷經了萬千磨難后,君不封真正的模樣。

    除了疲憊,什么都不剩。

    君不封神情復雜的看了他許久,緩緩開口。

    “小晏,你知道丫頭在哪里,是不是。”

    晏寧一時語塞。君不封素來是連名帶姓親親熱熱地喚他,適才那一句,客套了,也生分了。

    君子一諾千金,他既答應了解縈的請求,自會幫她隱瞞到底。可君不封疲倦的雙眼里明白寫著對那女孩的焦渴,這竟讓他一時之間,動搖了自己的信條。

    “你不想說,就換個話題。這個問題,你總能告訴我吧。”

    “什么?”

    “我家丫頭她……是不是病了?”

    君不封說完這句話,眼眶完全紅了,喉嚨里溢出了幾聲嗚咽,他艱難地開了口,“丫頭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晏寧瞬間豎起了耳朵,精準地捕捉到了“以前”這兩個字。

    “你先說,不是這樣,那是哪樣?”

    那是哪樣?

    她是個小妖女,是個女魔頭。可他永遠忘不了她的火熱,忘不了那個在他懷里足以點燃他一切熱情的火苗,是那么熾熱而健康。

    可是這幾個月呢?他費盡心力,也未曾讓她冰涼的身體有過片刻溫暖。他還記得他們重逢時她的衰敗,那是一個將死之人最后的一點氣力。可因為他忘記了過往,竟以為她本來就是副弱柳扶風的模樣。

    從小養到大的丫頭,他又怎么會不知道她的情況?

    “晏寧,別再瞞著我了,丫頭她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這一句話里隱隱帶了哭腔,眼見著這個五大叁粗的漢子就要淚灑當場,晏寧嘆了一口氣,決定將一切和盤托出:“解縈她中了致命的劇毒,命不久矣。我們撿到她那會兒,已經是命懸一線,這幾個月的調理,僅是勉強維持住她的生命,但至于怎么救她,我還是束手無策。”一番話說完,晏寧只覺得嘴里發苦。

    君不封呆呆地聽著,愣了許久,他垂下頭,看著自己手掌上的傷疤沉默。再抬起頭時,卻是一臉討好,“晏寧,我知道你的脾性,手里的病人你是不會讓他們在病愈之前輕易離開的。丫頭現在的身體情況,能仰仗的人只有你,況且她又是重患,你不可能讓她走太遠……能不能告訴我,她的下落。”

    晏寧斂了神色,“就算她在我這里,你又能憑什么來讓我告訴你她的下落?畢竟,是她主動離開的你。”

    “憑什么?憑我是她的大哥。”

    “哦?”

    “她是我養大的姑娘,也是我……就算不是以愛人的身份,我也是她的兄長,她唯一的兄長。我怎么可能忍心,讓她流落在外,像當年的我一樣,終日風餐露宿?晏寧,謝謝你告訴我她的真實情況,現在……無論發生什么,我都會帶她回家。”

    晏寧心中暗嘆,解縈啊解縈,你是前世積累下了多大的福分,才會遇到這樣一個不計前嫌又不顧生死的男人為她肝腦涂地。

    與解縈之間的契約,他已不必恪守。

    解鈴還須系鈴人。

    “她有了身孕,在郊外的一個山洞里調養。我只負責帶路,能不能把她帶回家,要看你的表現。”

    解縈雖然和晏寧做好了協定,到了晏寧為她準備的洞窟里,但又擔心晏寧不出片刻就會把她賣掉。可野外這一番奔波讓她的身體甚是疲乏,許久未發作的毒也隨之發作,痛苦得她昏厥在地。待到蘇醒,她知道自己即便是趕路,每天走前進的步伐,也很有限了。

    確定自己懷孕后,也不知是否是錯覺,她開始嗜睡,即便剛從昏迷中蘇醒,身體還是疲累的緊。拖著疲乏的身體往山洞的石床上移,一個人影突然闖進了山洞,直勾勾看著她。

    那人是大哥。

    君不封直直看著解縈,路上醞釀了千言萬語,見到解縈的一刻又都成了空。

    解縈雖然沒有預料到他會出現,驚愕了片刻就恢復了如常。

    “大哥來了,坐。”

    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干干站在原地,喉嚨干渴得緊。

    “想來也是師兄告訴你我的消息。”

    君不封拘謹地點點頭。解縈低下頭,看著地上的小石子,“也好,你找過來,我也可以親自向你道別,不告而別是有點不厚道。”

    “丫頭……你和大哥,回家吧。”

    君不封掙扎半天,低低擠出自己的第一句話。

    “不回去。”解縈的態度倒是很隨意,甚至很客氣地給他了一杯茶。君不封看了看四周的擺設,小小的山洞里,一切都置備的很齊全,就像他們蝸居的密室,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度忘卻的記憶打碎又重建,每天在眼前晃的小姑娘加持著過往的經歷,變得讓他愈發難以招架。

    解縈確實已經變了。

    以前那個心里眼里只有她的女孩,雖然現在仍舊如此,只是她已經不再與自己為難,她學會了放手,也就學會了放過自己。

    他的思緒一下飄了很遠,七八年前的他在苦口婆心勸著解縈不要挽留,現在情形完全反轉,小姑娘也不似當時的他,滿口道理。她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她說一不二,要走,就一定走。

    “信上已經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只是我畢竟不能在這里久住,所以……報了一段時間的恩,時間到了,我也就該道別了。歸根結底我們也非親非故,只是萍水相逢,所以哪怕是分別,也要體面點,你說對不對。”

    “對。”他苦澀地垂下了頭。

    “我的話就說到這兒了,君大俠喝完這杯茶,就請自便吧。”

    解縈轉過身,一個人默默凝視著墻壁,君不封呆呆在她身后站著,既不走,也不動。解縈微微皺了皺眉,遲疑著問他,“還不走嗎?”

    君不封臉色蒼白,再抬起頭來,他臉上晦暗的表情讓解縈原本堅硬的一顆心也有了松動,他囁喏了半天,最終堅定地望向她,“你以前,不是這么對我說的。”

    解縈一愣,“以前?我沒記得我曾給過你什么允諾。”

    君不封徑直走向她,雙臂鐵鑄似得擁住她,解縈怎么也擺脫不了。

    “以前我對你說過,你不能拋下我了。解縈,你撒謊。”

    懷里的身體立馬僵住,君不封卻不給解縈任何思考的機會,“丫頭,你為什么要拋下大哥?”

    解縈最害怕,也是最想象不到的結局,出現了。

    大哥找回了他支離破碎的記憶,他不再是這段時間里終日無憂無慮的憨直漢子了,他撿回了他的過往,也就撿回了他的痛楚。

    解縈在君不封的懷里打了一個寒顫,眼前卻開始天旋地轉,只覺得渾身血脈噴涌,可身體卻越來越涼,越來越冷。

    解縈身體明顯的變化激得君不封差點松開手,他攙扶著解縈的身體,往她的體內徐徐輸入內力,才勉強鎮住了她突然的崩潰。

    解縈在君不封的懷里緩緩醒來,暌違已久的暖流在她的筋脈里安然運轉,她的反應滿了半拍,一晌不知今夕何年。她有心掙脫他的懷抱,可身體著實疲累,他問話,她也有氣無力,不能應答。解縈沉默以對,君不封也沒再逼問,渾厚的內力源源不絕輸入她的體內,直到她伸出一只手來打斷。

    “夠了。”

    解縈背對著他,沉默。

    他的手先是從解縈的身后摸上去,穿過她的腰身。解縈扭了扭身體,他還在持續地要將她往他的身邊拽。解縈還是沒什么力氣,又覺得身后的男人過于勢大力沉,索性閉了眼不反抗,自己被他重新抱入  懷中。君不封從解縈的耳垂一路下吻,輕輕咬她的脖頸,看她微弱地掙扎,按住她的力氣反而更重。

    單方面與她耳鬢廝磨一通,君不封心滿意足摟著解縈,“其實,意識到前幾天是在吃我自己的醋,我的心里很高興。”

    解縈眼里有一團霧,悶著不吭聲。

    “阿縈,如果是因為之前的事,和大哥鬧別扭,大哥向你道歉。你想離開的緣由,你不想說,大哥也不會逼問你。只是……只是我終究是你的大哥,你現在這樣的情況,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去闖蕩天涯。世道這么亂,誰忍心讓自家的小姑娘亂跑呢?阿縈,和大哥回家吧。”

    解縈依舊不吭聲,眼里卻愈發迷茫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他想起了一切,也應該很輕松地理清了前因后果,可是他不責備自已,甚至一句重音都沒有,過往也被他輕輕巧巧地摘去。

    一時之間,似乎他們只有當下。

    “前段時間你和大哥去市集采購的小鴨子和小雞也長壯了,今天為了帶你回家,大哥特地挑了其中最好的一只雞給你燉湯喝,還有你喜歡吃的豬油拌飯,也是新宰殺的小豬,新炸的油。還有記得那會兒我們一起釀的梅子酒嗎?臨行的時候我悄悄喝了一口,其實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喝梅子酒,你也應該和我一起嘗嘗……”

    解縈聞言,憋了半天的眼淚,到底沒憋住,當著君不封的面緩緩流下。

    他安靜拭去解縈臉上的淚痕,臉上的表情依舊很溫柔。

    “今年你來巴陵的時節不巧,腳上的傷養好了,桃花的花期也過了。明年,你再給大哥釀桃花酒好不好?而且,大哥以前也答應過你,要和你一同賞花的。我一直等你給我機會,你可不要再讓我食言了。”

    語畢,他松開解縈,背過身拍拍自己肩膀。

    很快一個靈巧的身軀委委屈屈地爬上了他的后背,他順勢拖住她的雙腿,就感覺她的眼淚又如江海,滔滔不絕地打濕了他的衣物。

    他背著解縈走出了山洞,巴陵的天氣始終變化多端,與來時的晴空萬里不同,眼下陰云連綿,隨時有可能下雨,他的腳程也比來時快了不少。

    解縈一直在他的背上流淚,哭得久了,她再度睡著了。

    君不封輕輕喚她,她也不醒。

    這時他終于敢放任自己的情緒,迎來一場暌違已久的痛哭。

    晏寧透露的只言片語,已經足夠讓他拼湊出小姑娘不愿說出口的前因后果。

    她確實放棄他了,心甘情愿,毫不留戀。她也確實回來找他了,因為她要死了。

    他是她唯一的留戀與牽絆,她必須要確定他是否過的安好。介入他目前的人生是一個意外,也許沒有晏寧的救治,她根本撐不到現在。人群中的匆匆一面之緣,就是他們此生中的最后一面,那個讓他愛恨交織的小女孩會悄無聲息的死去,而他的余生亦不會有一絲一毫與她相關的記憶。

    性命暫時得以保全,她才有機會“報答”他的情誼,如果不是因為如影隨形的死亡,他們這輩子應該也不會再親近一步。他自然懂解縈對自身的厭棄,回想這幾個她的所作所為,除卻意亂情迷時她無法自控的惡劣,之后的親密,與他過往的經歷相比,都是她的彌補。

    她要把情愛里最歡喜與跌宕的快樂盡數賦予他,因為那是她欠他的。

    她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離開他,而到他身邊來的。

    他的心里不是沒有惡毒,不是沒有憤懣。他甚至想在她哭泣的時候問她,你的猖狂呢?你的得意呢?你的瀟灑呢?你不是最喜歡把我折磨成一副不人不鬼的樣子嗎?怎么現在不人不鬼的那個人反而是你?你不是一直很堅強嗎?可為什么重逢之后,叁天兩頭就要對著我哭?這不該是你啊。

    不該是解縈的女孩,連告別也不動聲色,甚至還要在最后送他一份禮物。

    一個即便她身中劇毒,百病纏身,也要拼命送他的禮物。

    一個脫胎于她,又有別于她的孩子。他知道她期許那個還未成型的小小精靈,會是一個女孩,這樣他們之間,就再不生分了。血脈的延續讓她終于可以做一個從出生之后就被他疼愛,茁壯生長的女孩。而不用再靠后天的搶奪。

    這才是他們之間真正的鏈接。

    但她又何曾懂過他的心意呢?

    她終于放下了之前的偏見,甚至放下了她的偏執,她終于累了,終于可以心無掛礙的可以同他在一起了,可是她要死了。

    晏寧對他毫無保留。解縈的情況,最多是撐到孩子出生,他竭盡全力,也沒能從她身上的毒物中瞥到一絲救贖的希望,之后的歲月里,他只會看著從小養到大的女孩,一點一點凋零,一點一點衰敗。

    “大哥……”

    解縈不知何時醒了,委委屈屈的女聲,撓了撓他的心房。那是久違的稱呼,久違的問候,和一直延綿不絕的依賴。

    他仰頭看了看天空的陰云,避免讓臉上的淚痕落到她的手上去。

    他們終于回到了彼此應行的軌道,可攙扶著到達原點的時機竟是那樣晚。

    “嗯。”他輕輕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