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
雖然是很低的聲音,但也清晰可聞——不禁讓人奇怪為何他們在隔壁沒能聽見。沈越心中又有了些疑惑:修士不該耳聰目明? 然而他畢竟初涉修仙一道,也只是隨便一想,便放任不管了。 院中梨樹沙沙,偶有幾片綠葉落下。 樹下棋盤擺著復雜的棋局,蒙著一層淺淺的塵埃。 走廊下擺了把躺椅,上面蜷縮著個人,還用張手帕蒙住臉。 盲眼的青年則坐在一旁,單手執書,另一手摸索著字跡,平緩地念著上面的內容。 顯然,王離在給許云留念書。 沈越問:“云留,你們這是做什么?” 念書聲停了。 王離放下書。 “病了。” 王玄的目光一下就釘了過去:“病了?” 王離淡淡“瞧”他一眼:“嗯。” 年輕的將軍猶豫一刻,仍選擇大步走過去,伸手就要去抓臥榻上的許云留,口中卻還客氣道:“搜捕要犯,得罪……” 啪。 一冊書卷輕輕地、準確地敲打在他手背上。 王離的聲音比剛才更多了一點冷:“我說,他病了。” 王玄單手緊握成拳。 “什么病?” 王離漠然:“風邪入侵,高熱。” 夏日的炎熱仿佛在這間不大的院落中緩緩降落,帶來凝滯而躁動的古怪氣氛。 “云留,”沈越訥訥道,“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說話?” 半晌,一只手顫抖著抬了起來。 “我病得快死哩……” 某人有氣無力地指著梨樹,聲音顫抖。 “阿越,你看見梨樹上……最后一片葉子了么?” 沈越看了一眼梨樹——枝繁葉茂,滿目幽綠,哪一片才是最后一片葉子? 謝蘊昭稍稍拉下一點手帕,眼含熱淚:“那就是我的生命……等最后一片樹葉落了,我的生命就也走到了盡頭!” 沈越:…… 王玄:…… 王離神情嚴肅:“嗯,你一定要好好養病。” 沈越張著嘴,最后艱難道:“確實……肯定是發燒,都燒得意識不清了!” 作者有話要說: 引用注明: 1、“……我等與公之妻,比來久者十年。此神物所居,力能殺人,雖百夫cao兵,不能制也……”——《唐宋傳奇集》中的《補江總白猿傳》 2、最后一片落葉那梗,是小學還是初中的課文,還是課外閱讀題來著?忘了。我記得李狗嗨2014sp里開頭也用過這個hhhh * 感謝在20200514 23:32:35~20200515 23:34: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二兔子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iushuihen、嚕嚕哩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楠楠 30瓶;云吞餛飩、斷千機、m露露子 20瓶;liushuihen、七月、飛豬跳舞、misaru、moyi、安慕希miss milk、、唯安、何大欣?、夜宵、一持盈之、thia. 10瓶;嘎嘎嘎嘎 5瓶;懶懶 3瓶;代號811 2瓶;27359348、32691499、34770138、小花、包子、幸淵、青樓楚館怡紅院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2章 人人都在追尋 對晴雪苑的搜查, 以一無所獲為最后結果。 這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結果,因為其他地方也同樣沒有收獲。 就算是抓著的幾個夜不歸宿的嫌疑人,最后也被證明是去賭/博、酗酒、夜會情人, 又引發了多起夫妻斗毆事件。 但是, 沒在晴雪苑里逮著人的王玄, 心情卻顯得格外不好一些。 他心情不好時就會變得格外沉默。 他回憶著晴雪苑眾人的證詞: 沈越說,昨夜許云留就有些傷風咳嗽, 昨天最后一節課的夫子也證實了這個說法。 華夫子說, 許云留來拿了些藥回去熬煮, 而王玄也確實在院中發現了藥渣。 許云留自己也扒了衣服,證實他只是風寒體虛, 肩頭沒有任何傷痕。 更何況, 平京大陣昨夜就已然關閉。陣法的封禁威力, 足以讓鳥飛不進、魚游不出。那遠遁出城的修士最多是第四境無我修為,僅憑這一點, 王玄就應當相信許云留不是昨夜的修士。 然而他的直覺卻告訴他, 許云留一定有問題。 如果換一個人,王玄不介意設法先將對方抓回去,而后慢慢審問, 問題是…… ”將軍緣何嘆氣?”作為心腹的副將問道。 王玄搖了搖頭,瞥見副將關切的眼神,忽問:“正陽,你當初誓死追隨我, 是為了什么?” 副將一愣,只因為上峰心血來潮考驗自己, 不免思慮一番,才謹慎答道:“末將出身寒微, 追隨將軍既是想博一個前程,也是仰慕將軍人品和志向,甘為將軍馬前卒。” “你也學會滴水不漏了。”王玄失笑,又沉吟道,“若我忽然迷戀上一個來歷可疑的人,不惜因私廢公也要維護那人……正陽,你會如何?” 副將聽得越發糊涂,想了又想也沒想出將軍最近迷戀誰,只能說:“不管將軍迷戀誰,肯定都有將軍的道理。” 王玄不肯罷休:“如果沒道理呢?” 沒道理,那肯定就是個絕世大美人。副將心中嘀咕,干脆實話實說:“反正末將認定了將軍,不管將軍想做什么,末將都跟著將軍。將軍說啥,末將做啥。” “如此……” 王玄沉思片刻,有些釋然地點點頭:“也好。” * 搜查持續了一整天,兇手沒找到,牢里倒很進去了些市井無賴,還有和官兵動手動得太兇的刺兒頭。 平京刺史桌案上堆了高高的報告文書,看得他頭疼——王玄那伙武夫抓的人,這要他怎么審?這里頭哪一個看著像修士了?真要是能飛天遁地的大修士,早點丟給能解決的人解決嘛,給他添什么麻煩? 可刺史也曉得王玄背后是誰,就只能“嗯嗯啊啊”地裝傻,心里盤算著過幾天就把這些倒霉的平頭老百姓放出去——自然了,少不得撈幾個油水。 家人被抓走的老百姓們也懂得官場傳統,只能自認倒霉,唉聲嘆氣地去籌錢,算著要花多少才能把自家的倒霉鬼贖回來。 不知不覺已是日落西山。古老的平京浸染在暖橙紅的光輝中,一派莊重的平靜。 晴雪苑里響起了夕食的樂聲。 遠處的街道鳴鑼一響,傳來報時的聲音:“戌時到——” 謝蘊昭打著呵欠,從躺椅上爬起來,看了一眼日頭。 “喂,王離。” 一旁讀書的青年放下書冊:“嗯。” “你說,日晷測時間究竟準不準哩?”謝蘊昭比了比太陽的位置,“要是測量有誤怎么辦?” 在沒有鐘表的世界里,日晷和更漏便是人們作息的依據。每一天,皇城中的欽天監會第一個報出時間,然后官府再著人將時點傳遞到城中四方。每過一個時辰便會有一次報時;隨著每一次鳴鑼,人們的生活也緩緩推進。 清風徐來,日影平緩。 王離“看”她一眼,重新拿起書,淡淡說:“朝廷每年都會重新校準日晷。” “每年校準,就不會有誤么?” “每年校準,如何還會有誤?” “是嘛……” 謝蘊昭想了一會兒,覺得王離說得也有道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影的變化就是時間的變化,這是不會錯的。 她大概是這段時間太緊張了,才會對之前荀自在說的“夏天來得格外早”過于敏感。 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往門口走去。 王離抬起頭:“許云留,你去哪兒?” “作為一個生病的可憐人,我需要偷偷溜回家,享受一下家人的安慰哩。” “哦。” 王離頓了頓,好像在想應該說什么,然后他才問:“今天不爬墻了?” “偶爾也走個正門嘛。”謝蘊昭撓頭,“要是沈越或者別人來找我的話……” 王離道:“我就說你睡了。” “好兄弟,講義氣。”謝蘊昭眉開眼笑,毫不吝惜地比了個大拇指。 王離低下頭看書,很快卻又重新抬頭。他雙眼上的白綢布在夕陽中有了一層華麗的色澤,也讓他平凡的面容竟忽然顯得優美了一些。 “許云留。” “作甚哩?” “記得帶個風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