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娣的心迅速提到嗓子眼，本能摟緊懷里的孩子。

    那人的腳步很輕，似有似無，時停時頓，九娣開始懷疑，這究竟是不是一場夢？

    若是夢，也是場噩夢，應(yīng)該迅速醒來。

    九娣發(fā)現(xiàn)自己眼皮在抖，沒規(guī)律地亂眨，眼前也都是流光般的光暈，也許這一切都是幻覺？

    窸窸窣窣，腳步聲又響，確切地說，那人現(xiàn)在就在沙發(fā)床的旁邊！

    果然不是夢也不是幻覺，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九娣覺得那人好像此刻正低著頭觀察自己，九娣頭皮一陣發(fā)麻，恐懼如水席卷，身體僵硬，反而動不了了。

    一股陰風(fēng)掃過頭發(fā)，那人逐漸靠近，再靠近……

    時間像拉長了橫軸，長久的靜默和窒息，九娣才覺得心臟又開始跳動，“通通通”的聲音砸在耳膜上。

    但好奇怪，那人又像消失了一樣，沒有氣息，沒有氣味，冰涼，冷淡，毫無生命的跡象。

    難道“他”不是人而是鬼？

    九娣猛地睜開眼，黑暗里的影子并沒有消失，而是沾著窗扇上月的磷光，虛實不定，透明恍惚，九娣不敢相信這真是鬼，眨了眨眼，再次凝神去看——原來，這“鬼”也有頭，有肩膀……只是沒有臉，沒有手腳。

    她想起在學(xué)校里那些關(guān)于魔鬼的傳說——

    那些犯了思想罪的靈魂一旦看見了魔鬼，那么魔鬼就會依附在他們的rou體上，誘惑他們，折磨他們，使他們痛苦……所以，那些行為不守規(guī)矩、或yin或盜的人必須接受rou體刑法，唯有此，魔鬼才會離開他們，他們的靈魂才得以解救。

    九娣這樣想著，反而盤踞心中的恐懼也淡了許多——她早該有這一天了，從背叛校規(guī)作弊開始，違反國法私奔、逃獄，再到現(xiàn)在守寡還私會男人……

    看起來，折磨她的魔鬼來得還有點遲。

    九娣靜靜等鬼影上身，鬼卻動了動，輕嘆一聲：“你早看見我了吧……”

    鬼同她說話，也是萬萬沒想到。

    九娣怔了怔，這才發(fā)現(xiàn)鬼一直是背她而立，而且這只鬼的聲音也是那么低沉沙啞……

    不知怎么，她不再發(fā)抖，不再害怕，竟緩緩起身應(yīng)了：“你，你是鬼？”

    鬼影喉嚨咕咕冒聲，聽起來是個駭人的笑。

    “反正不是人……”

    “那你也不是鬼。”九娣從床上站起來，指了指地板：“鬼怎么可能有影子？”

    “我也就只剩下個影子了。”他側(cè)了側(cè)身，始終沒轉(zhuǎn)過頭來。

    九娣試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所以……你到底是誰？”

    “我是這個屋子的主人。”

    就在九娣靠近，差一把抓住他的時候，影子忽然轉(zhuǎn)過頭，露出一張白色、僵住的假臉——輪廓是塑料感的硬線條，面容慘白，一動不動，沒有人的皮色……仿佛他本來就不是人，而是個模具做的人偶。

    九娣低叫一聲，嚇得后退，那影子從眼前倏然飄去，連同那張令人生畏到惡心的假面也很快消失了。

    九娣愣在原地，還在猶豫要不要追出去，好像心底那個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她曾經(jīng)在哪里見過他，甚至聽過他的聲音。

    她抬起頭看那個架在角落里的攝像頭，開關(guān)燈始終沒亮，她又走到桌前拿起電話柄，想撥號，但才想起來她根本不知道撥什么號，只好掛下。

    但也就她掛下的瞬間，電話鈴忽然響起來，她一把抓到耳邊，顫著聲音說：“我認(rèn)識你，我認(rèn)識你！”

    對方一直沒說話，但她聽見他的喘息，很顯然，他剛才是在劇烈的跑動。

    半晌，他才啞著嗓子說：“抱歉，今晚嚇著你了，我本來是給你送一件禮物的……打擾了，你睡吧。”

    九娣轉(zhuǎn)頭看，桌上多了件晶光閃閃的東西，她抓起來，是條裝飾簡單的鉑金心型項鏈，在心的背面，刻著她的名字——九娣。

    “你是……你是……”九娣聲音發(fā)抖，說不下去了，眼淚涌上來，目光逐漸失焦。

    “你看，九娣，窗外的月光多美。”

    電話輕輕扣上，忙音在靜夜里久久回蕩，九娣捂著嘴，憋著口氣低聲嗚咽，破碎的眼，破碎的月，銀黃半冷，在青黝黝的天空里，一徑浦灑進(jìn)來，像極了從前的一個夜晚。

    那個夜晚，兩個少年初次相遇，在寒冷的禁錮里握手跳舞，相視大笑……

    法藍(lán)！

    法藍(l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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