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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前的馮少卿馮知府呢?” “他、馮大人現在被安置在后院廂房,皇上說、說過段時間派人接馮大人去京城協助調查。”知府不知為何心思突然通透,趕緊對上一任的稱呼從輕慢變為尊重。 天香咬了一口甘蔗,嚼了嚼,隨口吐掉后,又道:“你現在帶我去看看馮知府。” “您這邊請。”知府忙哈著腰帶著天香往前走。 東繞西繞的,天香沒能記住路,反正是越走越偏,于是天香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讓一旁的知府額上的冷汗越聚越多,心里愈發肯定那瘋癲了的馮知府對這個身份存疑的少年有特殊意義。 不過這稚嫩的少年似乎沒有想要追究他的怠慢之罪,只是站在那扇破舊的鐵柵門前,沉默了許久。 就在知府不知如何是好時,天香低聲對他說:“鑰匙留下,你先走,我有事要單獨問馮大人。” 知府求之不得,忙將拽在手上浸濕了的鑰匙遞給天香,準備走時,想了想又解釋道:“自小人上任以來,馮知府因病傷人無數,故小人才將馮大人關在這偏遠之處。” “知道了。” 短短三字,知府心里石頭落地,彎腰行禮,轉身小跑著離開了。 天香看著鐵柵門里黑咕隆咚的,背著陽的房子里似乎都能在晴好的天氣里吹出冷風,輕嘆了口氣,天香打開門,站在門口適應了一下里面的黑暗,才試探著往里走。 “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啊啊啊啊啊啊……” 天香才走了兩步,里面突然傳出嘶聲裂肺的叫喊,在大白天里都讓人后脊梁生出寒意。不過托那厲聲尖叫,天香很快確定了方位,直接往馮少卿的位置走去。 越走越近,天香的雙眼也就越適應小房里的光線。她看見馮少卿的雙腳被鐵鏈鎖著,另一頭綁在墻上,雙手也帶著鐐銬。衣衫襤褸,鶉衣鵠面,與十年前謹小慎微又不失禮儀風度的馮少卿判若兩人。 盡管天香一直在心里告誡自己今生要遠離馮素貞,但她從很早之前,早到前世知道馮紹民就是馮素貞之時,就將馮少卿當做自己的親人,此時見他如此凄苦模樣,當下雙眼一紅,險些落下淚來。 “馮伯父。”天香蹲在馮少卿面前,挑了個不會出錯的稱謂。 馮少卿雖然瘋癲,但他本能的可以感知到來者的善惡,當聽見柔弱的少年用著青澀的嗓音喊著自己,馮少卿慢慢收了聲,怯生生的從蓬亂的頭發中間看向天香,一雙沾滿污垢的手在地上的草堆中用力抓著什么。 “馮伯父……對不起,我來晚了。”天香哽咽了一下,伸手從馮少卿頭上取下一根枯黃的草葉。 馮少卿因天香過于親密的動作,瑟縮了一下圓胖的身軀,往墻面靠了靠,嘴里不知低喃著什么。 天香摸了摸自己身上,除了一根從不離手的甘蔗外,沒有一點食物,懊惱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天香對馮少卿說:“馮伯父,這次我來的匆忙,沒有準備禮物,下次來我肯定給你帶好吃的。” “吃、吃……好吃的!”馮少卿突然尖叫,然后伸出雙手朝天香猛地撲了過去。 天香離馮少卿很近,以她的武功要避開一個失心瘋的人,易如反掌,可是她不忍出手傷了馮素貞的爹,只能費力的扭轉身體,以背換面,面著地快速離開。馮少卿受鐵鏈困著,追不了天香,只能手舞足蹈的帶著鐵鏈揮舞,金屬來回碰擊之聲,聽著讓人心慌不已。 逃到門口后,天香站立,扭頭看了看自己后背,才發現自己的后背衣衫被馮少卿撕破了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天香蹲在門口望著不斷叫喊、揮舞著雙臂的馮少卿,只等他累了安靜下來再繼續問話。 也不知是不是人瘋了,就不知疲倦,天香是看著湛藍的天慢慢變深的,里面的馮少卿才慢慢放棄了叫喊,蜷縮成一團,安靜的藏在黑暗中,一動不動。 妙州知府知情識趣的派人送來兩份吃食,一模一樣,想必是因天香之故,今日給馮少卿備的不同往日簡陋寒酸,讓馮少卿吃的開心極了。天香看著他吃完,便把自己的那份也遞給了馮少卿,馮少卿微微一愣后,很快接了過來,用著油膩的雙手繼續扒拉著飯菜。 在火把的映照下,馮少卿整個人在天香面前立體了不少,比之前一直在黑暗中瞧著更為真切,但也因這份真切,讓天香更能看清馮少卿所處的環境,讓她產生了帶馮少卿一起回京城的念頭。 “馮伯父,我帶你回京城好不好?我去求父皇,讓他一定一定找出兇手,替你們報仇!” 專心吃飯的馮少卿停頓了一下,爾后像是不懂天香在說什么,繼續狼吞虎咽著。 “馮伯父,那晚你看到了什么?為什么你會受這么大的刺激?” “馮伯父,馮素貞呢?為什么就只有她不見了?” 天香一連幾問,馮少卿都默然無語,在他的世界里,似乎只有吃飯才是最重要的。天香見狀,嘆了口氣,靠墻坐在地上,無聊的搖著地上撿的草根。 “馮伯父,我十年前受你妻子所托,要好好照顧馮素貞,現在她不見了,你說我該怎么辦呀……馮伯母地下有知,肯定會怪我的。”就算此處只有一個神志不清的馮少卿,天香也不敢將心里的話說出來。 馮少卿將吃完的碗里外都舔舐了一遍,才心滿意足的扔掉,拍拍難得吃飽一回的肚子,開心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