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江濯哪也不好去，便單是止在這左顧右盼。

    她的眸光夠有情，一番番地掃視，很多關(guān)家門徒都遭不住，死死地將頭垂住，形似是肩上頂了甚么壓力。

    也是，江濯漂亮，卻帶刺。他們動心又何如？實(shí)力懸殊在擺，男人都不想娶一個較之自己強(qiáng)上許多的女人，當(dāng)然都識相，便都不去企及，也不去看她。

    如此僵持許久，百樂園處眾多人頭，一個也未抬。

    “關(guān)宇！”江濯見此也并非辦法，左右踱了步，旋即便沉下身子半蹲著，低聲同關(guān)宇商量道，“求你了，好么？你不講，我不講，大家都不講，便無人曉得這消息是你透露的，到時我們是雙贏。”

    她懂甚么是雙贏？

    關(guān)宇將頭別過去，裝是未聽見。

    江濯思慮片刻，又道：“還是說你要我重蹈覆轍？”她眸子水潤地轉(zhuǎn)，“我不想再去劫關(guān)夫人的，這并非我本意！”說著，她撲撲下擺，夠有禮地倒退叁步作揖，似乎是要去。

    “莫去！”

    膝蓋剎那挪移么，驚起塵土。改口這般快。女人垂睫，只見她的衣擺被關(guān)宇抓住，當(dāng)真好用力。

    “噓！”衣擺下，關(guān)宇一瞬抬首，一雙目死死地定住她：“真是！”他道，江濯便曉得他動容，也不再動了，單是清秀地半蹲著，手垂在腿間抱劍。

    “關(guān)宇，說罷？”

    莫讓風(fēng)聲走露！

    只見男人也學(xué)江濯起初時左右看看，見無外人才壓低聲音，“你此番，就此條街一直向南走，有一家如意清當(dāng)鋪，那戶人甚么都收，這劍至少在四千銀以上，莫被他們騙了！”

    江濯垂眼，貌似好情人：“我會的。”

    “真是麻煩你了！到時，你便講是你自己找見的，莫要提及我們！”

    此時，風(fēng)四處地吹，百樂園卻半晌都沒動靜。

    又等片刻，女人擺弄著劍，狀若無意地問：“南在哪？”

    仔細(xì)一看，她的耳垂泛著紅。

    原來是分不清東西南北。

    關(guān)宇抬手，分出根大拇指朝南指，又朝江濯使了個眼色：“注意口風(fēng)！”

    口風(fēng)？

    她怔了一下，旋即又笑，嗓音顫顫地澄澈，貌似花瓣抖雨露下來，“我的口風(fēng)相當(dāng)?shù)貒?yán)，全看兄弟你們了。”

    關(guān)家門徒有一兩個道：“支持關(guān)大哥，支持師妹！”

    有這幾個起頭，過一會許多人都道：“我們關(guān)家，口風(fēng)相當(dāng)?shù)貒?yán)！”

    江濯起身，輕輕地整理衣擺。此番，卻真是要走。她似是短暫揮別，旁后退，旁拱手作禮。

    關(guān)家門徒這回倒是不躲，各個地抬起首去看她，也為她拱手。

    如此禮了片刻，女人才轉(zhuǎn)身，運(yùn)起輕功去尋如意清當(dāng)鋪。

    如意清當(dāng)鋪并不算好找，江濯費(fèi)了好一陣神才找見招牌；此番于門外，她撩睫查看。

    但見這地破敗，屋檐下，招牌保存亦不算優(yōu)良，隱約才能窺見上面黑底金字的“如意清當(dāng)鋪”，四處更是都長草，陰氣繚繚實(shí)在不似乎一處當(dāng)鋪，但門卻尚還虛掩著，昭示正營業(yè)。

    當(dāng)真是這？

    江濯找不見旁的當(dāng)鋪，見到尚且營業(yè)，只得提衣擺，跨門檻入其內(nèi)。

    這門檻當(dāng)真高，似乎這家主人本就不讓人進(jìn)，她卻生生地闖。

    如意清當(dāng)鋪內(nèi)，諸多寶壺都落灰。此番寶貝也護(hù)不住，室內(nèi)環(huán)境又能何如？蜘蛛網(wǎng)，破了的木柜，一派寥落。

    這當(dāng)真還能兌錢么？

    女人淺淺地思慮，方入屋，便提著劍，秀雅地高聲道，“掌柜的在么？掌柜的……”

    她這聲足夠聲響，但柜臺內(nèi)卻始終沒人，甚至連室內(nèi)都沒人應(yīng)她。

    江濯見四下無人，剛想去深處再探，屆時，背上卻驟然躥起涼氣，宛若是厲鬼上身。

    甚么？！

    苗刀發(fā)顫，水龍劍亦是錚鳴，她頓覺不對，當(dāng)即便倒跳出去，啷當(dāng)?shù)靥鹗肿约航o自己拍了叁下，垂睫要拍走鬼。

    武林中多得是不走正道的，此番陰氣繚繞，不是這主人陰，便是這屋子晦氣，無論何如都無法久留。

    但究竟是屋子晦氣，還是主人陰？江濯垂手，去夠苗刀，要見個公道話。

    只見其中的苗刀刀刃都發(fā)顫，如此渴求著甚么。

    她的刀皆是江爪云鍛造，一柄叫一味，遇血與危機(jī)時會顫；另一柄則叫二味，遇陰與各類靈異時會顫。

    此時顫的是二味，這屋子內(nèi)定有乾坤。

    但有甚么乾坤？方才那般涼氣滲進(jìn)骨，江濯是斷不敢再探的。

    她不似乎她父親，她應(yīng)付陰還未精通，倘若如廝冒犯，丟了性命怎辦？如此糾結(jié)往復(fù)，江濯便記下此處，拱手道：“前輩，無意冒犯！”

    旋即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提住水龍劍便撤。

    武林上用陰的多，但出名的僅僅幾位，且都是武藝高強(qiáng)。

    第一位將陰玩得出神入化，是鬼劍士宋冀北，很少有人見到他，聽聞他幾乎是將自己作踐成鬼，白天不得出門，否則便會全身燒灼，被太陽燙破皮。

    第二位是血閻王，招陰蝶，養(yǎng)小鬼，同他的仆從李謙宗能做到靈魂互換，刀法詭譎，聽聞劍氣都有鬼替他拿著。

    都是得罪不好的。

    去如意清當(dāng)鋪撲了個空，江濯對青州不熟，便又運(yùn)功回百樂園。

    可她這一回來，百樂園竟是空空蕩蕩，一人也無。

    這是如何？好驚恐。江濯左右地看，看不見人便又再帶輕功，去百樂園內(nèi)。

    而百樂園內(nèi)亦是缺人，幾番景在此擺著，風(fēng)塵滾滾地，單一位男子算是看守。

    江濯止了輕功，踉蹌兩步，站于那男子身前，眉眼很怔忪：“少俠。”

    她是猶豫片刻才講，因著就連她也不曉得該稱此人為甚么。

    說來慚愧，入世實(shí)在太淺。

    但見那男子抬起臉，道：“你是江濯？”

    他抱一柄細(xì)劍，生得普通。不知是如何，看他一眼，片刻后竟會忘。

    “我是。”江濯不曉得這人為何曉得她叫甚么，于是此番也算訓(xùn)練，只運(yùn)起眼去觀察他，“你曉得原先在這的人……”

    如此，如此。

    他曉得我名姓，會是誰呢？

    女人動了神，粗略地學(xué)入世，好似是要憶他是誰，但她回憶中卻無這人。

    濃眉，大眼，端正鼻梁，臉是國字。

    有此人？

    男子啞地出聲，打斷她：“他們聽關(guān)東刀有難，去那頭林子里了。”說著，他指了個方向，“還塞吊錢說：倘若有一喚江濯的女人來，便叫她去。”

    關(guān)略有難？

    瞬時一切都說得過去，亦一切事都輕了。女人抱住劍，急切地前傾，去問那男子：“可知是甚么事？”

    男子出聲：“……不曉得！”

    旋即，他聳聳肩，劍都隨之動，上面是紅的劍穗，“他們只托我此事，見你來了，我便該走了！”

    下瞬，他抱劍，僅僅留下一張黑的背影。

    江濯看他片刻，亦不再停，單手提住水龍劍便趕往樹林。

    ——

    樹林內(nèi)盡是廝殺聲，刀劍撞撞撞，聲響根本凌亂至一等，應(yīng)是多人成群地打。

    何來，何來增援？

    樹林四處腳印，狼狽都要上身，關(guān)略同陳叁刀暫做同盟，何來的第叁只手寫字，去做飛鴿傳書？

    江濯卻迅速地來，來此做增援。

    樹林夠大，無法盲目，她止下步子，動耳自這森林中分寸地聽，片刻便辨析出他們方位。

    左！

    她運(yùn)輕功，只聽片刻后廝殺聲又轉(zhuǎn)去右。

    ……右？

    幾聲腳步后，便是止步。女人貌似是不解了，輕輕地捏捏耳垂。

    好似左右都有敵……她秀雅地垂睫，將一味抬起來看。

    一味會識別何處有血，何處有危機(jī)，此時輕微地正震，很顯然是提示附近有血或危機(jī)，江濯便循著一味指示，去走。

    漸漸地，廝殺聲愈來愈遠(yuǎn)。

    而一味愈發(fā)愈地顫。

    江濯不解，直至她見到遠(yuǎn)方有人時才解開謎團(tuán)。

    遠(yuǎn)處有冪籬，有白衣。

    是誰傷在這么？

    她一步步地走，將腳步放得很輕，眉眼情長的像是誰的情郎。

    那是何人？

    一女人，看似是高貴，如此跌墮亦是鶴，單薄地便倒在簇簇草上。

    她是血，還是災(zāi)？如此漂亮。

    江濯失了神，不由自主地便往前去，只見這美人正靜默地顫抖，宛若是抵御甚么，周身都禁不住地蜷縮。

    她并非血，并非災(zāi)。

    她是煙眉淡眸，墨髪如瀑，天上下來的神。

    “……”江濯未再呼吸，單是動情地垂睫，瞧著她。

    只這一刻落眼，心便不受制，發(fā)狂地跳，凌亂地失控。

    這處是不能久留的罷？這處這般冷……若是她風(fēng)寒呢？這處又鬧架，若是她遭旁人見著呢？

    她是要護(hù)她的。

    片刻后，江濯將這女人溫吞地抱起：“阿姐，多有冒犯。”

    那女人不曾應(yīng)允，單是靜默地將臂搭于江濯肩上，剎那動勁，死死地抱緊她。

    距離俄而擦近，火亦燒灼，頃刻升起。

    冰，同火。

    江濯一瞬急促地吐息，下唇含情。

    而這女人的薄唇亦有情。

    她似乎有唇珠么，連唇珠都沾情。

    怎會有她這般美的人？

    江濯輕輕地打心頭想，一時只念著此人的好。

    若果這是上天贈她的禮，那么她是一定要跪謝的。

    一味發(fā)狂地震，旋即，她將眼定定地覷向前方。

    只聽刀劍碰撞聲愈來愈近，江濯亦是抱緊女人，去尋關(guān)略。

    ——

    樹林邊緣，幾個黑衣同兩位男人還在戰(zhàn)。

    他們由樹林中部，一直打至邊緣，腳印都踩了無數(shù)個，眼見要敗退了，遠(yuǎn)處卻忽地炸了甚么。

    轟，轟，轟。

    叁聲巨響。

    此聲響震耳發(fā)聵，領(lǐng)頭的黑衣宛若是一瞬清楚甚么，剎那止步，不再揮刀，單是后擺著手，勾著身子后撤。

    “煙霧彈！”

    他早已被打傷，此番便含混地低道。

    聽見這，同他一處的黑衣亦學(xué)后撤。

    “這群狗說甚么？”關(guān)略不解，看向陳叁刀。

    陳叁刀亦看著他，低罵道：“別看我，關(guān)老鼠！誰曉得他們念叨些勞什子！”

    此時還無法松懈，正對話時間，這群黑衣各個都有組織地將手伸去內(nèi)衫。

    是去翻甚么？關(guān)略性子急，不等看清，當(dāng)即便拖著刀，要去斬他們：“管他呢，我去會會！”

    陳叁刀于其后，背影蕭條地，亦是起勢：“你去罷！我斷后！”

    當(dāng)即，只聽幾聲瑣碎，他們都掏見一黑丸，各個朝下摔裂。

    ——地面上登時布滿黑丸。

    “他們使得甚么暗器？”

    關(guān)略眼見不好，低吼一聲，迅速后撤。

    而陳叁刀則闔下刀，道：“煙霧彈！他們叫的是煙霧彈，現(xiàn)下……要撤。”

    關(guān)略一看，煙霧……煙霧？果真如廝，這物源源不斷地吐霧，不叫煙霧彈又該叫甚么？

    黑衣們相互對視，旋即都后撤，各個朝各個方向四散。

    他們訓(xùn)練有素，幾步輕身，驟然都飛離這鬼地界。

    片刻后，樹林又是煙霧繚繞，后路也看不清；關(guān)略揮刀狂斬，卻不見斬散甚么，只是徒勞。

    他們來此，便是被戲耍的么？

    一陣不起眼的窸窣。

    陳叁刀邁過草地，拍拍他肩，低聲道：“關(guān)老鼠，莫斬了！此番似乎調(diào)虎離山，沒聽見那聲響么？我們快些回去看看，莫耽擱了！”

    兩陣窸窣。

    這回卻并非陳叁刀。

    關(guān)略同陳叁刀對看一眼，旋即都反應(yīng)過來，抽刀對外。

    刀光璨璨。

    而他們一轉(zhuǎn)身，卻是碰見江濯。

    “……濯兒！”關(guān)略喜道。

    “唔！”江濯這回出場是抱住女人的，霧氣四布，只見得那女人戴住冪籬，面容埋在江濯懷內(nèi)，看不明晰。

    “……”

    霧逐漸退卻，陳叁刀臉上神色晦暗不明，似乎是還惦念著那場斗輸?shù)恼獭?/br>
    而江濯渾然不覺，單是顛手，將懷中女人抱得更妥帖，道：“關(guān)略，你無恙罷？”

    ——以下是作話。

    更了。坐電腦前面甚么也不干，兩天了專門寫文。

    這么慢。

    ……這么慢。

    ……真是頭腦發(fā)昏了，才能寫這么慢。

    尹風(fēng)情第二次登場，這回會在戲臺上待久些。

    江濯對關(guān)略：……生得像，生得像！

    江濯對尹風(fēng)情：……阿姐生得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