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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窒息在線閱讀 - 第121頁

第121頁

    “你是她什么人?”

    我驚醒過來,搖搖頭,“我不是……我沒辦法決定……我要打電話。”

    天都塌了。

    李知源躺在一張狹窄的床位上,因為失血過多而臉色青白,醫護人員的正在拿棉簽一點點沾濕她干燥起皮的嘴唇以待手術。

    恍惚間我好像回到了那個燥熱的午后,整個空間都白的發亮,我在鳴笛聲中像個“勇士”一樣追逐著自己的愛情,柏油路上再燙我也還是跌坐了下去,抱著自己的殘臂,我是一個殘疾人。

    “別哭了。”

    夏季的光影透過樟樹葉子斑駁陸離地撒在那張孩子氣的臉上,在上下躍動的餐巾紙后面若隱若現。

    “我叫李知源,記得來找我!”

    朋友搭著她的肩膀歡笑而去,那時我覺得,她們的青春無憂無慮地坦誠在陽光底下,如此光鮮純粹,可是離我好遠好遠,遠到一個空間,兩個世界。

    “滴——”

    我從那個夏季抽離出來,重新站在這里,看著枯瘦的臉龐,清晰地知道,殘疾意味著什么,現實又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從前一切的明麗光芒,從此以后,就都離她很遠,很遠了。

    第64章 我的愛,我的罪

    坐在醫院的臺階上,在深夜的路燈下握起了拳頭再緩緩地攤開,等伸直了手掌又再度握起,夜風溫柔地穿過指縫卻被捏的粉碎,一張一合仔仔細細地凝視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沒那么多繁復的東西,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銀環,貼著指腹的地方刻著:Mein liebe。如此飄逸的字體,如此沉重的剖白——我的愛。

    最終緩緩滾入黑暗中,我的手上終于什么都不剩了。

    “聽說過沙漠駱駝的故事嗎?”

    耳邊傳來李知源不大的聲音,隨即車前燈一閃而過。

    “嗯……”我點了點頭笑了,眼前逐漸模糊起來。

    “被飼養抽打過的牲畜即使松了韁繩也還是會習慣性地站在原地,就像現在的你。”

    我一下站了起來,瘋了一樣地沖進黑暗里去尋找那枚戒指,一邊顫抖地跪在地上摸索,一邊擦著一齊往外涌的眼淚和胃里的酸水,那股妥協的欲望強烈到直接令我產生瀕死感。

    從我貪戀綁匪的柔情開始,就已不再是受害者,而是一場完美犯罪的幫兇,我叫屈,求饒,崩潰,我也甘之如飴,寸步不離。

    形式化的逃跑,我找了各種理由欺騙尚藝、知源、阿澄,欺騙她們我只是懦弱,只是無能,那是罪,可尚還上得了臺面,騙的我自己都信了,我真的信了。

    尚藝,你看,我是為了你才回到段亦然身邊的,多么大無畏的犧牲精神哪!可你的腿斷了,你不見了。

    李知源,聽著,我只不過想開門找段亦然說清楚,我也想勇敢一次,你看,我是否夠勇敢了?我還可以更勇敢!只是,你的眼睛瞎了,生死未卜。

    我信誓旦旦地認為我和阿澄是一樣的,多恨啊!恨到恨不得毀天滅地,恨到可以手起刀落,一刀封喉。只是刀在我手里卻總也拿不住,我到底是有多恨啊。

    誰能告訴我,我是有多恨啊,恨到連刀都拿不住了嗎?

    我找不到那枚戒指,它太小了。

    “是我自愿的,我愛段亦然,她太漂亮了。”

    我跪在泥里閉上眼睛哆嗦著說出這句話,這是實話,是最原始、最不加以良心修飾的實話,我不敢說,因為它會逼瘋很多人,很多為了我的罪孽而無緣無故犧牲的人。

    我也很少會這樣直視自己,因為預估隱藏在層層血rou之下的東西究竟有多自私,多骯臟,多滑稽可笑,又多可悲是很殘忍、很血腥的。

    不等別人窺見那顆曲折迂回——在陽光下肆意藏污納垢的心臟時,自己初見端倪就要先詛咒自己。

    一個有道德約束感,選擇回歸社會的普通人,會在社會性和本我性的不斷拉扯中長大,最后學會如何給見不得光的某些部分蒙上一層層遮羞布,然后完美地融入社會,這是成長的洗禮,是脫離遠古文明的智慧。

    很好。

    只是我的遮羞布卻被活生生撕爛了。

    我就這么硬生生地目睹著自己那顆被捅得千瘡百孔的心叫囂著,叫囂著被人唾棄的欲望。

    我也唾棄,可是我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自己真的不去愛她,控制不住地想要逃離這里的死亡和責任,甚至控制不住地幻想發生在尚藝身上的一切暴行都是假的,降臨在李知源身上的災難也不是人禍。

    有時候犯錯者比別人更清楚自己犯的是什么性質的錯誤,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遮羞布已經掉了,我只能繼續選擇欺騙受害者,卻再也騙不了自己。

    這令人作嘔,其實我都看見那枚戒指了,只是強制性把污濁的手插進了頭發里痛苦地、瀕死地哭泣著,不去拾起它。

    如果,不是恨意,不是謊言,不是懺悔,不是自我安慰,而是確實里里外外都沒有愛了,那樣才算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贖罪。

    但好像我要比別人更加那么十惡不赦一點,執迷不悟一點。

    因此,最終我給自己的判詞是——

    我的愛,我的罪。

    “這位小姐?”有人在我肩膀上拍了拍,“請問你是剛剛打電話的人嗎?”

    我慢慢放下插在發絲間的手,抬起滿臉的淚水,它還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滲,視線失真地對上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的視線,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