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忽而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原先的畫面卻陡然不見,原本喧鬧的街市變成了一坐寬敞明亮的大殿,殿中央一帶著毓冕的人坐在王座之上,他看著下方的跪坐在角落的女子和她身邊的嬴政,道:“夫人,寡人聽聞昨日公子在街市鬧事,還打了陽兒,可有此事?” 這女子應該就是嬴政的母親趙姬了,她一抬頭,剎那間驚呆了群臣,膚如皓雪,眼若秋波,略施脂粉的臉頰如桃花瓣,印得人心里癢癢的。 只見她朱唇輕啟,輕柔的聲音在大殿內(nèi)響起:“大王,趙姬教子不嚴,這才讓政兒不小心得罪了七公子,趙姬有愧,愿聽大王責罰。” 原來那同嬴政動手的趙陽便是趙國的七公子,凌蘿雖沒見過他幾次,可對那人也沒甚好印象,如今更是心中坐實了他面目可憎的看法。 趙王愣愣的看了趙姬許久,這才笑道:“欸,夫人說的是哪里話,夫人一介女流,寡人怎么忍心責罰夫人,不過,寡人聽聞夫人善舞,不知道寡人有沒有這個榮幸一見夫人風采?” 嬴政身子一動,卻被趙姬不動聲色的拉住了,她臉上的表情只在趙王說那話的時候變了一下,隨后便恢復如常。 雖然她以前是歌妓出身,可嫁給了秦王后就是秦國的夫人,代表的那是秦國的榮譽,趙王此言,實在是羞辱至極。 她動了動唇,道:“承蒙大王厚愛,趙姬愿以舞賠罪。” “能夠欣賞到夫人的舞技,寡人今日可謂一飽眼福,不過……這么美的畫面,日后寡人怕是再難欣賞到。”趙王的視線在趙姬身上來來回回繞了好幾圈,又朝殿外喊了一聲:“來人,將寡人的畫師帶上殿來。” 不消片刻,殿外便有一人恭恭敬敬進來,待他跪下行了個禮,趙王便示意殿內(nèi)侍候的宮女給他在正對門的地方安置了一方案臺。 趙王又道:“畫師,夫人才貌乃是人間絕色,你一會畫的時候可要給寡人畫清楚了,若是畫不出夫人半分風采,寡人便要你日后再難提筆!” 不僅當堂獻舞,還要被人記下這羞辱的時刻,趙姬手偷偷的在衣側(cè)緊了緊,最終無奈放下。嬴政瞪著雙目,似乎只有這個表情才能表達出他此刻的憤怒。 趙姬告辭了片刻,等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青紗,腰肢和大腿露出了雪白的皮膚,雖然有了那么大的兒子,可她的身材保持極好,在那青紗舞衣的映襯下若隱若現(xiàn),殿中的男人個個目瞪口呆,眼睛盯在趙姬身上不肯挪動半分。 只見她才輕輕一抬手,殿中便有人恨不得將眼珠子都黏上去,趙姬在這群穿著得體,內(nèi)心卻無比骯臟的男人們的注視下腳步輕移,手臂微展,隨著殿中漸漸浮起的音律,衣舞翩翩。 看著趙姬在趙王和趙國群臣的注視下扭動腰肢,嬴政的手默默在案臺底下揪皺了衣擺。 一曲終了,殿中的舞曲也告下了一個段落,有些人眼中流露出遺憾,有的人則是意猶未盡。 趙王拍手叫好,“夫人的舞技當真天下無雙,怕是日后夫人回到了秦國,寡人也會無比想念夫人的舞姿。” 趙姬一愣,似是被趙王一句“回到秦國”激起過往之事,卻又不敢表現(xiàn)的太明顯,只淡淡應了一句:“大王謬贊。” “誒,夫人不必過謙。”趙王哈哈大笑,“畫師,快將畫作呈上來與寡人瞧瞧。” 宮人應聲,邁著小步從那畫師手中取過被描了水墨的布帛。 趙王連連點頭,舉著那畫作展示在百官面前,笑道:“眾位卿家覺得寡人請的畫師如何?” 眾臣的目光移到那沾了水墨的布帛之上,之間那上面赫然畫著一個露著大腿和肚臍的女子,雖然方才趙姬穿著是暴露了些,可卻也沒有暴露到這種程度,而那畫師卻將那畫故意夸大,分明是在嘲諷。 嬴政兩目通紅,小小年紀的他已感受到來自這個君王的惡意戲弄和侮辱,小小的身子正要挪動,卻被趙姬伸手壓制住了。 “大王,您的畫師才藝高超,這畫上之人,趙姬自愧不如。” 她笑著說道,目光卻直視那副有些在外人看來有些“不堪入目”的畫像,沒有絲毫的躲閃,仿佛那畫上之人不是她。 或許趙王被她這眼神震懾到了,竟沒有再對這畫品頭論足,只吩咐了宮人將其收好,卻又不甘心就此作罷,“夫人,這畫寡人收藏著,也好留個念想。” 曖昧且放肆的話,趙姬只一笑而過,不言其他。 —————————————————————— “娘親,你今日為何要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跳那種舞?” 殿中的樂舞聲不見,月夜寂靜,屋中只點了幾盞簡單的燭燈,嬴政一臉氣悶的站在趙姬身旁,臉拉的老長。 趙姬將他拉近了些,對于他的質(zhì)問沒有生氣,反而輕柔問道:“政兒,你告訴娘親,那日為何動手?” 嬴政撇開頭,道:“他先動的手。” 知道他還在為自己今日在朝堂上的那一舞生氣,趙姬嘆了一聲,道:“政兒,娘親太了解你了,若是他們只動手打你,你是絕不會把事情鬧大的。” 嬴政眼睛有些紅了,默默從懷中掏出一物,趙姬取過一看,頓時眼淚就流了下來。 那是一只被踩踏壞的銅雀釵,上面的銅雀已經(jīng)被踩得不成模樣,趙姬握在手中,感覺心都在顫抖。 她一把摟過嬴政有些瘦小的肩膀,哽咽道:“政兒,再忍忍,只有忍住了,我們才能平安的回到秦國,你要記住,不管如何,你都要保護好自己,娘親就算送了自己性命,也要讓你平安歸秦。今天我們所受的苦不算什么,但是,這些曾經(jīng)羞辱過你的人,你要一個個記住,他日你做了秦國的王,定要讓他們后悔今日所為!” “知道了,娘親。政兒以后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趙姬點頭,聲音有些沙啞,“放心,你的父王絕對不會不管我們的,很快,很快他就會派人來接我們回去。” 嬴政聽著她的話,手心攥得緊緊的,眼中光芒乍現(xiàn)。 這畫面如此真實,凌蘿感覺自己此刻仿佛置身其中,心中又不得不佩服韓楓的本事,愣神之后,正想再去聽他們說些什么,面前的夜突然變得大亮,一道強烈的光芒打破了面前溫馨的氣氛。 凌蘿只覺得眼前突然大亮,定定的看去,才發(fā)現(xiàn)面前驚現(xiàn)一片桃林。 “左邊一點,不對,不對,右邊一點……” 一粉衣女子在樹下對著一顆結(jié)滿碩果的桃樹指指點點,而那棵桃樹之上,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姑娘正伸著小手試探性的去夠一顆結(jié)滿了桃子的樹枝。 “啊,夠到了!” 樹上的小姑娘興奮的叫了一聲,雖然只有五六歲的年紀,那張小臉卻是精致的很,如同被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光滑細膩。 凌蘿覺得這場景莫名的有些熟悉,正努力回想,卻聽那樹下的女子指著小姑娘腳下大叫了一聲,“小姐,別再往前了,快下來,下來!” 小姑娘哼道:“你年紀比我大這么多,怎么如此膽小,我都要夠到了。” 她不滿說道,正要往前,腳下卻是一滑,整個人從樹上掉落下來。 樹下的人大驚,失了魂一樣跑過去,看到小姑娘整個眼睛緊緊閉上,臉色嚇得慘白,正想探探鼻息,卻感覺手被人拉住,她一驚,待看到小姑娘笑著坐起來的時候,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小姐,你可嚇死我了。” 小姑娘捧腹笑道:“就說你膽小你還不信,這樹才這么高,就算掉下來也出不了事。” 她一張小臉笑的燦爛,站起身對那女子伸出手去:“好了,我沒事了,回去吧。” 那女子摸了一把臉,拉著她的手起身,兩人正要走,卻聽那女子突然喊道:“等等,小姐,你看那是什么?” 小姑娘一愣,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瞧著不遠的桃樹下躺著一小男孩,凌蘿只隨意瞟了一眼,便認出那是嬴政,只是此刻他不知為何竟昏迷不醒,臉上的神色也不太對勁。 小姑娘道:“走,過去看看。” “小姐,還是不要吧,萬一……” 那女子想勸,誰知小姑娘并沒聽進去,她快速的跑了過去,待走到嬴政身旁的時候,將他渾身打量了一番,這才動手去掀開他衣擺,動手去脫他鞋。 “小姐,你這是做什么?” 跟過來的女子震驚問道。 “他應該是被毒蛇咬了,你過來幫他把這一塊用帕子綁住,我去找些藥草。” 那小姑娘非常利索的在一旁找了幾株藥草,咬碎了敷在嬴政腳踝傷口處,不一會,已經(jīng)昏迷的嬴政便醒了過來。 他見著面前陌生的人,先是一驚,正要動動身子,卻嘶了一聲,這才把視線落到腳踝處。 “你被蛇咬了,是我救的你,這藥草很有用,你別弄掉了,我剛剛用帕子綁住了你的腿控制毒素蔓延,但是你現(xiàn)在還不能動,就在這坐上一會就好了。” 小姑娘笑道:“我不能在外面待太長時間,這幾株藥草你留著,要是回去之后還不舒服,就把這個搗碎了敷在傷口上。” 她說完拉著身旁女子走開,徒留嬴政一人坐在樹下,看著手上那幾株藥草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