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這事情都想清楚之后,她總算是輕松了許多,那先前惆悵之事,倒是沒再那般障礙。晚間,她難得同沐雪睡在一處,兩人互相聊了許久,直至第二日才在一陣吵鬧中起來。 兩人起身穿戴完畢,這才出了門,一眼就瞧見月嵐陪著扶蘇在院子里玩鬧,凌蘿倚在門邊看了許久,那邊的人這才注意到她。 扶蘇先是一怔,猶豫了片刻這才過來,“昨夜的故事我還未聽完,你再講與我聽。” 凌蘿還以為他會因?yàn)樵绯吭谝粋€陌生的地方醒來而覺得不習(xí)慣,倒是沒想到他壓根都不在乎此事,原先的擔(dān)憂便瞬間一掃而空。 她笑道:“那故事長著呢,大公子怕是一時半會聽不完,不如大公子你往后有時間再過來聽?” 扶蘇似是想起什么,那原本嬉笑的臉?biāo)查g變得沒了精神,他道:“連你也嫌棄我了么?” 這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凌蘿心生不忍,她趕忙擺手解釋:“大公子可莫要誤會,我這是怕耽誤你的學(xué)業(yè),萬一你母妃責(zé)怪下來,誰來擔(dān)這責(zé)任?” “你總是會糊弄我。”扶蘇聽罷,暗自嘟囔一聲。 “大公子,這話可不能亂講,我何時糊弄你了?” 敢情她在這小鬼的眼里,就是一個花言巧語之徒罷了。 扶蘇將下巴揚(yáng)起:“你還不承認(rèn),你先前說沒有迷惑父王,可昨日我都看到了,父王送了你他最喜歡的桃子,那東西他都不曾送給蘇兒。” 不過幾個桃子而已,沒那么夸張吧?這王宮大院的,他一個王子還怕沒這玩意吃? 扶蘇哼道:“昨夜我都看到了,你包著桃子的衣裳是父王的。” 這話倒讓凌蘿有些意外。 她原來只當(dāng)這小家伙什么都不懂,卻不知他雖小小年紀(jì),心思竟如此細(xì)微,昨夜她只顧著去哄他,倒是忘了這小子是個十足的迷弟。 她訕訕一笑,道:“其實(shí)……這也不叫迷惑……” “蘇兒知道。”她正愁不知怎么跟這小子解釋這亂七八糟的關(guān)系,卻聽他十分乖巧的說道:“父王不喜歡母妃了,母妃也不喜歡父王,蘇兒是父王的兒子,所以母妃也不喜歡蘇兒了。” 他說罷,眼睛里又有水汽泛濫。 凌蘿被他這一番不知道什么邏輯的推理弄的十分無措,可心中又著實(shí)不忍告訴他實(shí)情,正想開口,卻被一陣聲音打斷:“綰綰meimei!” 兩人轉(zhuǎn)頭,見院子里來了一位一身紅字的貌美女子,正是有幾日沒見的胡美人。扶蘇一見到她,小臉便拉的老長,似是極不喜歡,倒是那胡美人向來自來熟,跟個沒事人似的招搖大擺的笑著走過來,瞧見扶蘇還笑著打了聲招呼。 扶蘇將頭撇到一旁,權(quán)當(dāng)做沒聽見。 “喲,大公子這大早上的是哪里來的脾氣?” 凌蘿在一旁瞧著不對勁,忙打斷她:“jiejie這是作何而來?” 胡美人轉(zhuǎn)頭瞧著她道:“這不是許久沒有過來了,便想著過來看看。只是我倒是沒想到,一大早的還能在此瞧見大公子,怎么今日沒同太傅去求學(xué)?” 這胡美人向來說話嘴上沒個把風(fēng)的,說個話能將成年人氣個半死,更別說扶蘇這個小孩子了。果然,她話音才落,扶蘇便氣得跳腳:“我愿意在哪便在哪,不要你管!這里也不歡迎你!” “這脾氣是越發(fā)的大了。” 胡美人瞧了他一眼,道:“你的母妃在芷陽宮,她同我們向來不對盤,自己拖了個生病的身子不能行走,便要你來氣我們不成?” 這話可就說的有些過了,只見扶蘇眼睛通紅,發(fā)狠一樣的就要往胡美人身上撲,凌蘿見狀忙攔下,生生的挨了那小鬼幾拳,她將人抱著,安慰道:“大公子,剛剛是胡美人不對,不該牽扯你母妃,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將這事忘了可好?” 扶蘇氣喘吁吁,許是被氣的不輕,經(jīng)過方才那番也冷靜了許多,只在一旁不出聲,委屈極了。 “那這樣,為了賠罪,改天我再同你講昨晚那故事,還送你一個一模一樣的猴子可好?” 扶蘇眼睛一亮,卻強(qiáng)硬著不肯服輸,只哼了一聲,算作回應(yīng)。 凌蘿吩咐月嵐將他送了回去,轉(zhuǎn)頭瞧見胡美人一副驚訝的模樣,不禁嘆道:“大公子年紀(jì)還小,卻對他母妃極為尊重,你以后可莫要在他面前提畫兮夫人的不是。” “難道我不僅要忍著他那母親,連他一個小屁孩都要忍著不成?” 凌蘿同她說不清道理,只道:“他一個小孩子,說話向來是不經(jīng)思慮過的,jiejie你又何必同他計較這些。” 胡美人沉默半晌,這才喃喃道:“罷了罷了,以后我見著他不說話便是了,倒是meimei你,怎么還把他留在自己宮中過夜了,難道不怕他那母妃又使計陷害你?” 凌蘿一愣:“什么叫又?” “上次的事我都聽說了。”胡美人道:“若是她那般對我,我才懶得去管她這兒子。” 凌蘿嘆了一聲,她雖不知那畫兮想的什么,可扶蘇總歸是一個小孩子,若是把她母妃的事牽扯到他身上,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何況,他母妃對他也并不好。 “哎呀,你看我,本來過來也不是同你說這些事的。”胡美人突然道:“我這不是怕你一個人悶得慌,這才過來喊你一道出去散散心,方才只顧著說大公子了,都忘了這事。” 她所謂的出去散心,無非就是約著那鄭少使和劉少使她們一同下棋,她原以為按這人的肚量,經(jīng)過上次華陽宮一事,她多半同鄭齊她們會少了往來,倒沒想到她還能這般又約著人一起出去玩,這般想著,不禁有些佩服起這人來。 她同胡美人又轉(zhuǎn)到了那小亭子處,果真瞧著鄭齊等人在亭子里等著,只是這次胡美人同她們見面,倒是不像以往那般嬉笑,卻是有些說不出的疏離。 凌蘿心想自己應(yīng)是想多了,這才回過神來,卻聽那劉少使忽然感嘆道:“最近這宮里事情可真是多變,原本好好的畫兮夫人,這一病都臥榻在床了。” “往日里太后可是最疼愛她,近日怎地沒鬧出什么動靜來?” 劉少使低聲道:“太后不是不管她,實(shí)在是分不出那心思來,你沒聽說近日宮中出了大事?” 又開始了!只要這幾個人聚在一起,那簡直就是一個八卦團(tuán)。 凌蘿無奈,在一旁百無聊賴的聽著她們聊宮中八卦。 “這次可是大事,我聽說大王近日得來一樣信物,上面有昌平君勾結(jié)外人意圖謀反的證據(jù),太后正忙著平息此事,可沒時間管她。” 喲呵,這次升級了,不聊后宮秘事,改聊前朝政事了? “昌平君?他怎會謀反,莫不是弄錯了吧?” 劉少使道:“這個怎能有假,我也是聽說,說是勾結(jié)的那人是咸陽城的鹽商,好似是姓衛(wèi)來著。” 凌蘿正放空的心思猛地收了回來,她問:“那可知那人是否是叫衛(wèi)春秋?” “衛(wèi)春秋?”劉少使喃喃了一遍,這才點(diǎn)頭道:“這一提我還真想起來了,那人確實(shí)是叫衛(wèi)春秋,不知季良人又是從何而知?” 竟然真是他。 她方才只是猜測,如今聽劉少使親自證實(shí),心頭一時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對衛(wèi)春秋的印象并不算壞,在她眼中,他是一個十分疼愛女兒的父親,又是一個惜才的商人,她如何也不敢將他同“謀反”之事聯(lián)系到一起,可這幾人平時聊的東西雖然奇特,可也并非空xue來風(fēng),既然說到此事,那說明衛(wèi)春秋是真出事了。 就是不知衛(wèi)靈現(xiàn)在如何。 她冷靜了一番,這才道:“我也是聽說咸陽城有這么一個人,倒是沒想他會作出謀反之事,不知劉少使可知那人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意圖謀反的人自然是被關(guān)起來了,這衛(wèi)春秋據(jù)說是昌平君的人,昌平君現(xiàn)在都自身難保,他還不得老老實(shí)實(shí)在大牢里待著。” 凌蘿一愣,想起先前見過的衛(wèi)府盛景,如今衛(wèi)春秋入獄,倒不知是何種模樣,只是可憐了衛(wèi)靈…… 她思及此,便也坐不住了,只匆匆起身道別,胡美人隨后跟了過來,追問道:“綰綰meimei,你這是做什么去?” 凌蘿駐步,想起她在宮中待的時日算久,便問道:“jiejie,你可知宮中大牢在何處?” “你要去大牢?”胡美人震驚,隨即道:“meimei,那地方可不是我們能隨意去的。” 凌蘿:“我知道,你且告訴我那地方,我自己去變成,定然不會連累到j(luò)iejie。” 胡美人遲疑半晌,這才為她指明了方向,待她臨行時還勸她:“meimei,我近日可不敢再惹大王生氣了,那地方你想去,我也沒法陪你過去了。” 凌蘿道謝,順著她指的方向?qū)み^去,果真見到了一處秘密之地,那門口有兩人把守著,見到她前來,便上來攔住。 “此處嚴(yán)禁入內(nèi),你是何人?” 凌蘿瞧了那人一眼,道:“我是蘿清宮的季良人,想要進(jìn)去探望一位故人,還望行個方便。” “季……季良人?” 那人一愣,隨即行禮道:“方才多有得罪,還望季良人恕罪。” 瞧著他這般恭敬模樣,凌蘿倒是有些驚訝,她沒想自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竟然名聲還傳出來了。 她道:“那我可否進(jìn)去?若你們怕大王怪罪,我自會承擔(dān)一切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