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樊沒有馬上把炸彈交給他，而是輕聲問了一句，“你死了，她怎么辦？”

    陳小燁搖了搖頭，篤定道：“我不會死。”

    葉曉晨轉回身，那對晶亮的眸子凝定地望著他的背影，睫毛輕微扇動，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老樊那兩張蒲扇般的大手緊緊抓著炸彈，將它高高舉過肩頭，手上青筋暴突，讓人不禁擔心他會直接徒手把炸彈給捏爆了。

    “你若死了，她會傷心。”老樊聳動了一下肩頭，一臉無所謂的態度，好像他抓著的不是炸彈，而是一個電影道具一般，“所以，給你可以，但得由她來決定。”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葉曉晨。

    對老樊來說，她永遠是他心目中的林可凡。

    他并非是一個膚淺得只關注外表的男人，而是自打他動心的那一刻起，她的名字，就叫林可凡。

    雖然通過后來的接觸，讓這個從來沒有兒女情長觀念的男人，知曉了林可凡身上的秘密，但他依舊執拗地認為，他愛上林可凡時，她就叫這個名字，那不管她過去如何，未來如何，在他心中，也只有最初相識時的這三個字，才配得上她的名字。

    他的愛情觀跟他的殺人觀一樣，一條道走到黑，不回頭，不后悔。

    他的性格，也是這樣近乎任性般的固執。

    即便他心里十分清楚，她喜歡的是陳小燁，她希望做回葉曉晨。

    所以，老樊只是提了個“她”，而不用林可凡三個字來稱呼她。

    章涵敬微瞇雙眼，輕輕地吐出兩個字：“刺頭。”

    陳小燁苦笑一聲，選擇尊重他的意見，回過頭，凝望著葉曉晨，等她做出決定。

    葉曉晨先是含情脈脈地望了一眼心愛的男人，而后微微抬頭，目光凝定地看著老樊，笑如春山，聲若鶯啼，“給他吧，他不會死。”

    語氣里竟透著股跟陳小燁相差無幾的自信。

    這尚是她第一次，對老樊展露笑容。

    對老樊來說，這世間沒有比她的微笑更值錢的東西了。

    “好。”老樊甕聲甕氣地答應了一聲，便鄭重地將炸彈交到了陳小燁的手中，原本凌厲的雙眸這一次微弱了許多，好像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陳小燁的下場會是怎樣，老樊猜不出來，但是對方興師動眾恨不得與這條街道同歸于盡的架勢進行威脅，肯定不是請他去喝茶。

    他不僅沒有聽女警官的話當一個縮頭烏龜，還能平靜自然地做出踏上危險旅程的決定，已是值得老樊發自內心的敬佩了。

    陳小燁接過炸彈時，感覺老樊往自己的手里塞了樣東西，他不動生死地將那個微有些滑涼的小東西收進了袖子里，而后轉回身，路過葉曉晨的身邊時，他僅是稍作停留，輕道一聲：“等我回來。”

    章涵敬雙手叉腰，遙望著已在遠方設置路障的防暴部隊，故意不與他對視，直到耳邊響起一聲溫柔懇切的“敬姐”，她才轉回頭，瞪著大眼睛望著他，滿臉的詢問。

    “謝謝你。”陳小燁微笑著說了三個字，便走了。

    章涵敬怔忡了片刻，也不知那個傻瓜是謝謝她做下的決定，還是謝謝她能夠在接下來的時間里照顧葉曉晨？

    “傻瓜，他就是客氣一下罷了，想那么多干什么？！”這聲謝謝，卻讓這位本來心灰若死的女警官，心頭再次泛起漣漪。

    她原本以為，陳小燁礙于葉曉晨在場，不會再跟她講話，卻沒料到，他不僅沒有避嫌，還把話說得那么溫柔懇切，好像生怕葉曉晨不知道他們有所曖昧似的。

    一時間，章涵敬的心頭紛亂如麻。

    張小姐見陳小燁已經做出了決定后，便在冒牌快遞員和鼻環年輕人的保護之下，返回了h2悍馬車里。

    轉身離去的動作雖然從容，可步伐很快，至少，不比陳小燁走得慢。好像生怕與他之間的距離會拉近似的。

    等陳小燁坐進那輛奔馳v級加長商務車后，章涵敬才猛然醒覺過來，恨恨地一跺腳，朝著正做轉彎動作的悍馬車喊道：“要是他死了，我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們找出來！”

    她頓了頓，感覺這句話有點太過暴露自己的內心情感，便又加了一句，“他是我最好的搭檔！”

    相比于她，葉曉晨倒顯得平靜祥和得多了，只不過，她微微扇動的眼睫毛下，好像泛起了一層若隱若現的水光。

    悍馬車的車窗緩緩降下，坐在駕駛位置的冒牌快遞員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道：“他不會死，他會好好活著。”

    章涵敬雙目微瞇，冷聲問道：“什么意思？”

    那個面容如同刀削斧鑿般的年輕人微微一笑，說道：“我也不知道，張小姐說的。”

    他說完這句話后，貼了單向可視玻璃貼膜的車窗又緩緩升起，遮蓋住了那張俊俏得能迷死花癡少女的臉龐。

    “媽的！裝神弄鬼！”章涵敬望著逐漸遠去的汽車，憤恨地罵了一句。

    一直在旁邊亭亭玉立的葉曉晨微微一笑，緩步走到她旁邊，輕聲道：“敬姐，不用擔心，他真不會有事兒。”

    章涵敬望著那張貌若天仙的容顏，仿佛一眼就洞穿了那雙妙目下的凄怨，情不自禁地將她擁在懷里，輕嘆一聲，反反復復地說道：“真是難為你了曉晨，難為你了。”

    葉曉晨無聲地笑了笑，也抬起了雙手，回饋了她一個真摯的擁抱。

    女人之間的友情，像是天真的孩童，只要找到一個或悲或喜的共同點，就會傾蓋如故。

    ……

    陳小燁坐在最后那輛商務車里，左右都是身形魁梧的壯漢，哈雷750的轟鳴聲就在車外鍥而不舍地響著。

    他神色平靜地抱著炸彈，讀憶念動而發，以他為中心的方圓兩米五之內，所有的記憶都存在了他的腦海里。無論是生命體的過去，還是非生命體的過去。

    “你們打算帶我去哪？”

    如他所料，沒有人回答。

    他微微一笑，說道：“不用裝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其實你們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對嗎？”

    面向他而坐的那個男人臉色一僵，目光有些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