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做老大
為了擋刀子。 這棉被頂端被固定在鋼管底下,棉被底端甩著幾個圓環,在必要時可以掛在老樹根門檻的大銅釘上。 臟兮兮的被子里除了棉絮,就是兩層疊加在一起的鋼網,哪個網格的間距大到可以捅出去刀子,哪個網格的間距小到可以擋刀子,這房間的主人一清二楚。 在與外人毆斗時,就憑著門口這塊破棉被,房間主人都用那把剔骨尖刀陰了不少沒搞清楚狀況的小地痞。 陳小燁知道它的作用后,驚駭得說不出來話,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法外之地能兇惡陰險到這種程度,可見往日里斗毆之激烈,生活艱辛到了近乎殘酷的地步。 那么,這房間的主人,又會是何許人呢? 陳小燁心中已有了些許眉目,跨過堵在門口的灶坑,腳步不停地踏入屋內,只見蘇紅棉站在土炕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炕上那人,他半躺在糊滿報紙的冰冷墻壁上,胸口急劇起伏,說話的聲音里夾帶著一陣陣咳嗽,“你,你又來干什么?” 只聽他略微顫抖和中氣不足的聲音,就知道他很怕蘇紅棉,且傷得很重。 蘇紅棉側了側身子,在陳小燁的視線里,那完美得毫無瑕疵的背影,變成了曲線驚人的側影,但他卻不敢多看,因為蘇紅棉馬上說道:“警官你過來,這就是你要找的人,有什么問題,你直接問他。” 戲,要會演。 陳小燁輕咳了一聲,瞥了一眼蘇紅棉,似乎是對她那句話感到不滿,然后滿臉嚴肅地湊到土炕邊。 這個房間是沒有窗戶的。 讓他看清眼前男人面容的光線,是一根白色的小小蠟燭。 一個大約四十歲的男人,頭上纏著又寬又厚的破棉布,這里環境艱苦,沒有繃帶,只好拿它來裹纏傷口并止血,他臉上坑坑洼洼,沒有一處完整的肌膚,一片污濁的血漬從布帶下面的太陽xue開始,一直粘連到耳根,可見腦袋受傷之重。 他袒露在外的胸膛上刀疤亂布,將本來胸毛聳聳的部位切割得亂七八糟,看起來十分駭人。 “外面那輛警車是你開來的?”那個男人完全沒有因陳小燁的假冒警察身份,而對他心存畏懼,輕蔑地斜了他一眼,聲音低沉陰冷地問了一句。 “胡二海,我這趟過來,是問你問題,不是讓你問我,你聽明白了嗎?你要是沒聽明白,我就一把火燒了你小心翼翼藏起來的那幾萬塊錢!”陳小燁嘴角一勾,冷笑道:“你也不會藏啊,放在炕梢席子底下就找不到了?” 胡二海聽著他說完后,面色一變,他瞥了一眼蘇紅棉,見她并不干預,隱隱有以這個警官為主的感覺,便有些認命地垂下頭,“警官,你想知道什么,就盡管問我吧。” 雖然聽起來也不是多么有禮貌,但一個草莽漢子,能將姿態放低到這個程度,也已經很不容易了。 陳小燁并不想問什么,蘇紅棉叫他過來,只不過是想讓他讀一下胡二海的記憶,可他很喜歡做戲,便順著自己知道的信息,問一些云山霧罩,根本讓胡二海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漸漸地,胡二海感覺到眼前這位年輕的警官,的確有些高深莫測,無怪乎那個漂亮得過分但又厲害得過分的女魔頭,會把他帶過來。 過了一段時間后,陳小燁已是知悉了想要知道的一切,他按捺住心頭的激動,給蘇紅棉使了個眼色,便向外間走去。 蘇紅棉臨走前,又對胡二海說了一句話,差點讓陳小燁摔倒在地。 “這片區域,他接管了,以后他就是這里唯一的老大,記住了嗎?” 胡二海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說道:“記住了!” 這一次,他態度恭謹得像是要給老佛爺倒尿壺的小太監。 陳小燁走出那扇由厚棉被遮擋的房門后,很明顯地感覺到,之前目露兇光看著自己的那群人,眼神都有了些變化。 茫然,費解,還有一絲恐懼。 有幾個人站的位置比較遠,以為陳小燁聽不到他們的竊竊私語,正用口音各異的普通話表達著心頭的震驚。 “這人什么來頭?” “大來頭唄,除了那個漂亮得過分的女人,能安然無恙從胡二海那間破房子里走出來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草,現在的狠角色怎么都是白白凈凈的。” 陳小燁沒有理他們,快步地上了警車,靜靜地等著蘇紅棉。她走得也很快,但對于那些獐頭鼠目的人來說,時間漫長得幾乎令他們有一種十分煎熬的錯覺,他們心中都有一個念頭,這個女魔頭,趕緊走吧! “還說你不會把我賣了!”陳小燁看著正發動汽車的蘇紅棉,有些愁眉不展地問道,“我來這個地方當老大?你怎么不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蘇紅棉面色平靜,似乎沒有聽出他語氣里的強烈不滿,淡淡地說道:“這個地方雖然破落了點,但著實有幾把好刀,你利用自己的能力,把他們圈在手底下,關鍵時刻,會幫你大忙。” 警車發動后,車輪下再度傳來紙箱泡沫被碾過的脆響。 陳小燁望著后視鏡,見那些人或獐頭鼠目或兇神惡煞的模樣,暗地里打了個寒顫,語氣里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說道:“你想讓他們當我小弟?干脆一刀捅死我算了。就那幫人,能做到表里如一實屬不易,還想讓他們給我鞍前馬后,我怎么……” “你信不過我?”蘇紅棉冷冷出聲,將他打斷。 陳小燁見她怫然不悅,心頭一冷,總感覺身邊坐著的不再是那個擁有傾城之姿的絕代佳人,而是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他定了定神,緩聲道:“別誤會,別誤會,我怎么可能信不過你,你的安排自然是極為妥當的,只是,我心里頭實在無法接受那幫眼神兇狠得好像要吃人的家伙們啊。” 離了貧民區那稀疏暗淡的燈光后,周圍那漆黑如墨的夜色一下子涌上來,如繭一般將警車緊緊包裹,空氣里涌動著粘稠得如同深海淤泥的霧氣,車燈根本照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