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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想必從我們這些渾物嘴里說出來,就是獻媚敷衍咯?青兄,我們是不是很冤。” 來人與遲否并肩同行,正是萬畝田來使,歸涯堂主。他身姿高大,劍眉斜插入鬢,五官如刀削斧劈,棱角分明。周身都是江湖人的豪邁磊落,談笑間卻透著花叢浪子般的放浪不拘。 青飛疏臨風而立,皎如玉樹。聞言溫爾一笑,抬手做請,邊行邊道:“歸涯堂主所言極是,月門主嫌棄我輩須眉貪俗,未免以偏概全。不過,我確是俗人,無法自辨?!?/br> 歸涯爽朗大笑,五人錯落同行,往俠義廳而去。 名為俠義廳,稱之為“水榭”更合適。 四面臨水,只有一排相隔一丈遠的石墩。埋在水中,露出半尺,與岸邊相連。等閑武功差些的人,都進不去俠義廳。 遲否身為東道主,一馬當先。她生性穩(wěn)重端方,行事規(guī)矩,不愛顯擺。足尖一點,依著石墩依次起落。最后落在水榭亭臺上,靜候嘉賓。 青飛疏抬手做請,歸涯跟著擺擺手,大笑道:“來來來,兩位美人,先請?!闭f罷,拿起腰間的酒壺,灌了一大口。 江湖上,鮮少聽聞荊釵門與人動武。然而,誰也不會忘記。月聽筠當年是如何帶著‘荊釵布裙,滿門孤弱。’在群雄角斗的廣陵城占下一席之地。 那讓人詬病的群芳譜,明明談論的容貌。偏在卷首寫著——女人力薄弱勢,此乃天性。然江湖女兒,卻比大多男人厲害。 琢玉郎的話,談不上精妙。偏這粗魯中,細細想來,卻有七分道理。 月聽筠便是這道理之一,她騰身猶如翩翩起舞,旋飛而去,似天仙下凡。衣帶飄飄,裙擺鋪展,折旋舞徹,極盡裊娜妙曼之態(tài)。 歸涯抬起袖子,一抹嘴角酒漬,嘖嘖稱贊:“月門主這身法,真讓人意猶未盡。不過,那位美人,也是不簡單啊?!?/br> 蕭清淺晚月聽筠一步落在俠義廳前,兩人臨水而立,真如雙生并蒂蓮,在暗夜中璀璨生光。 月聽筠抬手,勁氣拂過水面,帶起漣漪點點。她幽幽一嘆:“若非清淺忽得絕跡武林,想來我也該是與你并稱江湖。不是那勞自什么昆侖玉…都不曾見過。” 蕭清淺聽她此言,只淡淡一笑,道了一聲:“月門主過譽?!?/br> 謝月聽筠在宴席上突然出言,既打斷秦孤桐與翁家的僵局,免得大庭廣眾下各方尷尬難做。又引出武城副城主,成就了秦孤桐的一戰(zhàn)成名。 她們都是聰慧機敏的女子,生的七竅玲瓏心干。月聽筠出手,可不只為當年一面之緣。一個‘弱’女子,領(lǐng)著一班老弱孤小,在江湖上穩(wěn)穩(wěn)扎根何其不易。 什么樣的機會都不能錯過,何況蕭清淺與秦孤桐這樣的無主之人。 這可是一人便可換天顏的江湖,得一高手,勝過千軍萬馬。既然蕭清淺承情,月聽筠這趟建鄴之行,已可謂是收獲豐富。她心里高興,見那歸涯堂主目光投來,亦是慷慨回笑,嫣然生花。 五人步入俠義廳,各自落座。 遲否環(huán)顧一周,抬手道:“我先為大家引薦,這位是萬畝田的歸涯堂主,這位是荊釵門月門主。去年在廣陵城,大家是見過的。這位是我的貴客,東海蘭陵,蕭氏清淺。十年前一劍東來,肅清長江兩岸?!?/br> 歸涯后傾斜坐,支著扶手,翹著二郎腿,似笑非笑道:“江湖一天一個樣,十年前的事情,誰又記得?!?/br> 他語氣漫不經(jīng)心,卻是十足的挑釁。蕭清淺靜坐不語,恍若不聞。倒是其余三人,齊齊開口打圓場。 歸涯勾唇一笑,狹長的丹鳳眼里透著玩味。 遲否不愿他再生事端,便開口直截了當?shù)恼f道:“歸涯堂主此來,自然是代表萬畝田。到不知,萬尊主是什么個意思?” “還能什么意思?!睔w涯懶懶靠著椅背,半瞇著眼,沒好氣的說道,“去年你們十二城盟要做縮頭烏龜。說靜觀其變,如今一年過去,觀也觀夠了,倒是拿個主意出來?!?/br> 去年景家歸來,遍邀群雄,會于廣陵城。 出頭椽子先爛,江湖里打滾的老狐貍小狐貍們,誰也不傻。甭管肚子里多少話,一個個的咬著牙關(guān),死活不肯先表態(tài)。互相試探,互相敲打,問急了不過一句——伸手不打笑臉人。 景家這讓人忌憚的笑臉人,就這么似是而非的歸來。 青飛疏溫和一笑:“歸涯堂主,稍安勿躁。” 歸涯冷哼一聲:“怎么稍安勿躁。當年景家,是你我兩邊領(lǐng)頭趕走。這才多久,你當他們記性差?” 蕭清淺大約已經(jīng)猜出,為何萬畝田這般焦急。 景家想要重歸故里,必定需要一塊地方落腳安家。東南一線,勢力錯綜復雜。如廣陵城,一城之中,數(shù)方勢力交錯權(quán)衡。哪里有空閑地方,讓給景家。 而萬畝田在北方,一家獨大,地廣人稀。即便實力雄厚,也守不住那么多地方。一旦武林認可景家,要劃出一塊地方。首當其沖犧牲掉的,只怕就是萬畝田的地盤。 青飛疏自然清楚,他只得安撫道:“歸涯堂主。如今江湖上,萬畝田的勢力聲望如日中天,誰敢輕視。” 歸涯撐著扶手坐正,入鬢劍眉挑起,直言不諱道:“十二城盟,敢?!?/br> 他這脾氣便似武道中:一力降十會。 任你舌底瀾翻浪千尺,我偏就頑石一塊不識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