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孤桐聞言大為好奇，連忙追問道：“建鄴城只有兩任城主？第一人任城主不過在任二十一年，那現(xiàn)任城主多大年紀(jì)？”

    她起先聽聞是蕭清淺舊友，以為年紀(jì)相仿，或稍稍大些，如今看來至少半百。

    蕭清淺與她沿著河岸而行，笑道：“這我不知，不過建鄴城有數(shù)十年無人管理。”

    遲岳死后，其妻兒聽從他臨終囑咐，不論何人挽留，毅然決然離開。自此，建鄴城成為無主之地，江湖勢力紛紛涌入。

    那段時間，也是江湖最為瘋狂之期。景家遠(yuǎn)盾海外，江湖各方勢力占山為王，據(jù)城而守，互相傾軋械斗。

    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地?zé)o寸草，樹無全皮。村舍十空其九，百姓易子而食，哀嚎遍野。

    然而即便漫天黑幕日月無光，亦會有星辰閃耀。

    除了廬巢七俠四處奔走勸和，各地俠客志士以暴制暴從未停止。豪俠梟雄相繼意識到，繼續(xù)紛亂殺伐下去，未必能拼出個敗寇成王，反倒是大家一起完蛋。

    天下逐漸安定，然而建鄴城依舊是幾方勢力把控，不時就有火拼，常常波及百姓。

    武歷四五十年，料峭春寒。有女子布鞋單衣，遠(yuǎn)行而來。滿面風(fēng)霜立于鬧市，見城中亂象，連嘆三聲：“遲否？遲否？遲否？”

    拔劍而起，誅暴平亂，三日肅清建鄴城。

    秦孤桐聽得熱血沸騰，連連感慨。蕭清淺怕她被石橋階梯絆倒，剛要開口提醒。

    驀然間，人群突然嘈雜喧鬧，路人紛紛涌到河邊墊腳張望。石橋之上更是瞬間擠滿人，甚至有人運起輕功，只為搶一處落腳之地。

    秦孤桐雖好奇卻不欲多事，手牽蕭清淺，逆著人群欲下橋。

    “清淺。”

    耳邊一聲輕語，蕭清淺暗驚，駐足望去。

    晴云輕漾，熏風(fēng)無浪，一艘錦帆畫舫緩緩而來。兩位雙鬟玉童彎腰，將珠簾勾起。青飛疏快步走出，縱然如此，亦不失謙謙君子之風(fēng)。

    岸邊驚呼連連，竊語嬌笑響作一團。

    青飛疏朝著兩岸微微欠身，臉上笑意雍容溫和，宛如三月春風(fēng)。一城之主，不見威儀凌厲，仍能讓人傾服，這便是東君青飛疏。

    他抬頭望了蕭清淺一眼，低頭而笑。青袍羅袖一甩，指尖拂過懷中琶琶。

    當(dāng)年曾許，重逢江南，為卿撥弦彈。

    第81章

    天青垂水, 日暮落河。青飛疏立于舟上，橫抱琵琶，慢捻輕撥。

    邏逤檀板，龍香柏?fù)堋＝鹂|繁花, 螺鈿雙鳳。高昂處如急風(fēng)驟雨，欣喜雀躍。低回時似冷月輕煙，哀懷感傷。音律清雅, 聲飄云外。

    “哼。”

    秦孤桐牽著蕭清淺, 將她拉近自己。嘴角一撇，義正言辭的說：“人多, 別擠著。”

    蕭清淺靠在她身邊，聽她胸膛中戰(zhàn)鼓擂擂，抬眸看去：阿桐極力擺出一副熟視無睹的模樣。然而緊抿的唇角，緊繃的身體, 無不在泄露她嚴(yán)陣以待的緊張。

    “阿桐。”

    “嗯？”

    “別怕。”

    別怕，青飛疏再好，溫潤如玉, 光耀可鑒，也不及你萬分之一。

    秦孤桐眼中瞬間燦亮，咬住下唇才勉強忍住笑意。她立即撥開人群, 拉著蕭清淺穿梭疾行, 離開龍藏浦畔。

    “哪來的琵琶聲？”

    “我聽聞東君入建鄴, 莫不是？”

    “真是青飛疏？”

    “走走, 去看看！”

    聽著兩側(cè)行人議論紛紛, 奔走相告的模樣。秦孤桐仰著下巴，得意洋洋拉著蕭清淺逆流而行。

    蕭清淺望著她后腦勺，忍俊不禁道：“阿桐，你要拖我去哪？”

    秦孤桐這才醒悟，連忙慢下腳步。扭頭望著蕭清淺，見她眼中笑意盈盈，秦孤桐后知后覺的騰起一絲羞澀。掩飾的揚起下巴，理所當(dāng)然道：“當(dāng)然是去城主府。”

    蕭清淺輕笑不語，邁出一步，走到她身側(cè)。

    秦孤桐詢問路人，知曉方向，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兩人就到城主府前。

    與廬巢城不同，建鄴城主遲否的府邸牌匾上寫著“建鄴府衙”。與其說是城主府，更像是建鄴城的中樞所在。

    看著府衙前站姿筆直的守衛(wèi)，秦孤桐小聲說道：“據(jù)說建鄴府衙，前衙后府，各占一半。這位遲城主入住后，先是辟出一半地方做練武場，又辟出一半地方做善堂，后來又?jǐn)D出兩間屋用來講武。她自己干脆睡到前衙的偏房里，那兒終年無光陰冷潮濕。聽說，她那柄松紋古定劍的劍穗都長了霉。”

    蕭清淺見她說得活靈活現(xiàn)，不由失笑：“阿桐日后做風(fēng)媒，必定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

    秦孤桐頓時窘?jīng)r，摸摸鼻尖，催促道：“快上去問問，要是遲城主不在，我們趕緊去找風(fēng)媒打聽打聽。”

    蕭清淺見她忸怩，含笑點頭：“好。”

    秦孤桐目光追隨蕭清淺拾階而上，與那守衛(wèi)交談，又從容走下。她連忙迎上去，急切問道：“如何？”

    蕭清淺微微搖頭：“遲城主不知府中，不過她似乎料到我可能會來。囑咐守衛(wèi)，讓我們?nèi)敫缘取！?/br>
    秦孤桐聞言皺眉，心中掙扎。少頃，她抬頭望向蕭清淺，商議道：“清淺，我們時間急迫。不如你在此等候遲城主，我去尋風(fēng)媒打聽白鳶之事，如此兩不耽誤。”

    蕭清淺聞言一怔。兩人一路走來，早夕相伴，從未分開。秦孤桐突發(fā)此言，讓她突然心生不安。然而她終究不是無理取鬧的嬌蠻少女，也深知阿桐所言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