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強強]_分節閱讀_5
侯公子這時候站在一輛救護車前,燥郁地走來走去。他從護士手里奪過一只氧氣罐,氧氣管插到鼻子里,用力吸了幾口,試圖沖淡肺管兒里憋悶的一腔火氣。 侯一群沖著電話里的人吼:“姥姥的,東西毀了,誰他媽想到屋頂上的燈能砸下來,燒壞了,都燒黑了燒成一塊破銅爛鐵了!” “沒事兒,老子沒損失……損失的是英國人和高崎家,那兩撥人正掐呢。” “哼,反正貨不是真的,燒了也好,真的還在老子手里,讓那兩幫人打去吧。” 侯一群銼著牙冷笑。 這筆買賣他賺不到中介了,但是貨真價實的圓明園水法青銅龍首仍然留在他手里。主席臺上被砸毀燒黑的龍首是一件極為逼真的贗品,一早就被從中掉了包,糊弄日本買主的。侯公子做走私文物起家,自詡為圈內大行家,這個行當坐吃國寶、無本萬利,論買賣精明誰比得上他一根指頭? 這回贗品被毀,英國人百口莫辯,日本人不依不饒,他侯公子只管從中漁利,才不在乎那兩撥人掐架。這一尊龍首他干脆自己私藏留下,掛家里墻上,給你侯爺當個古董衣帽架,多么尊貴。 電話里的人結結巴巴,帶著哭腔兒:“老板,我們這、這,也出事兒了,貨、貨……” 侯一群問:“你們出什么事兒?” 電話里的人說:“龍首丟了,就剛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兒,我們都盯著的,可是真找不見影兒了……老板,我們,怎么辦……” 侯一群大驚失色,張著大嘴說不出話。 丟了…… 丟了?! 他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變青,直到徹底黑面,表情陰冷。 下屬在電話里問:“老板,要不要報警?” 侯一群破口大罵:“報你媽了個逼的警!報警讓所有人都知道掛拍那東西是假的,真的讓老子弄丟了嗎?!你們個廢物。” 侯一群腦子可也不笨,真貨轉瞬之間不翼而飛,就是被盜了。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這是一出局,他在臺前算計別人,有人也在背后算計他。 半小時前拍賣會場電光四射煙塵漫天,根本就不是意外,有人同時毀掉假龍首,盜走真龍首,順便再把他陰一把,讓他這個中間人到手的利潤飛了,還跟著丟臉、坐蠟;而且還不能報警,不敢聲張,結結實實吃了個悶虧。 侯一群氣急敗壞,茫然四顧,一眼瞅見停車場對面另一輛救護車旁邊站的人。 呂詩詩披頭散發,臉上妝都花了,頂著一對大熊貓眼兒,裙擺凌亂,勉強挺著胸脯維持風度,跟她的經紀人和助理訴苦。 霍歡歡也在不遠處。她的禮服裙擺短,腿腳又靈,關鍵時候逃得特別快,早跑出來了。這會兒,霍歡歡和她助理正站在君悅飯店大樓門前,霍歡歡身披羽絨服,重新整理好發型,補妝,涂上紅色唇膏,以冒出濃煙的頂樓為背景,擺拍各種姿勢,準備第一時間往國內發圖片。 最凄慘的就是楚二公子,孤零零被甩在路邊。楚二少在皺巴的襯衫長褲外裹了一層毛毯,臉上帶傷,鼻子里還塞著兩粒棉花球,瑟縮地站在馬路牙子上,接受兩名警員的例行問詢。這人本來就瘦骨伶仃一副小樣兒,這么縮著,更顯得弱質、狼狽。 侯一群遙遙地盯著楚珣,哼了一聲,目光鄙夷,姓楚的顯然也沒撈著好,瞧那個衰樣兒。他心里對楚珣有三分忌憚,嫌這人總是晃來晃去的礙眼,又有七分不屑,姓楚的也不過如此,仗著一張耐看的小白臉兒,靠臉吃飯,嘴巴又甜,特會來事兒,整天跟女人混在一處,左勾右抱,花花公子一個,其實沒什么本事。 他眼光掠過楚珣時,心里偶然一動,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 誰敢在背后算計侯爺,陰了老子。 侯爺捏死他。 侯一群往復掃了一圈兒,視線重又轉回到楚珣身上,瞇起眼睛,上下端詳。那略顯蒼白的瘦臉,小細腰,一雙長腿,長得確實不賴,很夠味兒……侯公子輕笑,下意識舔舔嘴唇,覺得楚小二也挺有意思。 楚珣在街邊吹了一會兒冷風,灰頭土臉,兩腿發軟,最后是讓警局的人開車送回下榻酒店。 他自己住在市中心不遠的希爾頓,百十來年歷史的老飯店,走廊幽靜,轉角墻上裝飾著黃銅色的雕塑壁燈。 他一步跨進房門,毛毯從肩膀滑落,背靠著門,兩腿發軟,緩緩地彎下腰,雙手捂臉,終于長吁出一口氣。 真的很累。 楚珣蹲下去,坐到地毯上,兩腿大敞,靠在門邊呆坐了一會兒,身體四肢極度疲乏,疼痛。他強撐著站起來,連門廊和客廳大燈都沒開,徑直進了洗手間,打開墻上小燈,鏡子里映出自己的臉。 他把鼻孔里帶血的棉球扔掉,毛巾蘸著溫水,洗了好幾遍臉,到處聞一聞,仍然覺著自己手上身上一股子濃重的腥味兒,讓人淋了一頭狗血的憤懣。 昏暗的門廊傳出聲響。 楚珣伸脖子照著鏡子,襯衫前胸敞開,察看肩膀上的小傷口,頭都沒回,用眼尾余光掃了一眼。 有人從外面用工具輕輕撥動門鎖,啪嗒的輕響,鎖頭轉開。 高高瘦瘦的一襲黑影閃了進來,房門迅速闔攏。 楚珣沒回頭,也沒搭理,繼續仰著下巴照他的胸膛和肩膀,脖子一百八十度繞環。 黑影也沒出聲兒,默默地進屋,腳步極輕,沒有開燈。肩上扛一把長槍,槍管修直,模糊的光影打在墻上,人與槍仿佛合二為一,同樣的瘦削、筆直、冷酷、鋒利,周身捎進來深夜的一縷寒氣。 影子在黑暗中身體貼著墻,把整個房間,每一面墻,每一處角落,每一件家具,吊燈,臺燈,床頭柜,床下,仔仔細細親手摸排一遍;甚至踩上沙發扶手,攀在墻上,摸察房間四角天花板的接縫。 “干凈?”楚珣問。 “干凈。”對方答,聲音沉穩。 黑暗中的守護者放下肩上的長槍,慢慢踱到洗手間門口,與楚珣平視,幽暗的壁燈光暈下映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英俊的臉。 “傳武,拿到貨了?”楚珣問道。 “嗯。”傳武微微點頭。 “我隔著一條街都瞅見姓侯的發瘋了,我就知道你搞定了,利索。”楚珣側過臉來,眼神明亮,嘴角浮現對姓侯的一絲輕蔑。 霍傳武一眼就看見楚珣臉上的傷,眉頭緊皺:“你臉那樣兒了?” 楚珣哼道:“臉哪樣了?” 傳武:“……出血了。” 楚珣扭臉,頂著半邊淤青,冷冷地看著人:“你再看看,我臉上有什么?” 傳武一時愣住,暗暗咽一口口水,楚珣的臉瘦長,精致,雙目細長,卻永遠閃爍著令人難以捉摸的光芒,帶著某種淡淡的威脅性和凌駕欲望。 楚珣指著自個兒:“我臉上是什么?” “都是那人的腦漿子。” 楚珣把細長的眼瞪得挺大:“你剛才崩我一臉!” 霍傳武讓他一說,心里反而松下來,cao,霍爺不就噴你一臉血么。 傳武輕聲道:“我聽你說‘死’,我才開的槍。” 言外之意,是二爺您親口下的令,我聽命令扣扳機,這玩意兒你賴誰啊? 你還跟我豎中指…… 楚珣一點頭:“我是讓你崩他,你瞄對方向了?” 楚珣不依不饒得,一邊拿毛巾用力擦,把一張小白臉兒擦出粉紅色,幾乎擦掉一層嫩皮,一邊嘟囔:“你那槍正著開,腦漿是往墻上噴。你斜著從后腦勺狙他,血可不是正好噴我一臉?倆眼珠子跟忒么噴泉似的,突突地崩出來,然后‘嘩’,爆了,嚇死我了……” 霍傳武原本冷漠的一張臉,沒什么表情,讓楚珣一說,嘴角繃不住甩出一絲笑,笑意轉瞬即逝。 噴你一臉算輕的,老子在半公里開外也瞅你好幾個小時了,捯飭得英俊瀟灑、眉飛色舞的,一晚上手上腳上哪處活兒你閑著了? 楚珣斜眼瞟著人:“再樂一個?” “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