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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清景是微涼_分節閱讀_107

    意外的是手語學習班居然都是能說會道的家伙,老師問為什么想來學手語,答案五花八門。什么覺得好玩啊,什么多一項技能是一項技能啊,更有甚者,說自己喜歡蹦迪,可以迪廳里音樂太吵說話根本聽不見,決定學成之后改打手語。問到我的時候,我說我弟不能說話,學手語是為了更好的和他交流。于是我被全班膜拜了,包括老師在內,評語一律是,大叔,你真靠譜。

    進了六月,天氣慢慢變熱,長袖收進柜子,短袖重見天日。

    飯店采用的是輪休制,每人每周休一天,當然花花和李小寶沒這待遇,所以我在月底分錢的時候都會酌情考量。

    雖然每周日我都會消失半天,可實際上我的輪休在周一,這也就是我為什么在被小瘋子吵醒后惱火的原因了,尼瑪我好不容易能睡到自然醒!

    小瘋子不光吵醒了我,而且吵醒我的方式非常令人發指,我懷疑我廚房的鍋碗瓢盆已經所剩無幾。

    “你就讓他這么造??!”我倚在客廳和臥室接口處的墻上,努力讓視線固定在不會讓我抓狂的方向。

    周鋮坐在沙發里,一邊看早間新聞,一邊慢條斯理地喝茶:“他好容易想賢惠一把,我總不能攔著。”

    “你家沒廚房啊!”我抓狂,“還是我這里做出來的愛心早餐更有味兒?!”

    “隔壁廚房已經毀了,”周鋮放下茶杯,沖我微笑,“就在昨天。”

    我真被這對無厘頭夫妻打敗了:“那你還讓他做啥啊,這不造孽么。”

    周鋮聳聳肩,不以為然:“無傷大雅的愛好,總比整天對著電腦強。”

    我走過去挑了個單人沙發坐下,毫不客氣地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也就你能忍得小瘋子?!?/br>
    淡淡的笑意在周鋮眼底鋪散開來,顯然對方很喜歡這個結論。

    我還能說啥呢,愛情真是偉……

    咣——

    “媽的我的砂鍋!??!”

    前話收回。

    周鋮有愛情,他忍,我這沒愛情的也忍著,一比較,我他媽才是真的偉大!

    那廂小瘋子正努力把我的廚房打造成第三次世界大戰的主戰場,這廂玄關卻傳來了門鈴聲。

    花花和李小寶早就去了飯店,何況就算他倆又折回來也有鑰匙,我一邊納悶兒一邊走過去開門,想來想去只可能是收水費煤氣費的。

    但是什么時候收煤氣費的改白胡子老頭兒了?

    且年紀和怒氣值成正比,我總覺得他再吹胡子瞪眼下去,整個人會自燃。

    “花雕呢!”

    來尋仇的?我和隨后過來的周鋮面面相覷。

    “那個,他去飯店了?!蔽移D難咽咽口水,莫名感到一種壓力。

    老頭兒盯盯看了我半天,像怕我撒謊似的,好在我胸懷坦蕩,無畏迎視,終于把對方眼里的懷疑熬沒了。

    “那誰是花雕的哥!”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合著尋仇還帶轉嫁的?!

    周鋮很體貼地后退一步,幫我表明身份。

    老頭兒這回看我的眼神也絕對算不上友善了,打量完還半輕蔑半嫌棄地哼了一聲。

    這他媽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尊老愛幼都給我玩兒去,我運足氣息大喝一聲:“你他娘的到底是誰!”

    老頭兒瞪圓眼睛毫不落下風地吼回來:“我他娘的是他師傅!”

    我傻在那兒,嘴巴張得能吞下一顆鴕鳥蛋。

    “師傅?”聞訊趕來湊熱鬧的小瘋子奇怪道,“花花學武功了?”

    ……

    周鋮是個很有眼力勁兒的家伙,當然這也可以有另外一種說法——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所以盡管小瘋子已經好奇到烈火焚身,他仍然堅決地把人拖回到自己的盤絲洞,留下我一根獨苗面對天外來客。

    “師、師傅,請喝茶?!蔽倚⌒囊硪淼亟o老頭兒斟了一杯茶,笑臉十分諂媚。

    老頭兒完全不虧待自己,吹了兩下便一飲而盡,看起來旅途奔波是真渴了,然后放下茶杯,看都不看我,又是一哼。

    “師傅,呵呵,您從北京過來的?”

    “哼?!?/br>
    “找花花?”

    “哼。”

    “師傅您這跟誰慪氣呢?”

    “哼?!?/br>
    “師傅那你坐這兒慢慢哼我回屋補個覺先?!?/br>
    “你個龜兒子給我站?。 ?/br>
    咧開嘴露出燦爛白牙:“還沒走呢?!?/br>
    既已破冰,老頭兒也不再繃著,但態度依然愛答不理的:“別叫我師傅,我可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收來當徒弟的?!?/br>
    “那我叫你……大爺?”

    “你叫一個試試!”

    嗚,太難伺候了……

    花花在趕回來的路上,雖然通知電話是打給李小寶的,但通過他的吃驚也不難推斷花花的反應。

    從飯店到家起碼半個小時,于是我還得面對這尊怒佛至少三十分鐘。

    茶水一杯接一杯的斟,師傅很給面子地一杯接一杯的喝,看得出是真渴了,但因為供給源源不斷,于是也就有了細數我罪狀的力氣。起初我沒鬧明白自己和花花的師傅間能有什么過節,后來聽著聽著悟了,老頭兒翻來覆去變著法兒痛斥我,其實歸根結底就一條——

    “我都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一輩子就收著這么一個可心的徒弟,結果馬上要出師了,這瓜娃子跑了!說要回去幫他哥的飯店掌勺!你聽聽這是人話么!”

    呃,挺中聽的啊……

    “雖然沒出師,”我小心翼翼尋找措辭,“但學這么久我看也差不離了……”

    “差遠了!”師傅拍案而起,居高臨下對我橫眉冷對,“你炒菜不出鍋盛盤?蓋樓不封閉屋頂?編筐編簍不收口?織毛衣不鎖針?”

    我極其虔誠地仰視對方:“師傅,你懂的真多。”

    終于在我快扛不住的時候,花花回來了。李小寶沒跟著,如果不是小孩兒沒良心,我想,那就是老頭兒可能真的很偏愛花花,以至于別的徒弟都很有自知之明。

    花花對老頭兒很尊敬,站在玄關尚未脫鞋便是很認真地九十度鞠躬:“師傅。”

    我算知道李小寶不怕腰折的習慣是跟誰學的了。

    老頭兒坦然接下這一拜,半晌,才摸著胡子慢條斯理道:“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進屋談?!?/br>
    好話不避人,避人沒好話。

    我懷著惡毒揣測在客廳里啃了四個蘋果,直到胃里酸得像是喝了半瓶子醋,臥室門才緩緩開啟。

    花花走出來,見我仍然維持著幾個鐘頭前的姿勢,驚訝了一下,不過很快這點情緒便從他的眼里散去,剩下微妙的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