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人_分節閱讀_88
“哦?公報私仇?咱們有仇嗎?你說出來聽聽。” “老師你太過分了,以后你再老讓我上黑板做題,我就轉學了。”雪蘭說。 王少爺被噎了一下,從沒見過這么橫的女學生,他是老師好不好?他上學那會兒,被老師打手板打腫了都不敢吭聲,還要隨父親上門道謝呢,這個居然威脅要轉學? 其實王少爺第一次見到雪蘭的時候也挺驚訝,用一句后世的流行語來說就是菊花一緊。他那天穿了一身昂貴的白西裝,結果坐了趟電車就染了血,還招招搖搖了一路,想起來都是一肚子淚啊。再聯想起同座的那個小姑娘握著包手絹的手指,呆愣愣看他的樣子,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原來人家不是被風流倜儻的他迷住了,而是干了壞事不敢告訴他。結果巧不巧的,她居然是自己班上的新學生,本來他也沒打算跟人家小姑娘計較的,可是這個姑娘的數學成績太爛,又在志愿書上填想上大學,他才在學習成績上抓緊了她一點,怎么就成公報私仇了? “你……你等一下……”王少爺緩了口氣說,“劉同學,你數學成績這樣,怎么還理直氣壯?” 雪蘭看了一眼自己慘不忍睹的試卷,挺起胸膛說:“腦子笨并不代表我的尊嚴可以被侮辱,您明知道我水平差,卻在講臺上一次又一次地侮辱我的智商,我不愿意忍受這種侮辱,故而決定轉學。” 王少爺半張著嘴看著雪蘭…… “呃……劉同學……”王程彥抹了把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試圖讓自己強硬起來,他知道當老師必須要威嚴才行,“你這樣跟老師說話,很不禮貌。” 雪蘭畢竟不是真正的十六歲少女,她也的確是不把面前這個小青年放在眼里的,不過畢竟這是老師,要給人家面子才行,于是她扁扁嘴,抬起一只胳膊捂在眼睛上:“但是人家真的不愿意再上黑板了,嗚嗚……” 本來嘈雜的辦公室里安靜了,王少爺和雪蘭引來了一眾男教師們的視線。 王少爺的臉色霎時白了,慌亂地站起來,手足無措地說:“那個……有話好好說……你不要哭,你不喜歡上黑板做題,那我以后不叫你了……” “真的嗎?王老師?”雪蘭委委屈屈地說。 “真的,真的。”比真金還真。 “那謝謝王老師,我先回教室了。” 雪蘭一離開辦公室,屋里立即響起了一陣笑聲。 一位留著胡子的中年男教師笑得停不下來,他對王程彥說:“小王,你可不能這樣啊。” 王程彥無奈地說:“我已經聽了前輩的,點名回答問題啊,她們好像已經很怕我了……” 男老師說:“我們這里是女校,卻沒幾個女老師,所以咱們得板起臉來才行,不然你以為她們很好對付嗎?女學生哭一哭,你馬上就什么原則都沒了,如果今天這個哭一哭,明天那個哭一哭,這老師還能當嗎?” 當初一進學校,這里的男老師們就警告過他,因為是女校,所以男教師不可以跟女學生們隨便說笑,最好除了上課都不要有過多接觸。但同時也不可以把女學生當男學生那樣,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最好是時刻保持威嚴,沒事就提問最好了,對于答不出問題來的,也不必責罵,嘆息就可以了。王少爺很認真地執行了前輩們的指導,并獲得了不錯的效果,反正他的課堂上,絕對沒有敢戲弄老師的女學生存在,可是除了這一種方法,還有其他的方法對付這些女學生嗎? “那……那再遇到這種情況該怎么辦?”王程彥問。 “當然是呵斥她,讓她不許再哭,若是還哭,就打手板,若是屢教不改,就威脅開除回家。”教導主任說。 但是不怕開除回家的怎么辦?真的開除她嗎? 王少爺覺得自己第一次出門工作就遇到了難以逾越的鴻溝,自己賺錢過日子實在太不容易了,還是回北平家里靠父親養著比較幸福啊,但是他還沒有見到那個人呢,怎么可以半途而廢。 又豎立起萬丈雄心的王少爺覺得自己不能被這么點小困難打倒,不就是一個女學生嗎?有什么難對付的! 于是第二天一上課,王少爺就笑瞇瞇地說:“今天我們來隨堂考試,以后每周的倒數第一要每天留下來補課。” ☆、第91章 雪蘭覺得自己得轉學才行,因為都已經放學了,她卻必須坐在滿是煙味的辦公室里做數學題。 這所學校幾乎沒有女教師,辦公室里都是穿長衫的男先生,而且很多都有煙癮,幾乎煙斗不離手,無論是低頭工作還是抬頭交流,空氣中總彌漫著嗆人的煙味。雪蘭在辦公室里坐了一會兒,就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這些煙熏瞎了。 沒錯,雪蘭就是隨堂考上的倒數第一,所以放學后要跟老師補課。可是老師發給她的習題有一定難度,她已經被絆住好久了,還沒有一點進展,想要請教一下老師,卻發現人家正全神貫注地工作。她不明白對面那個人是怎么在這種嘈雜的環境中集中精力的,他面前堆著一大堆草稿,似乎正在演算著什么,滿紙都是看不懂的公式和字母。他眉頭緊鎖,雙目炯炯,有時候停下來思索一會兒,撥弄一下算盤,然后又迅速寫下復雜的計算,寫字的聲音像流沙一樣輕輕傾瀉。 夕陽的橘色光暈落在他身上,嘈雜中顯現出一絲靜謐,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難題,于是傷腦筋地揉了揉頭發,把一絲不茍的中分頭弄亂了。雪蘭看著他,忽然覺得他頭發亂糟糟的樣子還挺帥的。 王程彥正在準備他的論文,但遇到了瓶頸,他停下來看了看時鐘,發現已經放學一個多鐘頭了,他轉頭去看留堂的女學生,卻發現她正用一只手托著腮看他。 霎時,他臉紅了,連脊背都有些僵硬。 真是的,老子長得這么英俊瀟灑,到哪里都有盯著看的人。 不經意間掃過墻上的鏡子,鏡子里他的頭發亂成一個鳥窩,像瘋人院里出來的一樣。王程彥的臉更熱了,迅速用手把頭發撫平,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電車上相遇時,她也是這樣直愣愣地看著他,其實是在看他的笑話吧,這次也一樣,真是個壞心眼的小姑娘呢。 “咳咳,你做完了嗎?”王程彥努力板起臉,對雪蘭說,“拿來我看看。” 雪蘭把習題本遞過去。 他隨便掃視了兩眼,然后無力地垂下了肩膀:“你才做了三道題,剩下的都不會嗎?” 雪蘭說:“我其實沒怎么學過數學。” “看出來了,可是我看了你的志愿表,你想考大學是嗎?數學成績這樣是很難辦的。”他說。 雪蘭想起了入學時填寫的那張志愿表,其實是她隨便寫的,也沒想過自己能考上這個時代的大學,因為太難了,跟考進士差不多,她實在水平有限。 “你們班上填寫考大學的女孩子就三個人,她們兩個的數學成績都很好,只有你差,我可以給你找些資料,認真準備的話還是有機會的。”王程彥認真地說。 雪蘭看著他說:“老師,我昨天對你那么不禮貌,你為什么還擔心我考不考得上大學?” 王程彥說:“因為我是老師啊,這是我的工作。” “老師還真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呢。” “那是。”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你!我說你這個小姑娘怎么這么沒禮貌,跟老師說話也沒大沒小。” 雪蘭一個心理年齡一大把的人,真心無法把這樣一個小年輕當老師尊敬,當弟弟還嫌差太多呢。她其實一點也不想留下來補課,志愿只是隨便填的,試試看而已,不行就拉倒,但沒想到這個年輕老師這么當回事。如果自己告訴他,她其實是糊弄事的,會不會被看做沒原則、說大話的人呢。 “老師,您看上去挺忙啊。”雪蘭指了指他桌上的一堆稿紙問,“這是什么?” “哦,是我的論文。”王程彥說,“我申請了國外一所大學,非要我交論文什么的,挺麻煩。” 其實這個年代去國外留學的華夏人非常多,如果不是去好大學的話,根本不需要什么論文,只要有錢就能去了。他專門準備論文,看來是瞄準了某些高等學府啊。 雪蘭有些不敢置信,難道說這個給她寫了一堆‘拜托’的借口,其實挺牛逼? “你靠近點,我給你講解一下這幾道題。”王程彥打開抽屜,拿出了一只紅墨水鋼筆。 雪蘭卻看到他抽屜里有一份厚厚的剪報夾,封面寫著《醉拳》。 “咦,這是《醉拳》的剪輯?”雪蘭問。 “是啊。”王程彥笑了笑說,“你也看山嵐先生的書嗎?” “嗯……”雪蘭撓了撓頭皮說,“看……” 他從抽屜取出剪報夾說:“可惜了,這部小說寫得這么好,卻被攔腰斬斷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看到續篇。” “你會看到續篇的,山嵐先生一定會把它寫完的,這是她的心血之作啊。”雪蘭笑著說。 “我也這么覺得。”像是被挑起了感興趣的話題,王程彥興致勃勃地說,“你看過這部《醉拳》嗎?里面的謀殺案可精彩了,可惜最后一次謀殺方式還沒揭示就停止連載了,我到現在還想不明白李云生的幫手是誰。” “是山狗啊。”雪蘭說,“李云生利用山狗殺死了朱運茂。” “山狗?怎么可能是山狗?我和同學們討論過,大家都覺得幫兇是大柱或朱運茂的妻子。”王程彥驚訝地說。 “他們兩個都是幌子,雖然用了很大的篇章描寫他們的可疑之處,但其實他們根本沒有動手的理由。” “當然有理由,大柱的妻子翠兒一直被朱運茂霸占,他一直都憎恨朱運茂,所以想殺他泄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