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人_分節(jié)閱讀_86
鄭童飛‘呸’了一聲說:“周老弟,你知道老子今天被罵了一頓,這個沒長眼的東西又他么來找死,我能不生氣嗎?” 戴帽子的男人看了陳友道一眼,對鄭童飛說:“把他打斷腿丟出去,您消消氣,別在戲院里惹事,不然金先生該生氣了。” “打擾諸位的雅興了。”戴帽子的男人朝眾人拱拱手說,“今天的戲票錢我們包了,諸位繼續(xù)聽戲。” 戲院里響起了歡呼聲時,雪蘭才看清了那個男人的面貌,不只是雪蘭,三姐和李氏也‘咦’了一聲。 這個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唱歌的盲女周大姐的大兒子。 周大姐有兩個兒子,她跟雪蘭家熟悉后,也說起過兩個兒子,只說他們都不是好東西,干壞事。不過這兩個兒子卻十分孝順,有一次大兒子找到了雪蘭家門口,要接母親回家,但周大姐卻十分生氣,根本不和他說話,倔強地拄著拐杖摸索著走,不讓兒子攙扶。從那之后,他們便不來接了,只是偶爾能看到他們在遠遠地看著母親。 那個陳友道已經被人架起來,準備拖出去了,白月蘭跪在地上,拉著周大姐兒子的衣角,哭泣哀求。 三姐突然離開了座位,跑到了周大姐的兒子面前,緊張地問:“請問您……您是周大哥嗎?” 周大姐的兒子一下就愣住了,漆黑的眸子看了三姐好一會兒,輕輕點點頭,語調緩慢地說:“劉姑娘,您好,真巧,您也來看戲嗎?貴府上的夫人和先生也來了嗎?” 三姐跑出去的時候,李氏就跟著起身追了過去,雪蘭也壯了壯膽子,跟在李氏身后。 “三姐!”李氏嚴厲地叫了她一聲,然后笑著看向周大姐的兒子說,“您……您是周jiejie的大兒子吧,您……認識我嗎?” “您好,劉阿姨,家母平時受您照顧了。”男人很有禮貌地向她點了點頭,然后眸子掃過了雪蘭,也點了點頭。 “周大哥。”三姐已經等不及了,因為那些人已經把陳友道拖到了大門口,她急忙開口請求道,“他是我報社的前輩,能不能……放了他?” 男人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對手下一揮手。 幾個手下就松開了對陳友道的鉗制,三姐急忙走上去,扶起他問:“前輩,您還好嗎?” 那個鄭童飛一皺眉,吆喝道:“哎!我說周老弟……” 男人卻壓低聲音跟他說了兩句話,鄭童飛的神色立即就變了,一雙眼睛直直地看向雪蘭,訝然道:“哎,你……” 他指著雪蘭,正要走上前時,卻被周先生攔住了,他又低聲對他說了幾句。 鄭童飛立即換了一副笑臉說:“久聞大名,久聞大名。” “先生和夫人還要繼續(xù)聽戲嗎?”周先生問李氏。 “不了,我們這就回家。”然后她走到三姐身邊,問她:“這是您們報社的前輩?” 三姐點點頭:“這是報社里一直教導我的前輩。” “原來都是熟人,倒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今天的事情是我們不對,叫先生和夫人看笑話了,快扶這位兄弟起來。”周先生說。 陳友道吐了一口混有血沫的唾沫,甩開了要來攙扶他的人。 “他么的!不識抬舉!”鄭童飛道。 周先生抬手一擋,笑著對李氏說:“既然如此,我派車送先生和夫人回家吧,這位仁兄只怕打壞了,我們把他送去醫(yī)院,也算是賠禮道歉了。” “可是……”三姐正要說什么的時候,李氏卻打斷了女兒的話。 “那感情好,冤家宜解不宜結,都是誤會,解開就好,天晚了,咱們也該回家了。” “媽……” “跟我回家!” ☆、第89章 李氏并未抱怨三姐多管閑事,而是一路上都在說那個報社的前輩太能惹事,她并不知道自己女兒喜歡這個男人,只是單純地以為女兒太沖動,所以冒險為熟人說話。 只有雪蘭偷偷跟三姐說:“你擔心,我想周先生既然答應了我們,就一定會把他送去醫(yī)院的。” 三姐點點頭說:“我知道。” “你也不要再去想陳先生了,他和那位白月蘭小姐應該是早有情誼的。”雪蘭說,“別人說一句不中聽的,他就不顧危險站出來維護她,她也為了他下跪求人,看來是一對有情人,只是不知為什么沒有在一起。” 三姐看了雪蘭一會兒,忽然笑了:“你別擔心,我不會那么死心眼的,明明知道他心里有人還貼上去。我要找的男人,就只能是他只喜歡我,而我也喜歡他的人。” 雪蘭也笑了,點點頭說:“其實陳先生是個好男人,不枉你喜歡了他一場。男人最怕沒有擔當,他為了喜歡的女人,能勇敢站出來跟無法抗衡的人抗衡,被打斷腿都不在乎,可見是個硬漢子。” 三姐嘆了口氣說:“是好男人有什么用,好男人都有主了。” 姐妹兩個互相看了看,笑倒在了床上。 “不過真沒想到,周大姐的兒子居然是混江湖的,而且看來本事不小。”三姐說。 “我也沒想到,平時周大姐穿得那么樸素,還天天在路邊賣唱,這到底是為什么呀?” “也許周大姐不愿意自己兒子混江湖,所以不讓他們養(yǎng)吧。” “不過,他們似乎很兇惡啊,一句話惹惱了他們,他們就就要打斷別人的腿。”雪蘭心有余悸地說,“但也幸虧我們認識,才能給你那位前輩說兩句話,不然他那兩條腿一定保不住了。” 第二天一早,三姐就打扮整齊去了醫(yī)院,她說要去探望一下那位前輩,雪蘭知道她擔心那些人只是敷衍她們,其實根本沒把人送醫(yī)院。 可等她從醫(yī)院回來的時候,卻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前輩問我怎么跟周先生認識的,我說咱媽跟周先生的母親偶然相識,沒什么深交。但前輩不信,說沒有深交,人家不可能僅憑一句話就放了他,還說我不肯說就算了。” 盡管雪后山嵐是女人的事情已經人盡皆知,但雪蘭她們的身份和住址還是很隱秘的,三姐當然不會隨便對別人說起,不過這位前輩卻似乎誤會了什么。 “我的工作是《文學報》的主編先生幫我介紹的,不但能弄到報社都弄不到的畫展入場票,還能讓跑江湖的人另眼相看,果然是有些神秘的吧。”三姐笑了笑說。 “如果他因此對你心存芥蒂,你也不要太難過,忘記他就好了,只把他當做普通同事。”雪蘭說。 兩姐妹本以為這件事就此了結了,卻沒想到這位陳友道先生是個不肯罷休的倔強脾氣。 他本職工作是位新聞記者,所以本就有些嫉惡如仇的正義感,無緣無故被人整治了一通,心氣自然不順。隔天的報紙上,他就用自己的真實經歷寫了篇報道,大罵丞幫這些人無法無天。不但如此,他還去采訪了一些老百姓,回來就寫了幾篇報道,里面全是丞幫做下的惡事。 雪蘭看了這些報道,感覺有點佩服他,但也有點頭疼。 佩服是因為,在華夏人圓滑的世界觀里,已經很少能看到這樣正義而勇敢的人了,簡直像雪蘭小說里的大俠一樣,路見不平一聲吼啊,該出手時就出手,哪怕與強權作對也再說不惜。但頭疼也是因為,做事太不圓滑了,而且還有點泄私憤的沖動意味,畢竟丞幫在那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怎么不早跳出來罵呢? 當然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這里面有三姐的面子在。 三姐請求周先生放過陳友道,周先生也許看在他母親的份上,給了雪蘭一家這個面子。可現在陳友道又跳出來唧唧歪歪,倒把雪蘭一家放在了很尷尬的位置上。 最心焦的人就是三姐了,她對雪蘭說:“我對前輩說,不要再跟那些人作對了,前輩卻說不關我的事,好像我跟周先生是一伙的一樣。早知道他這樣,我就不幫他了,叫人家教訓他一頓,他才知道天高地厚。” 其實,雪蘭挺明白陳友道的心情。 女朋友被侮辱,自己被打,都這樣了還夾著尾巴做人,那就太窩囊了。何況錯的本就是丞幫那些黑澀會,他們平時無惡不作,囂張慣了,沒人收拾他們,連受害者們都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話,這個社會還有救嗎? 可是處在民國這個亂糟糟的時代,想要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著,誰不是夾著尾巴做人呢?哪怕是雪蘭,在遇到強權壓迫的時候,都只能順從下來,畢竟她也不敢為了爭一口氣,就拿小命去跟人家對抗啊。 幾天后的一個周末,雪蘭一家人正圍在一起包餃子,忽然電話響了。 家里的電話一般都是報社打來找雪蘭的,所以直接安裝在了她的臥室里,本以為是許編輯打來的,誰知電話那頭卻響起了陳友道的聲音,他急迫地說:“劉三姐,你告訴他們,讓他們沖我來,放了月蘭!” 雪蘭一聽就知道知道事情不對了,放了月蘭?有人把月蘭抓了嗎? 雪蘭回頭看了一眼,客廳里李氏和三姐正在說說笑笑,于是她壓低聲音說:“陳先生是嗎?我jiejie不在家。” 電話那頭的陳友道明顯十分焦急,他深呼吸了兩下,然后說:“你是劉三姐的meimei是嗎?你家里有大人嗎?可以讓他來接電話嗎?我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