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人_分節(jié)閱讀_85
可是幾天之后,三姐就一臉頹廢地告訴雪蘭:“我向他表白了,他不接受我,真是太丟人了。” 雪蘭立即就想明白違和感在哪里了,聽三姐介紹,這位陳先生家里其實挺傳統(tǒng)的,可是他怎么二十七了還沒結(jié)婚呢? 第88章 一連好幾天,三姐都回來得很晚,李氏問她,她便用各種借口搪塞。 雪蘭明顯察覺到了不對勁,于是問她怎么回事。 “你別跟咱媽說,我……沒去什么亂七八糟的地方。”三姐吞吞吐吐的,過了一會兒,她盯著雪蘭的眼睛說,“五姐,能陪我去個地方嗎?” 這天晚上,用過晚飯后,雪蘭和三姐就對李氏說,要出門聽戲。 李氏最愛聽戲了,問姐妹兩個:“好啊,你們想去聽沈大家還是韓大家?” 雪蘭看了看三姐,然后對李氏說:“我們?nèi)シㄗ饨绲娜A夏大戲院聽戲。” 李氏顯然沒聽過這個地方,問道:“你們知道這個地方?離家遠嗎?” 三姐急忙說:“不遠,就比咱們平時聽戲的戲樓子遠那么一兩站。” 難得兩個女兒想出去玩玩,李氏便點頭道:“好,咱們?nèi)ス涔洹!?/br> 華夏大戲院坐落在法租界最繁華的地方,到處是百貨商場和歌舞廳,天黑了也是一片燈火輝煌。這個時代已經(jīng)有了類似出租車的租車,雪蘭她們幾個女人直接租了一輛汽車去。 在來的路上,李氏就皺了皺眉說:“這地方人真多。” 當然了,不遠處就是法租界最繁華的商業(yè)街,到處銀行大廈林立,這里便是所謂滬市的夜上海了,能明顯看到霓虹燈下巨大歌舞廳的招牌。 不過倒也沒什么可怕的,因為隨處可見坐著轎車來往的人,無論男女都是衣著光鮮,能在這里消費的人,只怕手頭都很寬裕。 華夏大戲院就是一座戲院,只不過建得十分恢弘,能容納幾百個人,演員們也通常是最有名最紅的,只是入場費貴,一個人就十幾塊錢。 因為檔次高,價錢自然也高。只是李氏抱怨了兩句,說這里聽戲太貴,不過一進場,她就高興了,直說臺上那個旦角唱得好聽,連戲都新鮮,像是改了戲詞和曲調(diào),所以好聽多了。 可惜只有李氏是真心來聽戲的,三姐和雪蘭大眼瞪小眼,過了一會兒,三姐悄悄指了指不遠處,跟雪蘭咬耳朵說:“他在那兒。” 雪蘭一抬頭就看到了那位陳先生,他坐在距離雪蘭她們不遠的地方,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戲臺。 三姐告訴雪蘭,她這幾天回家晚,其實是跟蹤人家去了…… 雪蘭聽了十分無語,難以想象一個年輕姑娘居然去跟蹤一個男人。 不過年輕姑娘都有犯傻的時候,尤其她喜歡這個男人,主動表白卻被拒絕,鉆了牛角尖也是有的。 “我就是想知道,他為什么拒絕我,我才發(fā)現(xiàn),他天天來這里聽戲……”然后三姐盯著臺上那個漂亮的青衣說,“大概是為了她吧。” 這個青衣叫白月蘭,是華夏大戲院的臺柱子,當紅的四小伶之一,還能經(jīng)常在報紙上讀到關(guān)于她的八卦新聞呢。 然后三姐重重地嘆了口氣說:“見了才知道,長得果然好看。” 連雪蘭也要佩服了,臺上那個青衣長得好美啊,一張小臉,巴掌般大小,雙目如水,滿是柔情,連聲音都那么好聽。她在唱《水漫金山》,演的正好是白娘子,一甩白色的水袖,像仙女一樣。三姐長得也很漂亮,不過比臺上這個就差點了,畢竟人家是學過戲的,無論身段和眼神,都有一種很特別的韻味,比一般的女人更女人。 “你怎么知道你前輩是來看她的?也許他就是喜歡聽戲呢。”雪蘭悄聲說。 三姐搖搖頭說:“他就是喜歡她,老是寫贊揚她的報道,每次看到八卦小報說她不好,他就生氣。” 就這樣靜靜地聽了一會兒,三姐忽然跟雪蘭說:“我真傻,來看這個做什么,咱們還是回家吧。” 雪蘭看了旁邊的李氏一眼,搖搖頭說:“還是看完再走吧。” 三姐卻已經(jīng)坐不住了,起身對李氏說:“媽,我肚子不太舒服,咱們早點走吧……” 李氏看戲看入迷,根本沒注意兩個女兒的低聲嘀咕,倒是忽然捂著嘴笑了起來,不只是李氏,全場的人都笑了。 雪蘭不明所以地看著周圍,這個《水漫金山》是喜劇嗎?怎么大家都笑了。 臺上的白娘子和小青還在咿咿呀呀地唱著,忽然一位先生高聲叫道:“昨晚上叫床叫太久,所以嗓子叫啞了吧,哈哈……晚上叫來,白天叫,上面叫了,下面叫,一天到晚叫不停,哈哈……” 這聲諷刺一出,立即引發(fā)了整個劇院的哄堂大笑,那位演白娘子的白月蘭慌張的戲都不會唱了,眼淚落下來,打濕了臉上厚厚的妝容。 “住口!你胡說八道什么!”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紛雜的笑聲,三姐的前輩突然從人群里走出來,站到了那個出言挑釁的先生面前。 “跟白小姐道歉!”他憤怒地說。 出言挑釁的男人是個非常碩壯的光頭,他穿著一身綢緞長袍,吊兒郎當中透著一股子兇狠勁,他先是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會冒出一個愣頭青跟他嗆聲,接著他就笑了,那種非常不屑的嘲笑聲。 陳友道正要跟他理論的時候,臺上的白月蘭卻先一步發(fā)聲了。 她匆忙跳下戲臺,擋在了陳友道前面,給光頭男人鞠躬賠禮道:“鄭爺,鄭爺,都是玉蘭不好,玉蘭在這里給您賠禮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不要生氣。” 光頭男人卻一把抓住了白月蘭的小臉,冷笑道:“這是你的姘頭?所以急忙出來護著?要我不生氣也成,你今晚張開腿把我也伺候爽了,什么我不能答應(yīng)你啊。” 雪蘭一看這情景就皺起了眉頭,心想滬市就是亂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這樣欺負一個年輕女孩子。就算戲子的地位低賤,這也太過分了,都沒有人站出來管管嗎? 雪蘭不懂,如果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行為發(fā)生在街上,即使警察不管,也總有正義的路人上前說公道話。可這里卻是戲院,觀眾別說管了,都坐在原地看起了熱鬧。 兩個男人為了一個嬌滴滴的小戲子吵起來了,還有比這更好看的戲嗎?要是動手打起來了,才更好看呢。 也許是想起了自己,李氏也有些憤怒,高聲道:“這是在干什么?咱們是來聽戲的,又不是來看耍橫的,快讓他們住手。” 她話音一落,旁邊一位老先生忽然對她們比了一個‘噓’的動作,壓低聲音說:“你們不認識他啊?他是丞幫青子輩的人,這一條街都是他們的地盤,還不是想怎么橫就怎么橫。咱們看看熱鬧,等會兒就散了,你們安安靜靜的,別惹惱了他們。” 李氏臉色一白,急忙對那位老先生點點頭:“多謝提點,我們不知道。” 李氏剛才雖然吆喝了一聲,但夾雜在紛亂的叫嚷聲中,根本聽不到什么。 倒是三姐焦急地站了起來,企圖走上前去,卻被雪蘭一把拉住了。 “你干什么?”雪蘭壓低聲音說。 “前輩他……”三姐踮起腳尖望著前方。 原來三姐的前輩已經(jīng)被人打了,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了幾個男人,一左一右架住他,三兩下就把這位弱雞的前輩打得口吐白沫了。 “臭小子,沒聽過鄭爺?shù)拿暎哺页鰜泶虮Р黄剑惚臼虏恍“ !惫忸^男人笑道。 “呵!”陳友道被打得滿嘴都是血,他冷笑了一聲說,“怎么不知道,你鄭童飛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雪蘭正盯著事情的發(fā)展呢,聽了這話,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這……這個一臉橫rou的猥瑣光頭叫鄭童飛? 很久以前,雪蘭有一位讀者,曾經(jīng)給她留下過極為深刻的印象。 因為他說自己的眼睛看不見,雪蘭給他寫信時寫了一首小詩,而他不但回了一首小詩,還隨信附送了一個精美的玉蘭花標本書簽,所以雪蘭清楚的記著那個讀者的名字就叫鄭童飛,也是滬市人,地址好像就在這附近。 雪蘭又把視線移到了那個光頭男人身上…… 真是……這家伙怎么也叫鄭童飛,把人家滿是浪漫才情的可愛讀者的名字都污染了呢。 正在這時,從大門外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一個男人,他穿著棕色的綢緞褂子,頭上戴著一個遮掩帽,身材十分高大。 他走到鄭童飛身邊,壓了壓頭上的帽子,低聲說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