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路_分節閱讀_57
被趕出家門之后,不用再像個孩子王似的帶著一群小崽子放炮搶零食,不知怎么還有些懷念起來。那時候霍英總是跟在他屁股后面狐假虎威的,別人一搶她的果凍,她就會舉著拳頭大吼,“讓悠悠哥揍死你!” 徐悠想到這里,忍不住笑了起來。霍英已經回C城過年去了。臨走之前他帶她出來買了點兒東西,另外還買了一對玉鐲帶回去給母親和姨媽。珠寶店的人說這一對玉鐲是同一塊玉石上切下來的,脈絡相連,最適合有血緣關系的女子佩戴。都說身配美玉可以辟邪,徐悠現在所求的,就是父母都平安。 一杯紅酒突然出現了眼前。徐悠回身看時,陳可正端著另外一只紅酒杯笑瞇瞇地看著他。 “你怎么也在?”徐悠有些詫異。他在黃海濤這里混了好幾年,過年時無處可去的幾個固定的客人他都認識。 “家里沒人,沒意思。”陳可懶洋洋的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我家老頭老太太帶著我姐回老家過年去了。” “你沒跟著?”徐悠有一句沒一句的跟他閑聊。老莫忙著調酒,舞臺上客人們客串演出的魔術小品他也不怎么愛看,要是再沒個認識的人一起聊聊天他都要睡著了。徐悠瞄了一眼吧臺后面的掛鐘,這都快十點了,也不知莊家的家宴結束了沒有。 “窮山僻壤的,連個酒吧都沒有,去了干嘛?”陳可趴在柜臺上,半瞇著眼睛問徐悠,“唉,等下去我那里吧?” 徐悠失笑,“你什么時候對我這么在意了?” 陳可看著他,目光中有幾分晦暗不明的神色在他的眼底一閃而過。陳可搖搖頭,自嘲般一笑,“對你在意的,也不止是我一個人。” 徐悠只當這是客氣話,笑了笑便岔開了話題。陳可這邊和徐悠說話,眼角余光卻不時斜一眼周圍。見老莫被人叫走,便轉過頭笑著說:“對了,老吳也來了,你見沒見?” 徐悠驚訝,“他沒回家過年?” 陳可笑著說:“走,咱們鬧他去。” 說著拿起酒杯朝著酒吧角落里的包間走去。吳斌對兩人來說都是熟人,徐悠也沒多想,拿起酒杯跟了過去。 “征服者”地方不大,只在靠墻這一側辟出幾個包間。有時李曉武趙冬等人都來聚會,嫌外面吵鬧也會占一間包間聚飲。 陳可伸手推開包間的門走了進去,徐悠跟在身后,一眼掃過去見不大的包間里竟坐了四五個彪形大漢,心里立刻覺得不對。剛要轉身退開,走在前面的陳可已經轉過身來,地推了一把包間的木門。木門緊擦著徐悠的臉頰晃了過去,砰地一聲在他身后闔攏,震得腳下地板都微微抖動了起來。然而外面的舞臺上剛巧換了節目,節奏激烈的鼓樂轟然響起,這邊關門的動靜即使有人注意到,也不會多加留心。 圍桌而坐的幾大漢放下手里紙牌,一起看向剛進門的兩個人。其中一個笑著說:“這小子長得倒不錯,難怪能勾引那么多人了。” 徐悠知道來者不善,心里緊張,表面上卻不敢帶出來。他飛快地掃了一眼陳可,陳可卻忙不迭地避開了他的視線。徐悠忽然間明白了那天在路邊偷聽到的吳斌和陳可的談話究竟是個什么意思。 大意了。徐悠心想,因為這里是征服者,所以沒想過陳可和這些人居然會選擇在這里跟他撕破臉。 今天的事情只怕沒那么容易善終,徐悠視線從幾個人臉上一一掃過,語氣和緩地問道:“我能問一下幾位上面的人是誰么?” 離他最近的男人挽起袖子,皮笑rou不笑地說:“我說,趕緊的。完活兒了好回家過年。” 徐悠心中微微一沉,見他起身下意識的便要后退,沒想到身體還沒動,陳可一只手已經搭在了徐悠肩上,將他朝著那個男人的方向重重一推。 徐悠手里的酒杯飛了出去,半杯紅酒潑在那個男人身上。那男人低聲咒罵了起來,一把抓住徐悠的頭發重重向上一提。徐悠被人揪住了頭發,下意識地伸手向前推了一把。那個男人被他推的踉蹌了一下,想也沒想,一個耳光打了上來。 徐悠腦中嗡的一聲響,眼前頓時一片模糊。緊接著,便有無數的拳腳鋪天蓋地地招呼了上來。 莊少東一整晚心神不定。 莊少卿父子倆因為是頭一次主持年節時家族的祭拜,生怕會被人挑剔不周到,因而每一處細節都盡求完美。原本一個小時就能結束的拜祭也拖拖拉拉地進行了將近兩個小時。好容易家宴開席,這父子倆又輪著個兒請族里的長輩們致辭。 莊少東那個時候就已經有點兒不耐煩了。何況莊李蘊馨無心與莊少卿父子打擂臺,天黑之前就回了李家,他越發覺得自己來得完全沒必要。莊仕文這個正牌的長房長子都多少年沒踏進過莊家老宅了,他一個退位的家主有什么必要留在這里打腫臉充胖子呢?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若是干脆不來倒也罷了,若是來了再走,就會有人覺得你目無尊長,特意來給某某某下不來臺,這問題就鬧騰得有點兒大了。 莊少東按捺著性子該敬酒敬酒,該賠笑臉賠笑臉,該說吉利話的說吉利話。好容易等到家宴散席,幾個老人偏偏又支起了麻將桌,招呼小輩們作陪。莊少東這下更走不了了。莊家留在國內的族人一年才聚這么一次,何況老人們還沒散,他一個晚輩怎么能先走? 陪著幾位叔公摸了兩把牌,莊少東正滿心不耐地尋思著找個什么樣的借口,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屏幕上閃動的名字是黃海濤。雖然知道這只是個禮節性的拜年電話,但因為這是一個跟徐悠有關的人,莊少東的心情還是驀然間變得輕快起來。 莊少東拉了一旁的表弟來替自己摸兩圈,自己拿了電話退到一旁的露臺上。電話接通,莊少東笑著說:“過年好啊,老黃……” 話音未落,他的聲音就被黃海濤打斷了。黃海濤也不知是在趕路還是在爬樓梯,氣喘吁吁地打斷了他的寒暄,“莊少,徐子出事了!” 莊少東覺得整個人都木了一下,“你說……什么?” “醫大附屬醫院。”黃海濤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徐子剛進手術室……” 莊少東掛斷了電話,頭也不回地沖出了莊家老宅。 64、瘋 “老黃又不在,幾個服務員都忙著照顧場子,就我一個管事的,里里外外都要忙瘋了。徐子跟什么人接觸,我真沒怎么注意。主要是他那天只要了一杯紅酒,又一直老老實實地坐在吧臺旁邊看表演,我就沒特意往他哪兒留神……” “大概十點左右吧,舞臺那邊有兩個客人喝醉了酒,鬧起來了。莫老板就過去處理這個事兒。我給六號桌送酒的時候看見有位先生坐到了徐哥旁邊。那人以前也來過,還跟徐哥一起喝過酒。他中等個兒,身材偏瘦,頭發往這邊偏,正好這半邊臉沖著我,我看見他左耳上帶了一個藍寶石的耳釘。” “我cao!藍寶石耳釘……不會是陳可那個孫子吧?!我家曉琪最煩他,老莫你真沒看見他找徐子?他不是一直纏著徐子么?我還以為他看上徐子了,怎么會……” “目標人物十點十分出門,先到第四街的珠寶店買了一對白金手機墜,十一點到達濱海路的馬克西姆餐廳。跟他一起吃飯的男人名叫裴虎,小名叫虎仔。跟目標人物是表兄弟。飯后目標人物自己回家。裴虎打車到南京路小吃街的后巷,在一家地下賭場見了這個人。他是地下賭場的老大史向軍。你說什么?他后面的這個人?這大概是史向軍養的情人吧。好,我去查一下。” “莊少,查到了。這個人是兩個月之前找上史向軍的。現在跟史向軍住在一起,名叫宋世成。” 打火機叮的一聲響,淡淡的煙霧彌漫開來,坐在莊少東對面的莊李蘊馨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少東,你抽煙之前甚至沒有征得我的允許。看來,我需要和你的禮儀老師好好談一談了。” 坐在對面的莊少東像聽到什么笑話似的彎了彎嘴角,“母親,你不覺得你管得事情有點兒多嗎?為了減輕你的負擔,以后我做的任何事情都不必由你來允許了。” 莊李蘊馨的眉尖跳了跳,“如果你是來說攤牌的話,那大可不必再說一遍了。我還沒老到失憶的程度,還沒忘了不久之前你在醫院里說過要跟我斷絕母子關系的話。” “你一定要這么理解我的話,我也沒辦法。”莊少東微微瞇起眼,眼神尖利如針,“我能理解你心里的憤怒,但是我不能原諒你把你的憤怒發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如果你確實沒有失憶的話,母親,我記得我警告過你我的底線在哪里。” “胡說八道什么?”莊李蘊馨微微蹙眉。 “我說過:不要動徐悠。” 莊李蘊馨臉色微變,“為了一個徐悠,你真的要跟我翻臉嗎?” “本來是無需翻臉的。”莊少東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是自己把事情推到了這一步。母親,你應該想到我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莊李蘊馨兩道細長的眉毛緊緊皺了起來,“你認為徐悠的事情是我做的?” 莊少東反問他,“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么你是怎么知道徐悠出事了?” 莊李蘊馨語塞,“我……” 莊少東漠然問道:“或者你對左顏說了什么,然后借著她的手做一些你想做、然而又有所顧慮的事?不過這件事應該不會是左家干的,他們沒必要在這個時候用這種方式來激怒我。何況,左家很快就不會再來搭理你了,他們應該已經找到了更加合適的盟軍。” 莊李蘊馨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莊少東,頭腦縝密,眼神冷酷。這讓她心里竟隱隱的有些恐懼起來。 這不像她的兒子,更像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她完全無法掌控的陌生人。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莊少東隔著淡淡的煙霧注視著她,像要把她臉上最細微的表情都收進眼里,“讓我來猜猜今天都發生什么事兒了?莊仕文是不是已經委托他的律師轉交給你一份離婚協議書?” 莊李蘊馨的眼中掠過一絲輕蔑的冷笑,“莊仕文不會這么做的。那個窩囊廢,絕對不敢跟我提這樣的要求。當初我們可是有協議的。” 莊少東的臉上浮起一個與她類似的表情,自信到幾乎驕傲的地步。因為勝券在握,眉梢眼角甚至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我想他一定會這么做的。如果今天沒有完成,我想這份協議明天一早就會送到你的手上。” 莊李蘊馨警覺起來,“你什么意思?” 莊少東抿了抿唇角,面無表情地說:“因為他的兩個雜種兒子在我手里。如果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這份協議沒有送到你手上,我會切下他們的手指頭送到他的辦公室去。” 莊李蘊馨怔住,臉上浮起難以置信的神色,“你說什么?你瘋了嗎?” 莊少東像聽到什么笑話似的哈哈笑了起來,“任何一個人,被自己的母親逼到走投無路的程度都是會發瘋的。怎么,你才知道嗎?” 莊李蘊馨的臉上血色流失,她有些失控地抓起手邊的茶杯朝著他扔了過去,“你怎么能這樣做?!” 莊少東閃了閃,茶杯從他耳邊飛了出去,砰地一聲砸在了窗臺上。 “你怎么能這樣做?!你怎么能這樣逼迫我?!你難道不知道我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心血?!你怎么能這么輕易就剝奪我所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