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娉娉婷婷的背影，葉文軒第一次覺得那婦人離他竟是如此遙遠。那個曾經被他棄之如敝屐的婦人，那個他從未用正眼瞧過的婦人……

    她，何時變得如此遙不可及了？

    她是高貴的，他一直都知道。

    盡管自己是皇子，可對父皇來說，他永遠都是抬不上面的那個恥辱！

    盡管努力讓自己忘記，努力去踐踏她的尊嚴，可那婦人永遠都是高高在上，永遠都給人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

    那是與生俱來的高貴，那是葉文軒一直羨慕不來的高貴……

    看著看著，葉文軒的咒罵聲停了下來。

    看著看著，葉文軒含恨的棕眸漸漸被另一種復雜的感情取代。

    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可這笑容卻牽動了臉上的傷口，他瞬間緩過神。

    這是干什么？他這是在想什么？竟然想起了那婦人往日對他的種種溫柔？！

    若不是這婦人，他何以落到此時這般田地？！他何以將自己逼到今天這種地步？！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此時定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二皇兄那里馬上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交給他，這讓他如何去面對？！

    這婦人究竟是發了哪門子的瘋？明明兩個月前還是好好的，還是對他崇敬有加……

    猛地，葉文軒的視線忽然瞥到一旁的何湘。他瞬間想到，那婦人莫不是吃醋了？吃醋就證明她還愛著他……可又是她親自將蓉妹抬進府中的呀……

    愈想葉文軒的頭疼得就愈發厲害，疼的愈厲害他的脾氣就愈發的燥烈，這一口邪火憋在心中愈燒的他難以承受。

    許是白日里挨了不少打，又許是真的被氣壞了。葉文軒急促喘了幾口氣后，竟直直地向后栽了過去……

    “王爺――”

    “軒郎――”

    這一聲聲呼喚，讓已經行遠了的衛綰緩緩停下腳步。

    她站在原地停了片刻，隨后頭也沒回大步離開。

    這兩日還有太多事情等著她去做，根本無暇分心。否則，她還真的想再瞧一會熱鬧呢……

    到了綰碧園，衛綰四下尋找一番，卻沒有發現素娥的身影。她吩咐知畫去下房看看她有沒有回來。誰知，下房里的丫鬟們都聲稱一整日沒有見到她。

    帶著滿腹疑惑，衛綰迎來了新的一天，為即將開業的茶園做最后的準備。

    之后便是真正開業這一天……

    這日，衛綰起得很早。

    寅時，天蒙蒙亮她便開始梳妝打扮。知畫也是早早起來，準備好早膳，便去成衣鋪取來了衛綰早就定制好的衣裳。

    那是一襲純白曲裾，長及曳地，大袖翩翩。裙擺繡著點點紅梅，配上一條紅色織錦腰帶，更是將衛綰那楊柳細腰襯托的越發不盈一握。

    她將一頭青絲綰成如意髻，僅在發鬢間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可是看起來卻又如此的清新優雅。

    風一吹氣，竟好似凌云仙子般高貴秀雅。

    出了院子，知畫始終都是呆呆地看著她，“小……小姐，您這樣雖然是美極了，可是……今日做這樣的打扮會不會顯得太過樸素了，不夠隆重……”

    方才她明明給小姐準備了一堆華美的首飾，可她只挑了一根白玉簪子，連個耳墜、鐲子都沒有帶，再加上這一襲白衣，會不會給人不夠體面的感覺？

    這么多天了，她已經察覺到小姐是多么重視茶園開業的日子。

    可就因為重視，才更要打扮的隆重一些不是嗎？

    略施粉黛臉上露出一抹寵溺的笑，衛綰捏了捏知畫的鼻尖，笑著道：“傻瓜，我們那園子是個什么地方？”

    皺了皺被她捏過的地方，知畫理所當然地回答，“這還用問嘛！當然是茶園啦！”

    “茶園是個清雅的地方對不對？所以我若是穿金戴銀倒顯得庸俗了。”

    知畫的顧慮衛綰是知道的。巫咸國的著衣風俗本就講究雍容華貴，尋常的日子里都會錦衣華服，更別說像今日這種大場合。

    如果穿戴太過簡潔不但會讓人瞧不上眼，更會失了該有的禮數。

    一開始，她確實準備了一襲大紅袍，可想來想去她又去店家那里換了顏色。

    禮節對于如今的她來說本就算不得什么，茶園那樣清雅的地方若是做了庸俗的打扮才會顯得格格不入。而且這衣裙本是純白的，為了增加生氣添了幾朵紅梅。如今看來倒是添對了，紅梅襯得曲裾越發淡雅，又不失該有的喜慶。

    知畫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兩人便出了綰碧園。

    一路行來，路過忙碌的丫鬟小廝身邊，沒有一個人不停下來望著那有著凌云之姿的婦人。

    直到她們行遠，幾個小丫鬟才圍在一起嚼起了舌頭根子。

    “唉唉唉，你們說，咱們這王妃是不是越來越不正常了？以前那么在乎王爺，在他面前連個大氣兒都不敢喘！可昨晚你們是沒見到啊，她對王爺那叫一個兇，那叫一個不解風情，氣的王爺都背過氣去了！”

    “是呀，昨晚我也在。蓉姨娘都哭得不成樣子，還有那湘姨娘也是將行兇之人咒了個祖宗十八代！只有咱們王妃，看見王爺被打，不但不心疼反而還笑了起來！哎……咱們王爺真可憐！那樣一個模樣俊俏的郎君若是被我遇見，定會將他捧在手心里的！更何況還是個王爺！王爺啊！”

    這時湊過來一個年齡看起來大點的婦人，她用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在那個剛說完話便捂著紅臉蛋吃吃笑起來丫頭的額頭上輕點了幾下，“沒羞沒臊的丫頭！你們懂什么啊，要我說，咱們王妃才是真正可憐的那個！丈夫一日之內納回來兩個小妾，就算是再一往情深的女人，心也會碎的七零八落的......算了，和你們說這些做什么，等你們成了親嫁了人就明白了！別凈做一些美夢了，去去去，都干活去！”

    小丫鬟們回過神，那婦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都吐著舌頭跑開了，她們永遠不會知道她們的王妃曾經為了她們口中的良人付出多么慘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