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5艾爾德里勛爵
薇洛越來越緊張了。 她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在同樣的事情上再栽一跟頭,她又一個不小心迷路了,蘇格蘭就這么克她嗎? “別緊張,查莉。”她對事實上名叫夏洛特的母馬道,“我們一定能找到路,現在還早,我會趕上九點的早餐的。” 她一邊自我安慰,一邊感覺周圍怎么長得完全一模一樣,她剛剛到底是從哪個方向過來的來著? 這是她享受自由的代價,她會遲到,外公外婆會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然后她就得像個小孩子一樣縮著頭被長輩指責,連那真正的小孩泰茜都不如。 她這么想著想著,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個聲音忽然從陰影中響了起來:“你是誰?擅自闖到我的土地來做什么?” “嗯?誰在那?”她驚訝地抬起了頭,本能地問道。 “這貌似是我的問題。”對方的聲音中不禁染上了幾分笑意。 就在這一瞬間,她猛地意識到了究竟是誰在她背后對她說話,她立刻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想要把她的心仔細地壓住,不許它在她的身體里狂跳。 “我立刻離開!” 說完,她拉著韁繩,就準備隨便找個地方躲躲。 可一只手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臂,她聽見他用近在咫尺的聲音說:“這位……男孩,容我提醒你,你將走向的是我的住宅。” 該死!她這個白癡! 薇洛被他拉住手臂的動作嚇了一跳,臉都燒了起來,好半天才想起來將頭壓得低低的,道:“我很抱歉,爵爺,我希望你可以原諒我,我無意冒犯,我是布萊斯將軍家新來的馬夫,我還不太認識路。” “別胡說了,考迪科特小姐。”他無情地拆穿,“我都不知道你來蘇格蘭了,你為什么要穿著男孩的衣服騎馬?” 聽到對方準確無誤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薇洛幾乎想找個地洞鉆進去,她根本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會碰上別人,尤其是他,尤其還會被認出來…… 她不敢去看他,只是下意識地拍了拍自己一點也不體面的衣服,想要拍掉肯定會有的褶皺,天吶,她真糟糕。 她不明白,她為什么總會讓他見到自己愚蠢的一面?也許她不該這么做,她就該在仆人的陪同下,穿著裙子,騎著側鞍,悠閑地在草地上小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打扮得像一個窮酸的男孩,騎著標準馬鞍獨身出現在這里,這一點也不淑女。 “我……我以為我不會迷路,不會被其他人瞧見,你嚇了我一大跳,天吶,艾爾德里勛爵,你是怎么認出我的?” 艾爾德里勛爵被薇洛的問題逗笑了:“生活不是莎士比亞的戲劇,小姐,不會讓你一扮上男裝就完全變了個人,誰也認不出來了。” 可他們明明都已經這么多年不見了。 她不可能就一直這樣坐在馬上與一位高貴的勛爵說話,于是她還是跳了下來,并笨手笨腳地向他行了屈膝禮。 “我看起來一定蠢極了。”她懊惱道。 “不。”艾爾德里勛爵道,“我認為你看起來很不錯,只是,我過去從未在劇院之外的任何地方見過女孩穿男裝,可能難免會有點驚訝。” 薇洛認為他純粹是出于良好的教養才會這樣說,這當然沒有什么問題,只能說明他是一個十足的紳士,但她還是情不自禁地瞥向了他的臉,試圖從他的表情中去窺探他真正的情緒。 然后,她的臉頓時就紅了。上帝,他怎么可以依舊像她記憶中的那么英俊呢?熠熠生輝的金發,與海水般碧藍的眼睛。這樣的特征配上他的體魄,令他幾乎就像是一位維京戰士。 薇洛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究竟為什么要看他,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溫柔,就像她在他心里一直就是這樣,而他也并不討厭她的離經叛道。 他可能依舊將她當成一個孩子看待,這個想法倏然浮現在她的腦海里,令她的心瞬間又重新涼了回去。 孩子的淘氣是可以接受的,就像在她十二歲時,她的父親還心血來潮地教過她駕駛馬車,讓她像個兒子一樣地載一載他,這絕不是女孩應該得到的課程,只是她那時候年紀還小,駕車駕著玩玩,也沒有人會說什么閑話。 “我不該這么做的,我二十二歲了。” 薇洛忍不住向他強調自己的年紀,希望他明白,現在無論從哪個層面看,她都是一個絕對的成年人了,即便這個事實可能將會讓她顯得更丟臉。 “卻依舊總是表現得像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我甚至還又不小心迷路了。” 艾爾德里勛爵微笑道:“至少你沒有在同一個地方迷路,小姐。既然如此,我希望我可以再次擁有這個榮幸,護送你平安回家。” “那真是太感謝了,艾爾德里勛爵。”薇洛道。 就好像他的一觸直接把她給燙傷了。當他十分禮貌地扶她重新上馬時,他的手分明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十分短暫的一刻,她衣服下的皮膚卻還是迅速地開始發麻。 隨后,在她略微的怔愣之中,他輕輕地朝著一個方向吹了一聲口哨,一匹美麗的駿馬從陰影里跑了出來,來到了他的身邊。 它太耀眼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眼睛幾乎都貼到了它身上。 一直到她通過它的特征認出它來,因為極度的驚訝,這口氣才總算是被她用力地呼了出來。 她可不是白偷看了這么多年爸爸的報紙! “我沒想到他最終是被你給買了下來,我曾經一直在幻想,吉普賽……” 她又迅速閉上了嘴。 她實在不好意思去告訴他,她曾經一直在幻想她親愛的吉普賽可以跟這匹漂亮的冠軍馬生一只小馬。 她那時候對自己的人生目標尚且是找個英俊富有開明懂得支持她理想的丈夫,并生幾個可愛的孩子,那么,她的馬自然也不能孤孤單單,它同樣得履行雌性的天職生兒育女,而吉普賽是她心里世界上最好的母馬,自然得配她所知道的最好的種馬…… 可艾爾德里已經注意到了那個名字。 “你是在說你家里那匹名叫吉普賽的馬嗎?安布羅斯爵士曾跟我說起過她名字的由來,很精彩的故事,不是么?” 薇洛現在幾乎聽不得父親的名字,她迅速道:“是的,我想他可能和全世界都說起過,但我們還是別說這些了,我得快點回去,不然我怕外公外婆會擔心我,我到底應該往哪個方向走?” “別急,跟著我走。”艾爾德里勛爵聲音溫和道,“這森林確實很有迷惑性,會迷路不是你的錯,但往后只要你慢慢地熟悉它了,你會來去自如的。” 于是,薇洛乖乖跟著他走,沒有再說什么,只是一雙眼睛從未離開過他。這樣的場景是如此熟悉,她情不自禁地令自己陷進了十叁年前的回憶里,那時候她還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她騎在她可憐的小馬上,哭哭啼啼地被他牽著走。 她的胡鬧把所有人都嚇壞了,尤其是mama,可即便這樣,也沒有人舍得打她哪怕一下或者好好罵她一頓。她或許就是被慣出的一身毛病,真奇怪,在這個世上也好像總有人會慣著她。 薇洛正想阻止自己繼續這樣胡思亂想下去,艾爾德里勛爵已經又開口了:“布萊斯將軍的府邸就在前面了。” 他的話顯示出他已準備告辭,薇洛迅速地看了看房子的方向,又連忙道:“不坐一坐嗎,爵爺?我得感謝你。” “這樣就不好隱瞞你的小事故了,我不能讓你被你的外公外婆責罵。”他道,“我改日會登門拜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