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1抹大拉的舞會
在黛博拉的幫助下,薇洛非常輕易地融入了這個墮落女人之家。 所有人都對她非常友好,瑪麗安更是一見到她就給了她一個擁抱,因為她早就開始有些忙不過來了。 開抹大拉收容所是件善事,愿意在物質(zhì)上提供一些幫助的人很多,可她們?nèi)羰堑么邕M尺,還想讓哪位有教養(yǎng)的太太小姐來幫忙,那就很難做到了。 學生的人數(shù)不少,其中有一部分比她還年長,而更多的還是比她年輕的,有些在她看來分明還是孩子。而黛博拉與瑪麗安還告訴她,那些年紀更小的孩子,她們都幫忙找了領(lǐng)養(yǎng)家庭。 這讓她一度傻眼了,她無法理解為什么會有人對孩子感興趣,當她還在為了法語的動詞變位而感到痛苦時,有些女孩已經(jīng)可以化著濃妝在妓院里熟練地與男人們調(diào)情了。這讓自從懷孕之后就一直有些情緒化的她躲起來偷偷地哭了半天。 她一邊教授著那些她所擅長的東西,一邊也經(jīng)常混在她們中間一起學習如何縫紉。沒有哪個體面的婦女會不懂得女紅,古往今來,這一直是女性最重要的美德之一。 在少女時,她也逼著自己認真地學習過了,她按理來說應(yīng)該是可以成為一個心靈手巧的業(yè)余裁縫和編織手…… 然而現(xiàn)實是她學得不錯,忘得飛快,她畢竟不是真的需要親自做衣服。她現(xiàn)在只會憑著記憶搞得一塌糊涂,仍在阿萊西奧家時就天天在浪費絲線,弄出一大堆不知道在干嘛的東西,還不愿意接受指點。 世上有那么多裁縫在等待訂單,高級的平價的,還有這里一堆免費的,本來怎么都輪不到她來cao這個心思,她沒到這個地步??墒悄感赃@種東西真是令人厭惡,她想要做衣服的心完全是無關(guān)金錢的。 從得知自己可能已經(jīng)悄悄地孕育了一個孩子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jīng)深深地愛上了它,愛得整顆心都在痛,她希望可以親自做出一件件可愛的小衣服穿在她的寶貝身上。 幾乎每一個人都曾問她:“薇洛小姐,你覺得會是個男孩還是個女孩呢?” 當然了,在孩子從她的身體里鉆出來告訴大家它的性別之前,任何人都無法確定什么,但她有種奇怪的直覺,這將是一個女孩。她在仔細想過后,甚至覺得這其實也不是全然無根據(jù),她——家中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是個女孩,而她的外婆與mama也都是家里第一個孩子…… 關(guān)于這些瘋瘋癲癲的想法,她沒有去向任何人表達出來,一方面她不希望自己會像個挑剔性別的母親,她會全心全意愛她的孩子,不論那是女孩還是男孩,另一方面,她也知道一般情況下對方會禮節(jié)性地回復(fù)什么。 如果是女兒一定會像她一樣漂亮。 可她卻只希望她的女兒能聰明一點,千萬千萬不要活得像另一個她,只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就像她分明令自己遠離了那個男人作惡女人受傷的罪惡之家,腦子里卻仍在時不時地回響著那個意大利人嘴里那些黏黏糊糊的意大利語。 Amore(愛). Amore mio(我的愛). 耶穌基督,當他這么叫她時,簡直就跟真的一樣。 她夜間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他,他對她微笑的樣子,他向她走過來的樣子,還有他湊過來吻她時半闔的雙眼。她總是想起,他可以很長時間里只是安靜地看著她做任何事,自己什么也不做,他甚至愿意聽她心血來潮時彈的鋼琴。她父親沒有參加過哪怕一場她的鋼琴獨奏會,因為安布羅斯爵士是個大忙人,同時也很清楚自己女兒對音樂沒有絲毫的天分可言。 這些溫暖的記憶就像一根纏繞著她的荊棘,使她晚晚身體刺痛無法入睡。她曾在聽他講述他與他父親那些惡心的故事時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去告訴他人都是多面的,讓他多想一想他父親帶給他的美好回憶。她以為自己言不由衷,只是在說一些他會聽得舒心的東西,結(jié)果現(xiàn)如今,她也在不由自主地這么做。 他好嗎?他快樂嗎? 已經(jīng)這么久了,他就算是真的在那發(fā)瘋估計也早就瘋完了可以重新開始享受生活了。 她的腦海里不禁又冒出了該死的卡薩諾瓦,是的,意大利人就是這樣的,大情圣卡薩諾瓦在離開自己的某一個情婦時也會短暫地心情沉重,但他同時也非常清楚,下一個已經(jīng)正在等待中了。 這就是做個有錢男人的好處,只有她才注定不可能去割舍掉他,在那些苦樂參半的回憶中,他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不可磨滅的痕跡,她往后一天一天地感受著這個孩子的成長,也是在一次一次地提醒自己孩子不可能是她一個人制造出來的…… 她的肚子慢慢地鼓了起來。 一開始她還經(jīng)常跟著黛博拉一起出門采購,但因為她一走上街頭脾氣就會變得惡劣——不管對方跟她說什么,又是一個需要被小心照顧的孕婦,黛博拉害怕她遲早會惹出什么麻煩,然后還跑都跑不過對方,索性讓她還是別出去了。 正好,薇洛整個人正變得越來越懶,而黛博拉也不是阿萊西奧,于是她沒跟人家鬧什么脾氣,直接心安理得地躺了起來,反正她擅長做大小姐。 到了圣誕夜,抹大拉收容所的大家一起組織起了一場小型舞會。薇洛本以為自己一個嬌弱的孕婦,實在不適宜去參加這些,結(jié)果人人都在逼迫她,她們給出的理由還令她無法拒絕,大家就像愛姐妹一樣地深深愛著她,希望看見她。 她只能懶洋洋地換了自己最看得過去的衣服,坐在上面,等著舞會開始,看著大家穿著自己搗鼓出來的衣服,兩個兩個地牽著手走出來,一本正經(jīng)地向她們這些人行禮。 她笑瞇瞇地向她們點頭致意,一時間也不由得走了神,又想起了曾經(jīng)的自己穿著白色的禮服站在白金漢宮里。 她那時候已經(jīng)和許多等待著步入社交界的女孩一起參加過禮儀訓練了,他們都贊美她的行為舉止無可挑剔,可真的到了那個走向女王的時候,她的心還是跳得飛快,仿佛隨時都要從她嗓子眼飛出來了。 而現(xiàn)在,她這個只需向女孩們點點頭的樣子倒還真像是女王。 當鋼琴旁的瑪麗安終于彈起了音樂,快樂的女孩們立刻笑著摟在了一起,胡亂地跳著舞步,看起來非常可愛。 這與倫敦的舞會截然不同。 倫敦的每個舞廳看起來都差不多,龐大的舞池、巨大的吊燈、數(shù)以千計的蠟燭。每次參加舞會,她都能看到燭光在嵌著珠寶的項鏈、手鐲和耳環(huán)上閃爍,可以映得整個舞廳熠熠生輝。然后,音樂響起,在男士們色調(diào)沉悶的禮服之間,美麗的女士們隨著樂聲翩翩起舞,華服綻放出各種色彩,宛如百花齊放。 沒有人會覺得這不是迷人的,她也覺得非常迷人,如果她不是每次都會被它吸干精氣,筋疲力盡的話,她會很樂意參與其中。 她需要與許多男人跳舞、交談,與此同時,還必須時刻注意自己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每一個微笑和每一次呼吸,并將它們完美合成一個有教養(yǎng)的肖像。 而最讓她無力的是,即便如此,她在跳舞時照樣會不小心踩到對方的腳。 她正走神間,一只手出現(xiàn)在她面前,是難得換下了一身黑衣服的黛博拉,此時在燭光里看起來光彩照人。 她詢問薇洛:“你會跳男步嗎?” 薇洛愣了愣,一時間沒領(lǐng)會到意思。 “我想請你跳支舞,好讓你不要總是這樣懶洋洋地坐著,你現(xiàn)在才幾個月,就算是孕婦也是需要一定的運動的。我可以跳男步,但顯而易見,我們的身高有差距,讓我跳男步會不協(xié)調(diào)?!?/br> 薇洛笑了:“我會,我過去在舞蹈教室經(jīng)常擔任這種角色,原因顯而易見?!?/br> 她沒有拒絕這個邀約,順從地牽上了黛博拉的手。 “我得提醒你,我跳舞很差,而且現(xiàn)在因為懷孕,我的雙腳也越發(fā)笨重了,被我踩到時可千萬別大喊大叫?!?/br> “我一定會小心的?!?/br> 但事實上,從頭到尾,她根本沒有踩到黛博拉,一次也沒有。 時刻謹慎,居然還比不上在歡笑的女孩堆里全然的放松。 一起重新坐下后,薇洛忍不住對黛博拉感嘆:“我就像是忽然回到了過去,人要是可以永遠留在十七歲該多好?!?/br> 黛博拉笑道:“這種口氣并不適合你,你現(xiàn)在也沒有比十七歲大多少。” “等過了年,我就要滿二十一歲了?!?/br> 說到自己的年紀,薇洛不禁愣了愣,真不敢想象,她與阿萊西奧就糾纏了叁個月左右,她到現(xiàn)在都不過才二十歲,在法律上仍是一個未成年人。 她還這么年輕,正處于一個女人一生中的黃金年齡,可為什么她已經(jīng)快要感覺不到自己的青春活力了。 她喃喃道:“我分明才不到二十一歲,居然就開始生銹了?!?/br> “別再說這種孩子氣的傻話,薇洛。”黛博拉捧住了她的臉,“尤其是在面對一個比你大了差不多十六歲的女人,我現(xiàn)在叁十六歲,我的人生還有長長的一大段路,而你的人生也只是剛開始,未來某一天,你一定會嘲笑你現(xiàn)在的想法的?!?/br> 黛博拉話音剛落,一個女孩已經(jīng)湊了過來打斷了她們的交談:“薇洛小姐,我可以也和你跳一支舞嗎?” “等下一曲華爾茲好不好?”薇洛不愿意讓人家失望,但現(xiàn)在響起的音樂光是聽著她就已經(jīng)感覺到疲憊了,“我實在是不想跳瑪祖卡?!?/br> 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會同意,女孩頓時欣喜地笑了。 “好的,那你可千萬別忘記了?!?/br> “沒事的,我已經(jīng)把你的名字記在我心里的舞會卡里了。”薇洛笑著說。 在她們正說著時,就在她身邊的黛博拉也收到了學生的邀約:“黛比小姐,我可以和你跳瑪祖卡嗎?求你了?!?/br> 黛博拉羨慕地看了薇洛一眼,像是在希望她也可以有個同樣的借口拒絕。 她不得不與她十五歲的學生一起在狹小的“舞池”中跳起了該死的瑪祖卡。 而薇洛最終也與大家一起跳完了所有的華爾茲,畢竟一旦開了這個口子,就得講究一下公平的問題了。 她郁悶地想,她們下次如果還想再搞這種活動,她一定要把自己鎖在房間里,誰叫都沒用。她都不準備找丈夫了,憑什么還是必須得跳舞……